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了就能拉回她的思绪吗？ 她应该要好好惩罚他的，但忽然没劲了。快感在向上攀升，心脏被推挤得蜷缩成一团，于是知觉的来源变得不明不白，它继续冲撞着上升到面中，一部分着落在她的鼻腔，剩下的密密麻麻裹挟了她的大脑。 是快感吗？ 伊洛丝闭着眼睛，企图从唇舌里找到答案。 并不是她不想专心。是侠客非要吐出什么“以后”，什么“新生”——是，是她想听的。 可偏偏要在这时候说，沒法不把伊路米的影子勾出来，她转而又联想起他挂电话的样子，怎么也摆脱不掉。那家伙是听明白她快发火了所以要再添一把火，还是真的生气了在等她哄，伊洛丝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也许正是从一个被中断的节日开始的，接着，她生活里他的含量会被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地稀释掉，直到看起来无关紧要。 并不是她想这样。是伊路米非要困住她，是他逼得她没办法。 万一他成功了呢？ 伊洛丝又哭了，她总是哭。 为什么要哭？侠客试图解析她的每一场眼泪，作为解析她这个人的风向标。 满足了，舒服得哭；没满足，得不到发泄的哭；委屈了，害怕了，伤心了，情态各有不同。侠客这次能成功找出答案么？ 有点难，干扰太多了。何况这不是非此即彼的单选题呀。 周遭朦胧晦暗，但他们俩视力都不错，要看清彼此十分简单。可惜接吻的时候人们什么都看不见，对方，自己，别人。 值得信赖的感官缺了一环。 但也不全是弊端，总有什么可以弥补这种缺失。譬如现在，侠客明确感受到有什么不一样，或许是滴在他脸上的泪过分多了，或许是舌尖传递的温度不够热切。 侠客不明白，所以直接问了。 他的手指轻缓地抚着她的发，像在安抚一只茫然失措迷了路的小兽。在吻里，他的声音被磨得有点哑，“…怎么了？” 她放在他后颈的手，转而试探地去捧他的脸，一开口更暴露了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事实，小口小口地，把指示喂给他。 他听话，她配合，问题好像解决了。虽然侠客现在没什么余地思考，但就是直觉症结不出在这儿。 她有多想要他，他比谁都清楚。 难道他一表白，她一到手，就不想要了，就索然无味了？这么一想的确像她能干出来的事。 侠客自知在这种时候涌出这种念头不太像样。 她确实生气，即使生气也还是选了他，完全没管什么弟弟不弟弟。加上明明她还狠压着他，十指紧缠在亲他—— 伊洛丝很软，他是没什么问题，但感觉她快把软绵绵的自己压扁了，还能呼吸么，不难过么？ 侠客反而揽紧她，吻得更深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你有数吧？……” “……嗯…我会…会的呀……”破碎的句子被舌吐出来。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呼吸不畅，仰起头结束了这个吻，上身跟着抬起。 距离拉开后，刚刚唇和唇碰触的地方，他面上糊成一团的水渍，通通在暗沉的空气中凉了下去，有点冷。冷得侠客开始迟缓变笨，耳朵听得见，脑子听不懂。 伊洛丝这时却又重心不稳那样胡乱朝他脸上压去，重新把他的嘴堵得满满当当。 “阿侠……”她搂着他的脑袋嘱咐，“…吃好一点……” 泪水被重力带动，从她的眼眶朝下滚，拉断了线，一颗一颗砸落，被她自己接住。侠客恍惚地看见她身上被眼泪砸出了一颗颗窝。咸苦的液体漫溢，滑落成淅淅沥沥不均匀的水线，流入口腔。 涩味过后，味蕾激活了回甘。他不自觉的揉挤像是不清不楚的思绪把泪水错觉成了别的什么，理因是甜的。何况她总是甜的。 “帮帮我……” 是同样绵软的，娇滴滴的请求。 …… 初升的太阳把天边染得金黄一片。 伊洛丝没睡上什么觉。但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她早早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于是侠客也醒了。他没打算和她一起去用早餐。毕竟半夜爬窗的姿态有些尴尬，不是好的开始。 他希望能由完全准备好的自我，通过正式的场合，见重要的第一面。 伊洛丝回房间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侠客问题集。内容却不是关于她的。 “他喜欢流星街。”她的回答很朴实，边说边往他嘴里塞了一瓣饱满的橘子，“还有我。” “……”侠客弯起唇，很想抖机灵，但忍住了。 熟蜜的柑橘果肉在口腔爆开，甜酸味盘旋在舌尖。他咽好后，舌下的句子已经转了一圈，“……那我们真的有很多共同点，连发色也一样欸。” “其实我更想知道伯父的…兴趣爱好。”他再次打开话匣子。 “……”伊洛丝瞥了他一眼，手还在继续喂橘子，“你又不和他过。” 侠客吃完了，唇边亮晶晶的。甜蜜的汁液滑入喉咙，他坦然地承认，“确实，但我想让他喜欢我，了解他的喜好是个好开始。” “爸爸喜欢摄影。” 伊洛丝的话语在空气中稍作停留，“人和风景都喜欢。” 侠客稍一抬眉，忽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都是冷笑话，他们刑侦也离不开摄影呀。 他念头一转—— “他肯定包揽了你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吧。”侠客眼睛一亮，“好想看。” “可以看。”伊洛丝笑着答，轻轻凑过去，又往他嘴里送了一片橘子。在他咀嚼时，她慢条斯理地说，“可是你出现就会给他添堵，爸爸很难喜欢你。” 她的语气很认真，“我不想我爸不开心。” 侠客环着她的背，顺着长发抚下去，额头轻抵她的额头，“我知道了。” “我不会一下跳去他眼前的。”他说，言辞流畅得似早有盘算，“在我们每次出门吃饭、看电影、逛街之前，小小地和他提一句我。就这样慢慢来，好不好？” “…嗯。”伊洛丝轻轻眨了眨眼，突然唤他，“侠客。” “嗯？” “不可以再这样突然闯进来了，别让我发火，好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稍抬起头。 他的视线被拉得极为缓慢。 阳光斑驳在她脸上，周围没什么声音。她也在看他，眼眸清澈又亮堂，像掬在手心的一捧浅浅的水。 他待在那里边，不太敢动，仿佛动了就会打碎平静，连呼吸太大声也有可能惊出波纹。 侠客想动吗？ “好，是我的错。”他说，侧扫的一点光被微垂的睫毛割裂，溅落一星半点阴影。 他的吐息还残留着清爽的橘子香气，“但我有点难过了…怎么办？” “难过”，是个她能接受并理解的词。伊洛丝应该可以明白他在难过什么。 所以她抬起手，去摸他的脸，“我们来约定这个月的见面时间吧。具体做什么你安排，好不好？” 侠客的眸子闪了一闪，“好。” 他想说的可能远远不止这个。 但事态正好，方法有效，时机未到，清醒的侠客说服了自己，暂时摆脱了她这一点甜言蜜语带来的头脑发热，他忍住了。 …… 眼见侠客莫名其妙就四平八稳地把这场恋爱谈了下去，飞坦开始看他不爽了。 令他不爽的要素繁多，在发现库洛洛作为当事人，表现得过分气定神闲时，又多掺了一点急躁，像是要把他的那份一起急完。 库洛洛本人，此时确实不急。 他最近挺忙的，也知道伊洛丝天天徜徉在资料海，没有心思恋爱。 分手后的一个多月，或是准确的46天里，她和侠客出了6次门，剩下都是手机联络，电子约会——和他的状态没差别。 他和她也每天都聊得挺好的。 送来的那些大部头，伊洛丝看过大半。 她习惯把批注写在书上，于是他能从墨迹的颜色变化寻出她不同时期的不同想法。甚至不难想象她的姿态——伏在桌案，趴在床板，在哪里因为难懂皱眉，明白了什么会自信地落笔。 这是件很好玩的事，不仅好玩在库洛洛随意翻两页就能读出共鸣，他还可以实时和她探讨，就好像尘封岁月冲出了落满灰的琥珀色玻璃瓶，钻出来一个活灵的魂。 所以，6次而已。不过是6次。 她和玛琪派克出门吃蛋糕都吃了4次，一个礼拜还有7天呢。 库洛洛没再进行任何低级拱火。偃旗息鼓的状态很好，侠客其实不在乎他还有没有心思，有什么心思，他也停下了低级表演。 时间在和谐的氛围中流逝得格外快，以致库洛洛再次见到她时，产生了一种大梦初醒的抽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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