房内,孙瑶正抱着一个孩子讲故事,看见吴嘉进来,笑着冲他招手。 “刚刚瑾儿还在问能不能让父亲给他讲。” “可以,母亲在给瑾儿讲什么?” 吴瑾小手指着孙瑶手中的书,扯了两下没扯动,吴嘉笑着将孩子抱过来,接过书,在他温柔的声音中哄睡了小吴瑾。 奶娘进来将孩子抱到里面塌上,孙瑶心情甚好的拿过旁边的针线,那是她亲手给孩子缝制的衣服。 “瑶瑶。” 半晌吴嘉都没有说话,孙瑶不解的抬头看着他,“殿下,怎么了?” “母后提议,待时机合适,便送瑾儿走。” 孙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她一天都没跟孩子分开过,看着他从小小的一个长到这么高,会糯糯的叫娘喊爹,她装疯卖傻就是为了能多同他相处些时日。 “瑶瑶,” “殿下!”孙瑶吸吸鼻子,“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啊!我只是需要时间,他还那么小,身上还有毒素未清,送出去了谁会用心帮他寻药,他能不能撑的住。” 说着声音模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抽泣。 “我不是个好母亲,让他生来就遭了这么多罪!” 吴嘉将孙瑶搂进怀里,他又何尝是一个好父亲,有一个世人羡慕的身份又有何用,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许久之后,孙瑶哭累了,从吴嘉的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问他,“殿下,可是生了变故?” “父王,怕是回不来了。”吴嘉强忍着心底的冲动。 孙瑶愣住,忽然想到了母亲接到赐婚圣旨时同她讲的私房话。 “娘的儿啊,旁人看着这个位置眼红,嫉妒,可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你只有自己淌了才知道,我儿要万万要记住,臣子臣子,臣在前子在后啊。” “殿下打算何时?” 吴嘉不忍,“再过些时日,如今,不合适。” 孙瑶用手帕擦了两下眼泪“嗯”了一声,又拿起一旁的小衣服,一针一针用力的缝。 “画菊,从我嫁妆里多找几匹布料,不要金丝绸缎,要贴身舒适的!” “是!奴婢这就去!” 往常孙瑶这样,吴嘉就要劝了,心知时间不多了,便放任而之,起身出了梅院,独自一人到后院找钱师傅。 钱师傅是东宫的木工师傅,手艺精妙,会雕刻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儿意,小时候吴硕就没少用这些东西哄骗他。 “钱师傅。” “太孙殿下。” 钱师傅赶忙起身行礼,被吴瑾伸手拦住,似是怀念。 “小时候父王常拿你雕刻的物件儿哄骗我,如今想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钱师傅立刻懂了,这是太孙殿下想念皇曾孙了,心中惋惜,太孙和太孙妃这么好的人,却没留住自己的孩子。 “能博太孙殿下开怀一笑是老奴的福气,要不是太子殿下带老奴回来,老奴早就死在大街上了。” “想你的手艺了。” “老奴定会拿出看家本领!” “我跟你学学?” “欸,您这边请。” 吴嘉知道东宫的天要变了,天不容,人难活啊! 数着日子过就会发现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转眼,就到腊月了。 孙瑶做了十七件衣服,手中正在绣一件大红衣裳,针针线线都是她对吴瑾的爱和期待,她定是看不到吴瑾大婚那日了,就盼他找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恩爱两不疑,双双到白头,莫再踏入这东都半步了。 吴嘉跟着钱师傅学了几个月,废了不少木料,终于打磨好一把桃木剑,小巧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 “真难啊!” “太孙殿下聪慧,手又巧,旁人至少要半年才能雕成这样呢。” “还是钱师傅的手艺好。” 钱师傅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奉上,“太孙殿下瞧瞧,老奴这手艺是不是没有退步。” 吴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木球,比圣上赏赐的玉骨球还要精致。 “这是什么?” “老奴有幸看过一眼圣上赏赐的玉骨球,老奴是个闲职,就做了个相似的,左上右下左左右下,拧开后可以打开,里面有一个小空间,可以装点东西,要是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就会被这几个地方给破坏。” “妙!妙!真是妙!” 吴嘉一路快步回到梅院,将得到木球拿给孙瑶看。 “瑶瑶,你看!” “这是什么?好精致呀!” “钱师傅做的,打开方法是对的里面可以装点东西,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就会被破坏。” 孙瑶立即抬头,向吴嘉确认信息。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二人起身,手牵着手往书房走,短短几步路,却让二人走出了青丝到白头,百岁正安好的景象。 书房里,吴嘉和孙瑶各占一边,各自在纸条上提笔写字。 先靖十五年八月十五亥时三刻。 吴,字怀瑜,怀瑾握瑜,风禾尽起 夫妻二人将字条折好,放进去,又一起将木球合上。 孙瑶靠在吴嘉的肩膀上喃喃自语,“路还长,慢些走,可惜以后的路我们不能陪他一起走了。” 吴嘉手掌在孙瑶肩上拍了两下,万千言语都表达不出他们对他的爱。 “爹!娘!” 奶娘抱着小吴瑾寻了过来,孙瑶推开吴嘉,快步去开门。 “天儿这么冷,怎么就出来了。” 小吴瑾双手抱住孙瑶的脖颈不撒手,孙瑶笑着接过抱紧。 “娘,有白白!” 孙瑶顺着小吴瑾的目光看去,外面下雪了,将孩子捂严实,转头看向吴嘉,小吴瑾也转过身期盼的看着他。 “殿下,快些,外面下雪了!” “就来。” 一家人和和美美,奶娘跟在身后看着三人的背影,心中想着,小殿下长大定是文武双全。 午后,太子妃派嬷嬷来传信,晚间要过来同二人一起用膳,吴嘉和孙瑶都知道,这是宫里又派了太医过来。 小吴瑾早早被奶娘带了下去,好在他体弱,也不哭不吵不闹,给他一本书他能看一天,虽然他大字还未识几个,可就喜欢闻纸香气。 孙瑶坐在塌上继续缝制那件大红色的衣服,时不时的转头冲着堆在椅子上的枕头笑,有时又看向看账本的吴嘉,看起来诡异的很。 这次是陆和是同张太医一起而来,二人跟在太子妃身后进入梅园。 萧条。 陆和只看到这两个字,没有多余的宫人伺候,像极了冷宫,却又大有不同。 “太孙殿下金安。” “太孙殿下金安。” “陆公公,张太医。” “太孙殿下,今日是微臣为太孙妃请平安脉。” 吴嘉略微担忧,“在里面。” 张太医越往里走越心凉,圣上让他来请平安脉是假,且为了试探太孙妃是真疯还是假疯。 孙瑶坐在床榻上,嘴里哼着小曲儿,手中的针线活却一点儿也没落下,时不时抬头冲椅子上的枕头说话,就好像椅子上真的坐着人。 “微臣叩见太孙妃,太孙妃金安。” 孙瑶转头看向他笑着道,“王太医你过来了,正好给禾儿也请一把脉。” “臣遵旨。” 张太医不敢反驳,之前太医院来了很多太医给孙瑶看,谁提皇曾孙去了就会被孙瑶追着打一顿,每次来人请平安脉,都会被叫错名字,又因着皇曾孙早幺未曾赐名,孙瑶每次提起皇曾孙都会起一个新的名字。 无人敢指出,连吴嘉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人更是不敢多言。 张太医先给孙瑶切脉,起身时轻微摇了摇头,治不好了。 又起身走到椅子那边给“皇曾孙”请平安脉。 “回太子妃,皇曾孙一切安好。” “好,画菊,赏!” “是。” 张太医接了赏赐退出去,陆和跟在后面,太子妃一边走一边问,“张太医,如何?” “回太子妃,微臣无能。” 太子妃扶额,“罢了,都是命。” 吴嘉送太子妃出门,太子妃叮嘱道,“瑶瑶如今就亲近你,你莫要嫌了她。” “母妃放心。” “十日后请了徐家家主,不管什么办法,都要试试看。” 吴嘉一愣,随后会道,“儿臣都懂。” 太子妃带人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侍从关上院门,吴嘉大步往回走,走到门前发现孙瑶正探着个小脑袋往外看。 “是不是…要来了?” “十日后,徐家家主会来。” “会不会太注目了?” “还有别的安排。” 孙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舍不得啊!不论让她做多少准备她都舍不得啊!那可是她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狠的下心呢! 吴嘉将人搂过来,宽慰她,“不哭,他能好好活着,便好。” 给小吴瑾准备的东西早早就一件件偷运出宫了,只等着十日后,这几日小吴瑾都跟着父母住,只没想到,就差一日。 楚王先反了,且第一个开刀的便是东宫。 入夜,孙瑶反复睡不着,推了吴嘉几下。 “殿下,臣妾睡不着。” “咚咚咚!太孙殿下,太孙妃!楚王的人杀进来了!” 吴嘉立刻起身,拉着孙瑶抱着孩子往书房跑,他的书房有一条暗道,可躲一躲。 小吴瑾被摇醒,瘪着嘴眼泪就掉了下来,吴嘉柔声哄,“瑾儿乖,父亲母亲要出一趟远门,你就在这里别出声,等鬼医伯伯来找你,好不好?” “嗯!”小吴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瘪着嘴大颗大颗的掉泪,用小手捂住嘴巴。 孙瑶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躲在吴嘉怀里掉泪,她没那么坚强,她也想活着看儿子长大,看他娶妻生子,可偏偏她不能,他们死了,她的瑾儿才有可能活着。 等楚王手下的张副将杀进来时,就看到院中苏瑶手中的刀已经插入了吴嘉的肚子,眼神绝望的将刀拔出,自刎而尽。 梅院共九个仆人,皆服毒自尽。 “无活口。” “走,去太子妃院子。” 这一场厮杀,东宫无一活口,更有趁火打劫之徒,将东宫的东西搬了不少,一个个大木箱从角门抬出。 天亮,徐江阮扣东宫的门环,无人应答,不解走下台阶等着。 这一等,便等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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