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对付（1 / 1）

☆

夕阳西下，余音袅袅。蒙德城内聆听的人群非常热情地给出赞美，一波又一波的掌声比之身后的流水还要激昂。

“感谢大家！”

“谢谢，谢谢”、吟游诗人完成演出后就煞有其事地脱帽鞠躬，零星的摩拉不断放入不远处的石台匣子上，人们一个个地有序排队留下善意，彼此闲谈间还在不住回味歌曲的美妙。

你的心情却不大好。

“啊呀，这位小姐，是对曲子有什么建议吗？”快乐捡拾起摩拉的少年似乎看见了你的表情，轻快地说道。他穿着古典，两条渐变的辫子在脸侧垂下显得整张面容带几分无辜，而明亮的双眼又增添一丝狡黠，看起来就像是这座城市、没有拘束的“自由”的代表。

吹吹摩拉，少年珍惜地将其放到钱袋里。手里的里拉琴在兴致上来的时候随性弹起几个音节，清清嗓子说道：“这个故事可是压箱底的老故事了，若不是今天的风~嗯，格外地美妙、”低头随意拨弄琴弦，铮铮地清澈悦耳，“我也不会用高亢的腔鸣来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少年上挑的语调比起抱怨更像意有所指，你看着这个送上门的人，指缝里顺手摸走的餐刀滑出半截——

和队长共同战斗过那么久，你学会了随手拿起东西就能当做武器的[从容]。因此你心平气和地说，“不，在下只是对曲子中的描述有些疑惑，比如说星星为何用了拟人的手法。”

回想起以往的学识，你争取让自己说得更简单易懂:

“历史在演变过程中是有增添修补的，但其本质一定存在不可撼动的部分。既然诗歌中文字用了这种修辞形式，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这里面的[星星]具有特别意义的代指?”

也或者，它就是某些意识或存在形式?

少年眨了眨青翠的眼睛，这双眼睛实在无辜地过于可爱，配上歪头的动作，天然显出一股灵巧，“嗯......这就需要历史学者的帮助了。吟游诗人的使命是传唱故事不让其被人遗忘，至于多余的解读……”

他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俏皮，“不如交给真正的聆听者?”

“所谓[一千种听众，就会有一千种不同的心情]。”神秘的来者说，“重要的是小姐你的想法啊~”

“......”

你微微俯身给出了个标准的屈膝礼。蒙德城内治安良好，在天色迷蒙的此时，广场上人流稀疏且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或是归家，或是赶着去喝酒馆当日的限定饮品——

动作自然地，在衣袖和羽毛挂饰挡住的空挡里，你迅速地伸出手扣上了吟游诗人的手腕。脚步旋转，裙角微微荡起弧度，铁制的器具边缘被打磨过、非常锋利，顺着肌肉颤动的动作下滑，它被手指按压在腕部苍色的血管上，似乎下一秒就会穿透皮肤、让红色的液体流出:

“——”或许只有风可以知晓刚刚那瞬息的过程，从外面看，人们只能看到一对牵起手的年轻人。

“？”

“小姐……?”呐呐着，少年真实地愣怔在那里。

很快地，随着时间流逝，你的眼神不禁凝固一瞬:这算什么好运气，随手拉的准备问情报的人就......

“嗯……”

少年则依旧保持着迷茫的状态，碍于你强大的握力，他的手腕没有办法使上劲，由此脸上的表情瞬间转过好几个弯，有委屈有不解：“我想，就算年轻男女之间比较自由，这个姿势还是太别扭了点。”他为难地说，“要不，我们找个可以谈话的地方继续?”

“嗯嗯、我不太明白你的选择，不过你应该、大概、也许、不会，真的、动手吧……？”

“......”瞬间，你突然有点从心底泛上来的疲惫可笑。

蒙德城内短短几天的经历，比在至冬的同事内斗还要来得让人心情复杂。前者是已经习惯了的环境，而现在你们彼此之间身份信息不对等，背后女皇对待“脱队者”的态度暧昧不明，主动送上来的还是个看起来就相当“蒙德”的存在……

修女送的裙摆上有漂亮的花纹变形，大概是蒙德本地的花，也正在少年的帽子上俏生生地绽放着:一个引发全场轰动的吟游诗人手上竟然没有茧?

正常人会在赖以为生的手受到胁迫时无动于衷?

随手将餐刀收起来，再次行礼后脚步果断离开：你心底有了一个猜想，这猜想让人火大，于是先晾着对方最好，你从来不缺乏耐心，只差主动出击的机会——

“啊，这次看起来明明精神了很多，身体却还是很差啊。”面对着已经走远的人影，少年摸着下巴思考道，“和老相识的感觉很像，果然是北方的做派......但是她看教堂的眼神……”

可以看作存在有无边无际化身的风神笑着挑起了琴弦，风可以传递很多信息，那或许是其主人意识到的，也或许是不经意间就忽略的。

可是风都清楚。

☆

“Hi~又见面了。”戴着一只眼罩，却丝毫没有海盗给人凶恶感的青年扬手招呼到。你从搅拌打发奶油的工作里抬起脸，身边香料碾压而出的混合香气和洁白的厨师服让整个人都柔软几分，“凯亚队长?”

“原来老杰拉尔新雇佣的甜点师傅是拉妮小姐啊。”骑兵队长长腿一迈，这间街角小店的全景便两三步浏览完，“我看看，增加了新的展示台，还有饮品，上新了几个非蒙德的种类，喔，竟然还有须弥的……”

青年几乎是凑近了去看那些在灯光和干制花朵映衬下的东西，甜蜜的气味连玻璃都抵挡不住，让他的眼睛亮亮的，“那个吝啬的老家伙竟然会同意这么做……”

凯亚笑着拍掌，“拉妮小姐一定是靠手艺征服了他！”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你手上用劲，一边添加自己混合的香料，一边时不时看几眼不请自来的人，“说起来不怕凯亚队长笑话，我在几条商业街上走访了一天，了解到蒙德城物价和客流后，才决定和杰拉尔先生签订一份不平等的协议。”

你语气淡淡，似乎并不在意这其中暗含的手段：“假如在4个月内，我帮他赚到了以往一年份的摩拉，他将会和我五五分账，我出的是手艺和想法，还有店面的管理。而假如我没有赚到，那么我将会赔偿3倍的摩拉给他。”

“哈、”青年立刻挺直背部，眉毛皱起来：“这可真是吓到我了。这份协议的不对等程度相当于古代的奴隶条约——商会那帮家伙竟然同意？”

“当然，我的手艺就是交易的内容。4个月后留给他们一家已经有名气的店铺和训练出来的店员，是对这条街道唯一一家不景气的店铺的帮扶，为什么不答应？”

“这就代表商会也会帮忙，”凯亚若有所思：“难怪看到了好多走内部渠道的香料......”

还有新的宣传方式，甚至连一些不是目标客户的人都知晓了。青年站在柜台旁边，一只手撑着脸，眼神明亮地说：“拉妮小姐很有信心，这也是在海上漂浮的人的性格吗。”

“......”

再次抬眼，你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波动：“平静的海上是很无聊的，有时候人们只能靠琢磨一些小把戏消遣。看他们对/赌，我发现沉得住气的人一般获胜的几率更大，不管他们手里的筹码是不是0。”

这也是你无数次面对困境时保持平静的来源。你做过太多次的[选择]，那或许是拥有目标的人，所不顾一切的令人可恨的行动力……

没有继续，青年笑笑，见好就收地在室内仅有的几张桌子旁坐下。因为是预营业，其他员工都在忙碌着外面的装饰和后厨的材料运输，能够说话的只有做甜点的人和抽空走访的骑兵队长。

“嗯嗯，麻烦拉妮小姐给我准备一份焦糖海盐闪电泡芙和伯爵红茶吧。”新制作的菜单给人的感觉也很甜美，凯亚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甜品名称，选择了经典的枫丹糕点。

这当然又是一次兴趣使然的试探，凯亚在行动时所思考的，可能并不是想借此分析对方的来源，而是觉得“这好像和对方有关，不如试试，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的潜意识。青年的手指勾画着花体文字，同样也是下意识反应地，他判断对方的教育水平一定不低。

那么，漂流到海上，自称流浪者就很有意思了。

“凯亚队长对甜点很有心得啊。”你感叹了下，动手准备这指定的一单。小时候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奔涌而来，耳畔似乎听到了女性柔和的嗓音，还有鼻尖上，恰好被人一抹的触感：

这份比爱好更像是放松方式的技艺，已经陪伴你很久很久了。

“等候的时间比较长，您可以先去外面逛逛，或是看看周围的景观画、”你笑到，“我把一些蒙德相似的风景拆开又重新组合了，要是凯亚队长能成功找回原本的样子，这单我请你。”

身为一个战士，地形地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昨日在购买了蒙德风景游览画册后，你连夜拆分出了重点地形，并确定了昏迷时的移动轨迹：

有些地方是冒险家喜欢去的，而有些，则是病人应该避免的.按照当时救人的渔夫的心理推断，可以得知很多表面下的信息——

用的毕竟是你和吝啬的商人对赌而来的钱，为了不浪费，你随手将他们拆成拼图似的碎块，在店员的帮助下用建材的边角料做成了装饰品。

偶尔抬起眼睛，你就可以看到蒙德最适合驻扎军队的地形，假如你的同伴（下属）有这种至冬似的默契，零散的先遣愚人众大概率会出现在那里。

哦，还有，还要考虑足迹遍布各处的冒险家和商队，资源往往在他们手里流动。你放空眼神，手里的动作却不停，用新送来的蒙德的浆果过滤出颜色漂亮的汁液。

果味的酸涩正适合中和泡芙里浓厚的甜味，一般男性对甜的接受度比较低，你并不想在一些细节上亏待这位捧场的客人。

“焦糖海盐闪电泡芙、莓果柠檬酱、伯爵红茶”，俯身送上完成的一单，餐具的摆放也是严格按照枫丹的要求来，因此对应的语气也是打着弯的缠绕咏叹：“订单已完成。先生，请慢用。”

银色的，甚至带着金的光辉的长发从桌面上空一闪而过，凯亚看见少女一双颜色非常少见的眼睛，礼貌地没有眨动地看来。她好像天生适合用懒散的语气说话，尾音翘起，和甜品的搭配能瞬间让人沉浸在那种奇妙的幻境里。

一种非常令人信服的，只属于她才会出现的感觉。

“......”

“赠品令我受宠若惊。”平常嘴里可以轻易流淌出幽默话语的青年收敛起表情，他认真地道谢，没有再试图用那种审视的心态来对待面前的东西。

酥脆的外皮轻轻地分割开，就缤纷地落下上面薄卷的烘烤干果.旁边点抹的蜜糖色果酱看起来并不符合一贯的装饰，但是凯亚觉得这个搭配恰好。抬起脸，他询问道：“可以吗？”

“当然。”

你对识货的客人很满意，“这份搭配是我来到蒙德发现优良的落落莓后就想尝试的，永恒的礼仪根基在于让客人满意，而我希望您能满意。”

咔嚓。

牙齿轻轻咬断的声音在颅内共鸣，青年为美味折服一秒。半响，他长长地叹息出来：糟糕，这位陌生的来客，看起来真是不好对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