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的吻是身体力行的提醒。 她平静地出了门,其实有点发虚。库洛洛在侠客面前一向有那么点分寸。现在大概没了。 瞒着库洛洛也许更好玩。但犯不上为短暂的享乐冒险。另一方面,把侠客的征服欲自尊心剥出来欺凌,想想就罢了。即使他怀着不知什么心情或企图答应了,不说她不舍得,焚林而猎杀鸡取卵,她做不出这种蠢事。 一口吃干净,撑死了不过一顿饭。她现在想得明白,侠客对她来说不止一顿饭。 小小割下一块肉,悉心养好,再剜第二块,其实和流星街的可持续结构化转型是一个道理,直到每一点骨血都按她的培育方式长。 所以库洛洛的意思,算得上直白。他想打乱她的节奏,让侠客疼,最好恨上她。 但他算漏了。知疼,恨她,本质是朝向她。 手段不重要,立场也不重要,甚至输赢都没必要琢磨,唯一要紧的是目的。如果她和侠客方向一致,用手推还是用脚踹,正着还是侧着,谁大力谁小力,效果不都正向叠加么? 库洛洛这一步坏棋的提醒,她明确收到了。在发生质变之前—— 伊洛丝放缓脚步,稍落后她一点的人敏感地发现了,也跟着慢下来。的确带着气呢。她朝左后方探,探到一把空气。 躲得挺快…… 伊洛丝这样想着,还是侧过脸。目标明确是那只骨节分明的爪子,没有看往别处,她屈着食指试探地去勾他耷垂的手指。 侠客低头看了一眼,没反抗也没迎合。就着他的指尖,伊洛丝的手缓慢地蜷起,包握住他食指中指的两个指节。不知是今天穿得暖和,还是因为走着路,她也异常温暖。他手上一热。毛茸茸的衣袖遮了半只手,露出的关节好像也染上衣料的粉。侠客的视线跟随着这色彩朝上一点点挪,看到发,肩,下颌,同样粉软的唇。 然后是预谋已久的四目交汇。 她忽停下脚步,恰好停在行道的树旁,随着转身沙沙踏响了枯叶。侠客抬手把她额前挡着一点眼睛的发细致地拨开。伊洛丝没有仰脸,只移了目光上来,眉头跟着动作稍稍抬起,于是眉尾自然地弯了,像是被什么娇怯,委屈生生坠弯的。像在说,不喜欢他这样。 怎么会是这种情绪呢? 侠客确实没气。虽然有一瞬过了脑子的“不就是个库洛洛,打一顿有什么难”,但明显是侵入性思维,无逻辑也没意义。他不理她也确实没抱目的,只是突然有点恍惚。侠客没太想通。他知道要做什么,不过“要做”和“想做”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以致面前的选项模糊起来,和失去刘海一样令人不安。 伊洛丝的情绪倒是不模糊不复杂,但也让他不安。 侠客自然地先从简单易解的题入手。他抬起一点掌改换了角度,从指尖到骨节,慢慢送进她的指缝里。 她手上奇怪地没有任何训练痕迹,肤感自然远比他好,指侧薄肉被如此轻缓的力道摩擦时,产生了过电的细碎酥痒,像逐渐生长出来什么新的奇异敏感。直到每道两指间相连的软肉都被抵住,十指相扣。 他一直注视着,伊洛丝还是没变开心。 按道理说哄女孩子开心是信手拈来。但得不到她的反馈,侠客开始怀疑自己了,怀疑是最不可取的,思路会逆转打结,大脑变成一团浆糊,更不可能想到办法。 “要亲——”伊洛丝拉长了尾音。 她抬起头,眸子里秋水一汪清澈地装着他的倒影,影子有点陌生,没有笑意。她也没笑,明明是在表达需求寻求帮助,却是不容反抗的意思,有一点凶,裹在软绵绵的假象里。 “会被看见。”侠客说。 伊洛丝的不满意肉眼可见,一下就浓得快从眉梢嘴角滴下来。她明确道:“没关系。” 一阵轻柔的风又把她吹乱了,眉眼里时会显现的寒芒被碎头发隔成柔柔的光。连句子里的凶蛮都被吹软。 她说,“让他们看。” 让他们看。所以不是命令他。 这样好像可以接受。 侠客靠过去,重复固执地缕开她额前的乱发,在落叶上踩出合奏曲,一点点笼入树影。枝叶间隙淌流下朦胧柔软的光。他捞起她的下颌,顺着流向慢慢吻。 反常识的连绵细雨是温热的。 从她的发开始,到额头,左睫,鼻梁,左颊,毫无规律地淅淅沥沥下。秋日薄水在某个瞬间变作暴雨倾盆,浇向她的唇。 被反复淋湿的嘴唇开始痒得发酸,酸麻不合理地向上蔓延到鼻尖,眼角。被浅浅的雨水溺毙前,伊洛丝捧住他的脸,探入舌尖去碰他的齿缘。 未掩闭的门是不是陷阱,她从未在乎。 秋天被她一口一口渡来,落叶的干香,潮湿的空气,啾叽虫鸣,香甜果蜜。明明入侵的是她,他因想吞咽更多的贪婪,只能不断连带她的舌一起吞下,倒像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索取。 这场温雨终于下透,下彻,先浇熄一点技巧性的算计,慢慢没过安全线,悄无声息地淹死她的警戒心。 日后好回想,大概是个浪漫的要死的画面。十指紧扣,她柔柔吻着他,漫天金黄的叶。意识蒙了层不真实的幻彩,奇异的白芒。他这时候什么都有了。 为了辨识,侠客掀开一点眼帘,只看见被迟钝的时间炖熬成糖浆的金黄阳光,铺陈在她脸上。 如果是假的也太真了。 大难临头。 但现在醒悟已经晚了。那种让人痛苦迷糊的,叫作“危机感”的晶体,和“抵抗”一起被炖化,失灵了。 伊洛丝也睁开眼,隔着晶莹的水膜看他。滂沱的雨终结成舌尖绵延的银丝。 侠客笑起来,吻走她的眼泪,口气有些玩味。 “怎么会被亲哭啊?” 配上现在的模样,像个十足的坏蛋,不掺一点水分。 伊洛丝习惯地要用左手擦眼睛,却牢牢嵌合在他的右手里。对方察觉她欲抽离即刻缩并了指头,几乎夹得有些疼了。她不打算在这时候计较,随意抹了两把。 “看起来怎么样?”她问。 看着被她胡乱蹭得更红的眼角,活灵活现的一个刚被欺负完的小女孩,侠客的神情凝重起来。 “再等一会会。”他说,“这样出去会吓到人。” 伊洛丝气场瞬间变了,手不留情地直接抽走。 “太可爱了。”侠客补充道:“可爱是有侵略性的。出于大脑情绪平衡机制的双向表达,为防止单一路径过于强烈,会触动相反的情绪达到平衡。” “……”侠客几分真诚几分找补,她并不在意。 伊洛丝半晌只说了句:“难怪。” …… 他俩到的时候,顶着棉花糖一样白软发丝的青年已经气定神闲,或百无聊赖地开始洗茶了。除了两位门神,他身边只跟了一个亲信。和此人平日的行事作风相较绝对说得上低调,比她想象得诚恳不少。 红梨木茶桌侧对着门,霍尔端坐着,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提壶注水,眼也不抬地打招呼,如果阴阳怪气算招呼的话:“你的时间观念总能给我新惊喜。” “不用客气。”伊洛丝走进去,示意侠客留在外面。 听见她屏退手下,霍尔扬手预备让身后的人一起撤下,不经意瞥向她的余光像掠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眼神一晃手一抖,滤水的动作险些变成天女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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