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离开江南行宫的第一天,宜出行,但生气。 因为奉命来接洛桑的那个人,非要走水路。 那个人的理由是,从陆路回京城需要一个月,而水路只需要半月的时间,而且比起陆路本身的复杂性,水路会更加安全。 道理是很充足也很有说服力,但是,但是他完全忽略了,洛桑既怕水又晕船的事情。 好像她是个货物,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们只是来运送她的一般。 她想找沈介,但也被人拒绝了。 因此,自从接到圣旨,一直到从行宫启程,她都没见到沈介半面。 后来,结果自然是,她在船上难受得七荤八素。 九月初七,难受到想跳下去。 大概是见她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为首的方才让船靠岸,一行人改走陆路。 下船的时候,她腿都在发颤,却还听见有人嫌弃她麻烦。 洛桑:……很生气。 要不是她难受得头晕眼花,浑身没力气,她说破天要给自己找回公道。 他们是不是忘了,他们是奉旨来接她的,怎么现在成了她寄人篱下的样子。 九月初八,不宜出行,但还是生气,很生气。 来到驿站的房间后,更难受了。 之前她觉着沈介难搞,如今看来,她真是冤枉死沈介了,比起那个人,沈介真的… “我要见沈介。”这是洛桑第十次提出要见沈介。 但是门口的侍卫颔首道:“回洛娘子的话,沈大人有事要忙,洛娘子若什么需要,可以和属下说。” 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洛桑感觉自己要被气没了。 胃疼。 “我的需要就是,我要见沈介!”洛桑捂着不舒服的肚子重复,“他都忙了一路了,难道就没时间来见我一次?” 晕船的感觉还没过去,洛桑只觉着想吐。 可是没人理会她… 她明明该是个主子,怎么最后却像个犯人一样,半点不由人。 一盏茶后,她的要求没叫来沈介,反而是招来了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个人。 就是这个人,不顾她的死活,一定要走水路,也是这个人,不让她见沈介。 洛桑看见他就恨得牙痒痒。 “这位大人,你满意了?”洛桑嘲讽道。 “此次是梁某考虑不周,为此向洛娘子致歉。” 洛桑冷笑,她丝毫没有看出这个姓梁的有什么对她感到抱歉的地方。 明明脸上只有不屑和傲慢。 洛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长得人模狗样,偏偏就是不干人事。 “我要见沈介。”洛桑又一次要求。 “沈大人有事要忙,洛娘子想说什么可以和梁某说。” 洛桑:…… 这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洛桑十成十确定,这人是故意的。 “你这么对我,信不信我回京之后去圣上面前告你一状。”洛桑威胁他道。 “洛娘子随意。” 洛桑:被气到没脾气。 然后这个人吩咐手下看好她,就走了。 洛桑无语,她表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吹枕边风的,但这个,她还就吹定了,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这几天受的苦。 啊呀,胃又难受了。 想吐。 … 梁成从洛桑那边出来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甫一进门,就叫一个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然后来人撒娇般地喊了一声“师兄”。 此时,梁成的脸上竟一番刚才,露出了近乎宠溺的笑容。 “你啊,都这么大了,还和师兄玩这招,我方才差点就出手了。” 少女揽着笑,雀跃得出现在梁成面前。 “啊呀,师兄,我错了。”嘴里说着知道错了,但语气里全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梁成这才把手中的刀放在桌上,然后问她:“不是说要去找沈介吗?怎么到师兄这里来了。” 容若安摆摆手:“别提了,我都不知道那沈介乐不乐意陪我出去。” 梁成对此只是笑笑:“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姓沈的愿意也得去,不愿意也得去。” 容若安若有所思:“这搞得像是我逼迫他一样…” “怎么会,安安这么漂亮,是姓沈的得了便宜才是。” 容若安很满意这话,不禁笑了出来。 然后眼睛里出现一抹狡黠,她突然问梁成:“师兄,你见到陛下那个新宠了吧,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提起洛桑,梁成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 他不否认,站在男人看女人的角度,那女子很美,美到对男人有一种极致的吸引欲。 但也仅此而已,说到底也就是以色侍人罢了。 这么一个人,在他眼里,和花街柳巷的姑娘无异。 所以,同时,梁成对于圣上派了这么一个人去给他是剖有微词的。 也不知道沈介被指在江南两个多月看着这么一个女子是什么心情? “你不也在队伍里,难道没看到吗?”梁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像是耻于承认洛桑的貌美。 “我没仔细看。”容若安心虚得笑了一下。 其实,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没看到。 她只是想知道,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是怎么看的而已。 毕竟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那差别可太大了。 “所以,她好看吗?…师兄你说、和我姐姐比呢?” 梁成几乎没思考,只是沉声道:“她不过是一介舞姬,即便得了圣上宠幸,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份,又怎么有资格和你姐姐相比。” “师兄…” 她还想问,却被梁成打断:“时辰快到了,你还不走?” 被人催促,容若安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她觉着师兄很不对劲,往常她问类似的问题,师兄总是回答说她最好看,没有人比她更好看的话… 可是今天不是… 难道那个新宠在男人眼里就真的那么好看? … 洛桑的心情啊,可真是太一言难尽了。 太难过了,这几日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她数次表示想要出去,都不给。 可笑的是结果还是大夫说她最好出去换换气,守卫才准许她出去。 对,是准许,她就好像被禁足了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可她连问都没地方去问。 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她与众人的格格不入。 他们是规矩的制定者,而她只是遵守者。 洛桑咬咬牙,表示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要是不去圣上那里告状,她就不姓洛。 可是…可是…如果这是圣上默许的怎么办… 这样一想,更难过了。 偏偏此时竟然看到了沈介… 而他身边居然有一个姑娘… 原本就快决堤的眼泪,就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远远地喊了一声沈介。 “沈介,你混蛋。”她边哭边骂, 她还真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去陪别的姑娘了。 被气到打嗝。 竟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压得她恶心。 要不是手里边没东西,她在朝他的方向砸过去了。 然后她就不想看见他了。 真的是被气得转身就跑。 沈介却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反而是文一旁的容若安:“容姑娘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容若安暗暗自得,她还以为沈介会扔下她跑过去,没想到他竟然是顾着她的。 她故意试探:“沈大人不过去看看吗?” 沈介面色日常,然后拒绝了。 “我为何要去?” 容如安这在意识到,确实不应该过去。 那女子是圣上的女人,沈介过去才奇怪。 “但是…”容如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洛桑,“她似乎好像有什么事找沈大人。” 沈介很平常地说:“她经常如此一惊一乍,叫沈某大概也只是因为这十几人之中,沈某与她来说比较眼熟吧。” 容若安想想确实挺有道理的。 … 洛桑数到十,没追过来。 数到二十,还没身影… 数到三十… 数到了五十…死沈介,死了算了。 因为这个沈介,气得洛桑晚上的时候多吃了一碗饭。 洗漱之后,躺在被窝里,居然忍不住就想哭。 她离开的时候没把秀秀带上,以至于现在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其实也很想把秀秀带上的,但她不能这么自私,秀秀是杭州人士,只要过了二十二岁就可以出宫和家人团聚。 如果她把人家带上,不说京城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便是将来能不能平安出宫都不好说。 跟着她这么一个人,估计也是没什么出头之日的。 所以,她又何必连累别人。 但是怎么会这样,她怎么那么惨… 正想好好哭一下,却听到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是什么敲在了她屋子的窗户上。 洛桑有点害怕,但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还是一个人抹了抹眼泪,起身去看是什么情况。 她不敢直接把窗户打开,就只能颤颤巍巍得慢慢靠近,有点害怕地仔细听有什么声音。 听不清楚,就浅浅开一条小缝。 再开一点,一点点。 “姑娘,是我。” …居然是沈介这个臭男人。 洛桑怎么会理沈介,二话不说就要把窗户关上。 幸而沈介眼急手快,立马拦住了即将关上的窗户。 洛桑皱眉,就和他这么较着劲。 “姑娘下午的时候不是找在下吗?” 亏他有脸说,洛桑更生气了。 气呼呼地说:“现在没有了。” 见沈介仍然没有放手意思,洛桑继续:“大半夜,沈大人好意思敲姑娘家家的窗户吗?” 她杏眼正圆,眉眼在生气的时候更加俏丽。 沈介难得耐心与人解释:“姑娘若是睡着了,也不会开这扇窗户了。” 他想,今晚睡不着的估计不止他一个。 “你好意思,明明是你吵醒我了。” “是沈某的错。” 沈介这么直接和她道歉,洛桑没想到,他还以为他还要和她吵两句。 但想想,她都那么惨了,要还和她吵,沈介就真不用做人了。 “不理你,我要睡了。”但没打算原谅他。 沈介依旧扒着窗框不放手。 “你不好奇白日里站在我旁边的是谁?” “没兴趣。”洛桑回答得干脆。 沈介笑了笑,没在意,只是继续说道:“那人便是容家姑娘。” “关我何事。”洛桑才不在意。 容家荣家还是阿家,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对。 等…等等,容家? 洛桑好歹是反应过来了。 “皇…皇后娘娘说的那个容家?” 沈介点点头。 所以,他才不敢在其面前表现出与洛桑有半点相熟的意思。 他只是半带着调侃:“姑娘难道不怕被人误会和在下有私.情吗?” “我们哪有…”洛桑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反驳,她怎么会动别的心思。 沈介明白,但见她否认这般快,心里还是不自在。 但洛桑心里是舒服了。 起码她知道沈介不理她不见她,不是毫无理由的。 “你冷不冷?”她终于知道开口关心他。 沈介抿着唇,摇摇头。 洛桑终于见到熟悉的人,心里的委屈又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姓梁的好坏,我明明和他说了我晕船也怕水,还要走水路,你都不知道,我在船上的时候可难受了。” 沈介当然知道,但他没办法立马解决,他想了办法,可没想到,仅一天,洛桑就已经撑不住了。 她原本红润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而且他还不让我见你,我每次说想找你,他就只会拒绝我,我说了好多次,我都怕你走了…” “大人你的官职难道比他要低吗?” 沈介无奈,他很难去解释这些。 “梁成是护军参领,和我官职相当,但他奉的是天子诏书,所以是由他负责姑娘此次回京事宜。” “可是圣上为什么选他不选你啊?” 是啊,为什么呢? 沈介心中不是没有猜测。 洛桑:“大人你放心,等我见到圣上就告他的状。” 沈介:…… 有种又无奈又好笑的感觉。 “不要去招惹梁成。”沈介叮嘱道。 洛桑不服:“我哪里招惹他了,明明是他无缘无故地就…很讨厌我。” 她不明白,她难道这么遭人恨吗? 怎么才见她一眼,就那么讨厌她。 沈介想替她擦眼泪,但还是忍住了。 “梁成的嫡亲姐姐是圣上的的贵妃,贵妃也是大皇子的生母。” 洛桑:“……” 好家伙,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怪不得当她说要找圣上告状的时候,他那么无所谓。 反正估计枕头风两边吹,也影响不到他什么。 好气人。 说起来,她确实不知道贵妃这号人物,好像是因为贵妃并没有随圣上下江南。 这么一看…确实大皇子的眉眼间和梁成有点像… 她就说,感觉有那么点眼熟。 不过她原本也没见过大皇子几面,自然也不会特意想到。 “哦…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我?” 洛桑这才反应过味来。 她是争他姐姐在皇帝面前恩宠的人。 突然好像就好理解了。 但同时,她又不理解,所以圣上为什么会派这么个人来。 圣上就不怕他中途为难她吗? 别说陛下不知道会这样,她才不信。 想到这里,洛桑有一种那一箭白挨了的感觉。 臭男人,都好可恶。 “京中近日也发生了不少事…”说到这里,沈介的眸光凌厉起来。 似乎,皇后和贵妃暂时联手了。 … 说起梁贵妃… 她是圣上还未登基时的太子侧妃,梁家当时虽然门第没有沈家显赫,但也是那时武将中的后起之秀,因此陛下才会在沈皇后第一次小产后,选择让梁贵妃诞下长子。 但梁贵妃自生下皇长子后便伤了根本,无法继续生子,后面便是一心侍奉起了太后。 皇帝登基后,念其生育皇长子以及侍奉太后的功劳,便封其为贵妃,只位于皇后一人之下。 贵妃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表现出争宠之心,但她与皇后是天生的劲敌。 太子之位,皇长子并非毫无胜算。 所以按照常理,二人一般不太可能联手。 但之前皇长子犯了错,是皇后从中斡旋,皇帝才勉强消了气。 沈介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皇后究竟和贵妃谈了什么条件,才让贵妃答应与她联手。 但显然,如今宫内的局势更加复杂了。 … 洛桑努力消化这些信息,但比起贵妃皇后,她发现她竟然更在意那个容家的姑娘。 我当时没仔细看… 但尽管只是一瞥,她都觉着那姑娘和沈介站在一起都是极为相配的。 她很难说自己为什么竟然有些不舒服。 但就是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介意这件事。 “没想到容家姑娘也来了…嗷…” 她很少用这个语气词,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用了出来。 沈介没什么反应,听到问题,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但说出来的信息不像是随意而来的:“她应当是跟着梁成来的…不过这其中大概也有皇后的授意。” 毕竟之前皇后就和他说过要他和容家那个姑娘多亲近的意思。 “梁成早前跟着容家祖父学过兵法,所以可以算是她的师兄,还听说早前梁成和容家二姑娘议过亲,但最后没有成功。” 沈介似乎很急切地想把那些复杂的人物关系说给洛桑知道。 但洛桑显然没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大人你喜欢她吗?”洛桑没头没脑地问了出来。 沈介气结,反问:“姑娘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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