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萍萍家里出来时，许廊因就等在一棵大树下。 她长吐一口浊气，走向许廊因。 “这些家庭都太有问题了，没钱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他们的老旧思想。” 赵温柔觉得穷是有办法改变的，但是思想却很难改变。 好在李萍萍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或许等改善了情况，她能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下。 “所以才说很难办，有的时候，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许廊因自然也很清楚，他与村里的不少家庭也接触过。 “我们只能把能做的都做到，其他的就不是我们能考虑的范围了。” 许廊因早就已经过了理想主义阶段，但他也不会打击赵温柔的积极性。 “要再去一家吗？” 现在的天不算晚，要再过一会儿，恐怕就不能去打扰人家了。 赵温柔点了点头，她得去，不论如何都得去。 然而这一家是更为难沟通的，赵温柔甚至连门都进不去。 许廊因也只是站在荫凉处等她，并没有帮忙。 隔着门，赵温柔同对方说了许多话，但也无济于事。 “走吧，看来他们并不想和我沟通。” 赵温柔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她确定对方不愿意和自己交谈，就回来找许廊因了。 “会感到挫败吗？” 许廊因看向她，开口问道。 许廊因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就有挫败的感觉，因为他从小得到的太多了，就没有不如愿过。 “不会，你已经跟我说过了，而且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赵温柔摇了摇头，她很清楚，凡事都有意外发生。而且前两家她已经沟通的很顺利了，让她了解到了许多消息。 “今天辛苦你陪我了，咱们回去吧。” 赵温柔虽然没有被打击到，但也不想再继续下去。 她明白接下来的拜访肯定也是同样的，而且现在时间不早了，她们也该回家休息。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廊因摇头，真正辛苦的应该是赵温柔。 毕竟被拒之门外的不是他，苦口婆心的也不是他。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吧，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明天再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你还要来了解情况的话，就跟我说我再陪你来。” 许廊因虽然不想让赵温柔受这样的气，但他知道这是赵温柔的想法，他不能干涉。 不管他现在和赵温柔是什么关系，他都应该尊重赵温柔所要做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 赵温柔并没有被伤害到，毕竟这些事情许廊因他们也经历过。 “廊因，当初你们应该更辛苦吧，那么多村民都要你们去劝说，而且你们真的成功了。虽然不是全部的孩子都上了学，但起码已经有一部分家长接受了你们的劝说。” 赵温柔很清楚她今天之所以这么顺利，也是因为有前人打下的基础。 “当时或许觉得辛苦吧，现在回头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儿。” 许廊因认真沉思一番，开口回道。 “那个时候志得意满的来了乡下，根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有时候还会口吐狂言，受到了打击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其实跟我们相比，他们才是最难的，他们在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环境下，挣扎着却又不得希望。” 许廊因极少会说这样的话，他总是把最深的心思压在心底。 赵温柔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听他说完，仿佛眼前也出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现在的你要沉稳很多，我真的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你，居然会狂妄。” 赵温柔觉得那样的许廊因，或许有别样的可爱。 可爱……她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 她居然会夸一个男人可爱。 虽然许廊因对她帮助良多，可她从没有多想过啊。 许廊因不知道她的想法，笑着说道：“我也不是生来就这么稳重的，人总有少年时，少年总要狂妄几分。” 赵温柔听到他这话，也稳住心神。 “你说的对，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赵温柔笑了笑，她永远也不可能遇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许廊因，而在这个时候相识，就是她们最好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我也挺讨厌的，你应该不会喜欢。” 许廊因回想了一下他的少年时期，真是离经叛道又倔强，与现在的许廊因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或许吧，往事不可追，咱们还是得往前看。” 赵温柔笑了笑，其实她的过往也没有那么好。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许廊因讲了，她们也没有到互诉衷肠的那一步。 俩人并肩而行，落在外人的眼中，倒是十分相配，但一想到她们来的目的，众人又把八卦的心思藏了起来，各自端着饭碗回家了。 赵温柔觉察到了她们的动作，但也没有管，只是想着下次是不是也可以尝试打入村头八卦组。 或许可以让顾明德试试，那是个碎嘴子，有人给他聊天，他应该很欢喜。 这样想着，赵温柔越发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了。 不过这事得等明天再商量，今天确实不早了，她总得征求完顾明德的意见再说其他，毕竟他刚和马月兰确定恋爱关系，应该想多一点相处时间。 “我到了。” 赵温柔心里有事，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家门口，她停住脚步，看着许廊因开口。 “嗯，回去休息吧。” 许廊因点头，他知道已经没有理由再和赵温柔待在一起。 赵温柔累了一天，虽然最初上起了绮念，但很快也压了下去，如今更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 她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消耗在了教育上，丝毫没有考虑过感情问题。 毕竟她就是逃婚来的，如果想要结婚的话，倒不如直接和她那未见过面的未婚夫相亲相爱。 赵温柔回到房间告诫自己，不要春心萌动。 爱情是可怕的，能叫人杀掉自己。 书中的原主就是不可自持的爱上了丈夫，因此她嫉妒、痛恨、疯狂，变得面目全非。 赵温柔不要变成那样，她不愿意失去自我。 而另一边的许廊因并不知道，赵温柔竟然对爱情避如蛇蝎，他只想着赵温柔的笑，就忍不住春心荡漾。 假若他当初答应母亲的安排，那他们…… 很快许廊因又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或许他不会仅仅因为外貌就喜欢赵温柔。他爱的是她身上的可爱之处，她的悲悯、善良与聪慧，这些只有在相处中才能看到的闪光点。 许廊因不停想着隔壁的赵温柔，他不知道赵温柔对自己是什么想法。这个学期都要过去了，赵温柔并没有任何表示要与他相认，白薇薇叫住他的时候，赵温柔也没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开始忐忑不安，或许，赵温柔真的对自己毫无情意。 这大概就是由爱故生忧。 他已然忘记顾明德回来时告诉他的话，和自己接近真相的猜想，赵温柔压根就不知道，他是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许廊因躺在床上，内心无比复杂，但他又很清醒克制。 在这种关头上，他不愿意给赵温柔增添更多的麻烦，便只能折磨自己。 许廊因不是不懂事的人，他也明白，成年人该为自己的情绪负责，因此在第无数次尝试入睡后，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在乡下其实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而且这里不比赵温柔的时代，没有电子设备，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院子里乘凉，数天上的星星。 因此许廊因从房间里一出来，赵温柔就发现了。 “廊因，你吃过饭了吗？” 赵温柔弯了弯眉眼，她不知道在叫许廊因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表情，长久的朝夕相处和对方的体贴之下，她待许廊因的心早就不同了。 “吃过了，你吃饭没有？” 许廊因笑着开口，他没想到赵温柔会主动与自己聊闲话，以后都是他隔着墙头叫对方的。 “早吃过了，睡不着，出来晒晒月亮。” 赵温柔轻笑一声，以前的她从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你也睡不着吗？” 许廊因听到这话，应了一声：“是。” 赵温柔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等天凉快就好了。” 天凉快也没有用。 许廊因在心里说道，他并不是天太热才睡不着，而是因为隔壁的赵温柔让他辗转反侧。 如果这样的话，他自然是不能说的，只能含糊的应一声。 “时间也不早了，在外面也不要坐太久，乡下蚊虫多，我给你的风油精还有吗？要是不够就跟我说，我这里还有。” 许廊因转移了话题，他不想围绕睡与不睡的问题和赵温柔讨论。 “还有半瓶呢，够用了。” 赵温柔笑了笑，她用东西废，但这风油精的味道也大，又是她不喜欢的气味，便能少用就少用了。 “你……” 赵温柔突然想起叫住许廊因的白薇薇，我想问许廊因对谁都这么好吗？ 如今他与白微微是什么关系？他对自己这样体贴入微，会不会影响他和白薇薇之间的事情。 可她刚张开嘴，就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压了回去。 她好像并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 不论许廊因和白薇薇是否在谈恋爱，与她一个外人都没有关系。 “温柔你想说什么？” 许廊因捕捉到了她未开口的话，开口问道。 他向来会给自己找机会，就算许多话没有说开，也不耽误他表现。 “没有什么，不早了，我也该睡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赵温柔下意识是摇头，可又想到他看不见，便无奈的笑着说道。 一墙之隔，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可是许廊因却看不到对方的反应，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听得淡淡的笑意，却不知她是为何而笑。 许廊因恨不能飞到赵温柔的身边，此时也知道温顺的应道：“好，晚安。” 他仔细的听着动静，确定赵温柔已经回了房间，便如她一般，坐在院子里数星星。 他这般折腾下来，第二天果然顶着黑眼圈和赵温柔一起来到了学校。 顾明德看到他这副模样，又看了看显然休息的很好的赵温柔，无奈的摇了摇头。 开了窍的顾明德，不再去触许廊因的霉头。 “温柔，听说你们昨天去家访了，效果怎么样？” 顾明德的消息果然灵通，这才一夜过去，他就已经知道的清楚了。 “我觉得还可以，和两家聊过了，都是在家做饭的嫂子，另一家连门都没进去，被关在了外面。他们应该是一家子都在，所以拿准了主意就不好劝。” 赵温柔并不对失败做什么感想，她只说她所见到、所了解的。 “我觉得这些家庭大有问题，尤其是重男轻女的，你和孩子的妈妈聊可能还能够说动一点，但你要是跟孩子的父亲、爷爷奶奶聊，那就一点可能也没有。另外还有就是家里确实拿不出学费的，村里的情况你们也清楚，就算大家都穷，也是有穷的没那么苦的，穷的苦的很的。” 赵温柔想到了家徒四壁的王春花，她是那么的热爱生活，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她和丈夫的努力仍是犹如滴水入海，无法解决家里的困境。 “我想我们以前忽略了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家庭条件，我们从来都不缺吃穿，也不知道赚钱那么难，所以在我们眼里，上学是容易的，挣钱是容易的，做什么事都是容易的，但是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那么辛苦的干农活，一年到头来可能都吃不饱，穿不暖。” 顾明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他以前真的太衣食无忧了，所以根本不可能考虑到穷苦人民是怎么样的生活。 在他的眼中，每个月十块钱都已经是他节省的结果了。如果不是这乡下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可能他的花销会更大。 小少爷是从来都不缺钱的，就算来到这乡下，家里也是给他带足了零花钱。 “明德说的对，这就是我们之前没有看到的问题，我们只知道他们穷，但是不知道他们穷到了何种程度。” 赵温柔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这一次的谈话，她可能也不清楚那些人的无奈。 “还有重男轻女，我们总是在嘴上挂着男女都一样，人人平等，但在他们眼里生男生女还是不一样的。他们需要男人干体力活，如果生的是女儿，年幼是是没有办法去干这些活的，而等女儿长大了，就要嫁出去，身边没了孩子，他们也担心自己的养老问题，另外女儿走了，家里也就没有了年轻的劳力。” 赵温柔说的都是她所看到的问题，是这个时代乡下人的问题。 她们总是站在高不可攀的地方，看不到别人的疾苦，说着自己的崇高主义，但却没有想过底下的那些人，连活着都已经很尽力了。 “我觉得不管成不成功，我们都要试一试开厂子，如果他们有了稳定的收入，能够存一点养老的钱，或许这样的情况会有所改变。” 赵温柔并不打算勉强他们，这只是她的想法，不论其他人赞不赞同，她都要试一试。 “那就办，我和你一起。” 许廊因懒懒散散的开口，他一直都是最支持赵温柔的。 “我也支持温柔的想法，我和你们一起，不过月兰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能没有办法跟咱们出去闯荡了。” 顾明德笑了笑，提到自己的女友，他的眼神都是荡漾的。 “这个我们知道，没有关系，月兰在学校等我们回来就行。” 赵温柔点了点头，她也没想过让马月兰陪自己一起疯，毕竟马月兰可是科研人才。 至于白微微，她从来都不参与这件事。尤其是对许廊因表白失败，她过完这个学期也不可能再留在这里了。 赵温柔默契的没有问她，而顾明德如今也有了眼色，不再掺和这样的事，应该是马月兰对他耳提面命过。 马月兰并不像一般的科研人才，她不呆板，而且活泼，对于别人感情上的事，也很有分寸。 赵温柔很喜欢她这样的人，也愿意和她做朋友。 “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德，你愿不愿意在不忙的时候，跟村里的大娘婶子们都唠一唠，试探一下她们的想法，要是有机会赚钱的话，愿不愿意送孩子去上学。” 赵温柔也不会占用他和马月兰的相处时间，不过马月兰总有自己的事情，顾明德不可能时时刻刻黏在她的身边。 “这事就包给我吧，我跟村里的大娘那关系可是好的很。” 顾明德可是八卦小王子，这村里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村里的婶子大娘就没有他不认识的，这事交给他办最合适不过。 “我是放心你的。” 赵温柔笑着点头，“就是要牺牲你和月兰相处的时间了。” 马月兰听到这话，立刻摆手。 “没有的事，平时也有事，没空搭理他，他也挺无聊的，给他找点正事，发泄一下他旺盛的精力，最合适不过了。” 马月兰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谈了恋爱变得那么黏人，虽然也挺可爱，但也是真耽误她的事。 赵温柔听到马月兰这么说，突然想起了拆家的二哈，顾明德上蹿下跳的样子还真像。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赵温柔笑着点头，毕竟要是用人家的男朋友，总要人家点头才行。 “放心使唤他吧，他的精力充足着呢。” 马月兰笑着应了一声，完全不管顾明德哀怨的小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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