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怎么这么问？” 季蒙困意瞬间没了，她抬头看向秋秋问道。 秋秋还小，还不会思考的年纪，她会这么说，要不，是她早慧，想得多。 要不，就是她知道了什么。 想到系统说的，现在空间介质不稳定，秋秋黑化值系数也高，随时可能因为受刺激或者磕碰到脑袋觉醒记忆的事，季蒙的心一下紧张起来。 “今天我被，被苏二虎拦住的时候，苏二虎说的，他说我爸爸没了，奶奶很快也要死掉了……” 秋秋这段时间，听得最多的就是可怜的孩子，爸爸没了，牺牲了一类的字眼，她听的时候有感觉不舒服。 这会儿自己亲口讲出来，似乎更难受了，喉咙像被堵了一块儿泡沫棉，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她鼻尖发酸，眼也红了。 她原来其实不太懂得牺牲代表什么，死是什么意思。 她还记得爸爸要去出任务那天，他就和往常去出任务一样，过来抱了她，还和她约定，等他回来就带她去动物园，再送她去上学。 爸爸很高，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能看到更宽更远的地方，她特别高兴，还和他拉了勾。 可她没等到爸爸回来，只等到了和爸爸关系特别好的祝伯伯，他红着眼到了她家，和她还有妈妈说，她爸爸牺牲了。 秋秋还记得那天，特别冷，风也特别大。 她在院子里扫地，手冻成了红萝卜，脸也被刮出了细条口子。 她当时很茫然的看着祝伯伯，不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是牺牲啊。 她去问了桂奶奶家的旺崽，旺崽说牺牲就是成了英雄，烈士。 她不懂，她爸爸一直是英雄啊。 他拿过很多功勋章的，爸爸还给她佩戴过。 成了英雄不是好事吗？为什么祝伯伯要哭呢？ 后来，祝伯伯送她和妈妈回到村里，村头小花儿奶奶死了，她好奇去看了，她才懂了，牺牲，没了，死了是什么意思。 人死了，就是全身都冰冷了，僵硬了，身上青白的，彻底闭上了眼睛，还会被盖上布。 看过小花奶奶后，她就开始做可怕的梦了。 她梦到妈妈走了，奶奶倒在地上，怎么喊都不醒，送到医院，医院给盖上了块白布，就和小花儿奶奶那样。 她爸爸也是那样。 他死了，再不会回来了，没有人陪她去动物园了…… 梦里的事会成真吗？ 早上妈妈走的时候，秋秋就特别怕。 她不想要梦里的事成真，既然妈妈能回来，那奶奶能不能不要有事。 她要保护奶奶，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 “苏二虎他还说等奶奶死了，我没人要了，他们家就搬来我们家……” 秋秋攥了攥手指头，吸着鼻子，忍着眼里突然涌出来的泪，把苏二虎拦住她的经过全都告诉给了季蒙。 “我本来以为苏二虎是乱说的，他可坏了，每回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可我们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大奶奶，奶奶还出事了。” “妈妈，如果大奶奶没有要害奶奶，那大奶奶为什么要跑呢？” “秋秋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小姑娘带哭音的话听得人心里揪着，那句没人要的孩子，直接让季蒙破防了，她打断她，说道。 “秋秋不要听苏二虎的，他乱说的，妈妈不会不要你，奶奶也不会有事。” “今早上的事，妈妈要和你解释一下，妈妈不是要走，是城里你外公来信……” 季蒙说道这儿，顿了顿。 原身从来没和人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 原身原来的家庭条件很好，她母亲是爱国资本家后代，虽然在原身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却给她留下了不小一笔财产，父亲是个医术不错的中医，还传承了家里的中医馆，在原身十二岁以前，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好。 但原身十二岁那年，父亲为了救一个突然上门来求救治的小孩儿，耽误了去给革委会主任家老婆治疗，对方把老婆难产大出血没了的帐算在了他头上，带人抄了他们家，把她父亲下放去了农场。 原身哥哥因为不愿意和父亲断绝关系，下乡去了北大荒。 家被抄了，没人能依靠的原身只能寄居去了大伯家。 大伯家本来就记恨他们没有继承到中医馆的事，原身投靠过去后，日子很难过，堂哥堂姐都欺负她，没两年，还逼迫她代替堂姐下了乡。 原身因此怨恨父亲，觉得当年如果父亲没有“因小失大”“不识时务”耽搁去革委会主任家，她们家就不会出事，她也不会寄人篱下受尽苦难，还被逼替人下乡。 她下乡后没多久就和家里断了联系。 发现自己忍受不了乡下生活的苦后，她开始火速撒网寻找可以结婚的对象，最后想发设法扒拉上了在部队当兵还是个军官的苏峸。 三年前，原身父亲得到世交家里帮助洗脱冤屈回城，第一时间联系了原身。 当时原身丈夫苏峸刚升了副团，原身觉得自己已经是团长夫人，没太在意父亲回城的事。 她回了一封信，如果他还想要她这个女儿和他联系，那他先和她大伯家登报断绝关系。 原身只顾着自己的满腔恨意，却没想过，她大伯一家再怎么不好，那也曾经在弟弟落难的时候，收养了原身好几年。 原身父亲又刚回城，什么都没稳定下来，这时候登报去和曾经养过自己女儿的大哥一家断绝关系，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原身父亲感到为难，写长信给原身解释。 但原身根本不听，只发了一封八个字电报回去。 当我死了，别再联系。 之后，就掐断了和那边的联系。 在她父亲提出要来看她的时候。 她直接回信说，要是他来了，见到的必定是她的尸体，还不许他打听她的生活。 原身父亲大概是怕了，没有来，只经常给她寄包裹。 原身自从下乡，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有个在农场的父亲，一直说自己是孤儿。 她每次领包裹回来，都说是苏峸寄回来的。 就连婆婆房爱花都不知道。 女儿秋秋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公和舅舅在世。 原身这回回城，是因为她父亲又寄来一封信。 信上说他想法子给她争取到了上夜大的名额，还给她谈了一门亲事，对象是他们原来世交家伯父的孩子，是她以前很喜欢一起玩的伙伴，也是她一直来的暗恋对象，白月光。 原身丈夫死了，没了依靠，本来就在愁以后怎么办，这封信算是她的及时雨，她怎么也不能错过。 这些年，她一直没和家里人说她结婚了还生下一个孩子的事，为了防止婚事出意外，她果断把秋秋抛下了。 季蒙轻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又温声和秋秋说道： “秋秋可能还不知外公，妈妈先前和外公他们发生了些误会，一直没有联系。” “外公他年纪大了，想妈妈了，和妈妈来信说要妈妈去看看他，你外公他一个人生活的，前段时间还生病了，妈妈不放心，想去看看他，妈妈想着很快能回来，就没告诉秋秋……” 季蒙半真半假的和秋秋解释道。和小孩子撒这种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心里也憋得慌。 “妈妈是说，秋秋的外公？” 秋秋惊得忘了抽泣，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公。 她知道外公，就是妈妈的爸爸。 家属院旺崽就有外公，他外公对他特别好，经常给他寄吃的。 “妈妈今天是要去看外公？外公他病了？” “嗯，对的，不过妈妈走到半道上，忽然想起秋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外公，就打算接了秋秋一起去外公家，也许外公见到秋秋，病就好了呢。” “不过现在奶奶这个情况，去看外公的事估计要晚些了。” “没关系，秋秋可以和外公写信，等奶奶好些了，秋秋就和妈妈一起去看外公！”秋秋立即道。 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亲人，那个感觉，真的太好，暂时冲淡了秋秋心里的惶惶不安和害怕。 小丫头的眼又变得晶亮有光，季蒙脸上不由也带出一抹笑，她抬手抚了抚小丫头软乎乎的脑袋。 “好呀，等奶奶好了，妈妈就带秋秋一起去城里看外公。” 小丫头哄好了，季蒙松口气，想到中午慌张逃跑的吴开芬，她眸中划过一抹冷，又和秋秋说道： “还有大奶奶的事，如果她真的对奶奶做了不好的事，她会得到惩罚，秋秋不要多想，也不要怕知道吗？” “妈妈会保护好奶奶和秋秋的，如果妈妈能力有限的话，会去找人帮忙，秋秋忘了吗？我们先前认识好多叔叔阿姨，他们都很厉害，也专门抓坏人。” 秋秋没忘记，回来前，祝伯伯还特别和她说过，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找大队长爷爷，让他联系他。 祝伯伯和爸爸一样厉害，管很多人，不会怕大奶奶。 想到这儿，秋秋心里什么害怕都没了，她再次点了点头：“妈妈，秋秋知道了，秋秋不怕了。” “真乖。” 季蒙夸一句，扫眼见床上房爱花嘴皮有些发绀，就拿了矮桌上的水和筷子，起身去给她润唇。 这是石峰先前吩咐的，老人喝的中药烧心，会口干，尽量不要让她太缺水。 秋秋见状，赶紧道：“妈妈，我来吧，这事秋秋可以做。” 虽然感觉到了妈妈不一样了，但秋秋还记得妈妈原来不喜欢做事，她赶紧从季蒙手里接过了杯子。 只润个嘴，不是什么累活。 “好，那秋秋来。” 季蒙笑着应一声，把杯子递给了她。 小丫头做事仔细，动作轻柔的给奶奶润着唇，注意到流到下巴上的水滴，还会拿了小手帕给一点点擦掉。 过分乖巧懂事的孩子。 季蒙在一边看着，眼里眸色越发柔和。 只是当她视线扫到小丫头脸上还没消的手指印后，她面色又刷的冷了下来。 “秋秋，家里没米和菜了，妈妈得去村里换点米菜和肉回来，你看着点奶奶，要是醒了，给她喂点温水，知道吗？”抬手看一眼手腕上的表，季蒙想了想，和秋秋说道。 “妈妈要出去吗？” 秋秋愣了一下，听到妈妈要出去，她莫名有些不安，但她也知道没有米和菜了，会饿肚子，尤其奶奶现在病了，更需要吃点好的，她抿一下嘴，乖乖的点了头。 “好，那妈妈你快点回来。” “嗯，很快的。” 季蒙伸手摸一下她的头，笑一下，在小丫头注视的视线里出了屋，转道去了柴房。 这里平时除了堆柴，也放家里干活的农具和一些工具。 季蒙找了找，从里面翻出一把看起来还算趁手的长柄二锤。 季蒙试了试手里二锤的重量，感觉还行，她抬头，问道三三： “苏二虎家怎么走？” 【宿主，你是要去找苏二虎家的人算账？】 三三在季蒙脑子里，能察觉到季蒙这会儿怒涌的情绪，它猜测道。 “那不然？” “人家都打着吃绝户的主意了，你觉得我还能傻坐着？” 季蒙语速平静，眼里却是一片冷。 她先前只当吴开芬是看到秋秋奶奶出事，害怕见死不救，却没想到，人家一开始可能就是有预谋的打着要秋秋奶奶出事的目的来的。 【三三犹豫：可是，宿主，你看过书，应该知道，苏二虎他爸苏大志可不好惹呀，危险的。】 “危险也得去做，你见过坏人因为别人的忍让就停止做坏事的？不把苏二虎家解决了，我们更危险。” 秋秋奶奶这个情况，她不可能不管，暂时就不能带秋秋离开，苏二虎他们一家在边上虎视眈眈盯着他们家房子，鬼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太太的身体，可经不起几回折腾刺激。 更何况，她的女儿，也不能白被人欺负。 “好了，我有数，不会有事，你带路吧，你也说了，秋秋现在的情况不能出什么意外，那苏二虎家的问题肯定要解决掉的。” 【……那好吧，宿主多注意安全，三三现在没有能量，帮不了宿主。】 关乎到秋秋黑化的问题，三三没话了，它卡了一会儿，给季蒙指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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