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到顾家老宅的时候，顾珩已经到了，正陪顾老爷子下棋。 老爷子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老年斑渐渐爬上脸颊，她想起自己以前的奶奶。 盛夏的夜晚，奶奶一手摇着蒲扇，一手将自己搂抱在膝盖上，有讲不完的故事。 那时候满天繁星，每一颗都值得惦记。 她捏着奶奶手上褶皱的皮肤，好奇问道：“这怎么这样啊？” “因为奶奶老了……” 记忆中奶奶手上松弛的皮肤，明显的老年斑，每一样都深深刻在脑海里。 “小念，来陪我下一圈。” 顾老爷子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 抬眸对上顾珩平静的眸子，看不透，她淡定撇开视线。 沈念坐在顾珩原本的位置上，执黑棋。 黑棋落子，白棋紧随其后。 局势紧张，老爷子的棋艺不是普通晚辈能敌。 她能勉强接上几步。 随着老爷子的强势出棋，黑子败下阵来。 “爷爷棋艺精湛，小念自愧不如。” 顾老爷子：“非也，你是心不在焉！” 一针见血。 心不在焉下棋，只能勉强顾及眼下棋子，何来排兵布阵，又怎会留意对手动机，怎能不落得下风！ “你们年轻人太浮躁，心里容不下事情。” “爷爷教训得是。” 一旁观战的顾珩见两人客气得紧，加上沈念那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由得盯着她看。 这女人进门都没拿正眼瞧过自己，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说话也是客气之至，哪有前不久强势的模样。 还真是善变。 她今天穿的浅绿衬衣和白裙，头发盘在脑后，一对素圈耳环挂在耳垂，青春靓丽。 因为头发被撩开，他发现她脖颈上有一颗小痣，刚好在动脉上，随着说话的动作小痣轻微动了下，莫名，他看得有些性感。 眼神幽幽移开落在棋盘上。 同时他将这个想法归结于自己禁欲太久。 终于棋局结束，他飘远的思绪才回神，“爷爷，您下过得棋比她吃的盐还多，这算欺负人吧？” 顾老爷子开始动手收拾棋盘，“你小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引火烧身，明摆着老爷子要替沈念收拾自己，他幽幽开口，“我可没有放火，是天气太热自燃。” “那行，你说说怎么燃到你身上的？” 顶着老爷子的目光，他直接拉过椅子坐到沈念身边，手放在椅背上，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 “我说恰巧路过，被烧到了，您信吗？” “问小念信不信。” 话题被转到沈念身上。 她听着爷孙俩打哑谜，好一会儿才明白过味来，话题就到了自己身上。 男人靠得很近，她不着痕迹的往前挪了挪，避开他的身体。 “我相信真相。” 不料男人嗤笑出声，“真相？什么算真相？你以为你看到的，或许是别人希望你看到的。你拼命找到的答案，或许是别人惊喜安排的结果。” 对于顾珩言语的不屑，她很反感。 即使他说得没错，但是她需要他教自己做人？ 沈念回怼，“我愿意相信的真相就是我心中所谓的真相。” “噢，唯心主义。” 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像刀在凌迟，一寸寸落下，她有些受不住。 恰巧佣人进来传唤三人吃饭，话题戛然而止。 顾父顾母出国旅游，家里只有顾老爷子一人，现在多了沈念和顾珩，显得热闹一些，老爷子饭都多吃了一碗。 因为顾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吃得安静，但是不难捱。 饭后，沈念陪老爷子在花园散步。 “小念，顾珩那件事他和我说了，是个误会，当时他偶然路过，被狗仔拍到网上乱传……” 顾老爷子苦口婆心说着。 沈念认为这个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只是答案从老爷子口里说出来，难免不堪。 顾珩是没嘴？ 面子真大！ 她心里暗自为顾珩狠狠记上一笔。 “爷爷，当天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当时我工作室的工作太忙，离家又远，就在外面订了酒店。阿珩知道后就来找我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女明星刚好住在那个酒店，后来还被人拍了发到网上。” 不知道老爷子信没信，她说得煞有其事，顾珩过来就听见这些，不禁勾唇笑出声。 顾老爷子发现顾珩过来了，便询问道，“小念说得是真的？” “您看她像骗人的人吗？” 顾珩说话还是那副样子，拽得二五八万。 有时候女人真的不能看表象。 此时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就不像会骗人的样子，说话温温柔柔，眼神清澈明亮。 只有顾珩知道，这女人心眼多着，假的都能说成真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沈念被男人调笑的目光盯得难受，抿了抿唇，“爷爷，事情真是这样的，顾珩对我一直很照顾，还带我去马场，主动教我骑马。对了，爷爷，我还有了一匹专属的马，它长得非常漂亮，雪白的……” 话题被沈念成功引开，顾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当初为什么同意结婚？ 两人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是在顾老爷子七十大寿上。沈念被寻回沈家之后到宴会之前，他一直待在国外。 寿宴当天，他第一次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个人坐在角落沙发躲避应酬。 他正好也不想应酬，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两人将沙发两头占据，彼此也不说话，各自玩着手机。 “小姐，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那能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吗？” “我爸爸不让我加陌生男人的微信。” “加了就认识了，加一个呗？” “不想认识……” 等人走后，顾珩唇角一直憋着的笑才舒展开。 刚刚两人的对话莫名戳中他笑点。 笑完偏头刚好对上女人清冷的视线，他丝毫没有窘迫感，微微颔首。 谁料女人突然开口，“好笑吗？” “还行吧！” 两人没再说话，等到第三个人来邀请沈念跳舞的时候，她有些不耐烦，“抱歉，我男朋友不让。” 埋头玩手机的顾珩听见她这话还微微惊讶，抬头就对上她注视自己的眼睛。 “……” “抱歉，兄弟。”他对着邀舞的男人说道。 邀舞男人走后，他一脸痞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看在我帮了你一次的份上，帮我一次？” “怎么帮？” 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即将朝自己走过来的女人，“喏，女朋友！” 他自从坐下之后也没少人来找他加微信的。男人优越的外表和气质，在宴会众人中鹤立鸡群，自然不乏追求的异性。 沈念听着女朋友三个字耳尖有些发烫，看着越走越近的陌生女人，她挪动身体坐到顾珩身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正走过来的陌生女人脚步微顿，而后离开了。 见状，沈念立即拉来两人的距离，不料，却被男人反手擒住，“哎，别走，你走了待会又来人了。” 就这样，两人挨着坐到离开。 也是那晚之后，顾珩知道了他为什么第一次见她就觉得莫名熟悉。 因为她是沈念。 那个从小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唤自己哥哥的小奶娃。 爱哭鼻子，笑起来眼睛会亮的小女孩。 那晚，他第一次失眠了。 黑暗中脑海里闪过许多模糊的镜头。 小时候的院子里，总有个小女孩爱跟在自己身边，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小嘴儿跟摸了蜜似的，说个没完。 有时候跑不过自己，站在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鼻尖上还沁着薄汗。 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牵起她软乎乎的小手，“哥哥不跑了，念念妹妹也不跑，我牵着你。” 再往后，画面转到满是白花和花圈的院子。 院子里堆满了人，穿黑衣，戴白花。 “念念妹妹？念念妹妹？” 他红着眼找遍了沈家都没有找到小女孩。 看着正厅里面摆放着的黑白照片，他好像才意识到。 念念妹妹，不在了。 永远没有了。 那个冬天，他常常望着那个院子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后来沈家搬走了，顾家也搬走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是那张熟悉的脸再次出现，他乱了心神。 就好像一个丢失多年的心爱玩具失而复得，心里堵得满满的。 “顾珩！顾珩！” 沈念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的心绪被拉回来，望着不远处的人，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 别再弄丢了。 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的女孩，他更加坚定自己内心，朝着女孩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再仅剩半步时，沈念停下脚步，而他却没有停下，一把拉过女孩抱在怀里。 一个充分拥抱的姿势，手臂紧紧抱着女孩的身体。 顾老爷子让沈念回来找顾珩，她叫了几声，他都没应。 在男人朝自己走过来的一刹那，她甚至都恍惚了，看着越靠越近，完全不停下的男人身体，她睁大了双眼。 就这样被搂入男人结实的怀抱。 身体被紧紧禁锢着。 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 男人紧密的怀抱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是她不愿意再次相信的错觉。 因为上次也这样，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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