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先生！！”莉亚高声呼喊，心急如焚地冲到了黑狼身边。 黑狼还有意识，正轻轻地咳嗽。每咳一下，他的嘴角就会溢出一点触目惊心的鲜血。 莉亚急得眼眶通红，喉咙梗得说不出话，一时只能手足无措地用衣服拭掉他嘴边的血迹，同时扶住努力撑起身的他，想要帮他起来。 然而黑狼却态度冷漠地挡开了她的手，自力慢慢坐了起来。 “雷温。”黑狼微喘着气，唤了一声。 雷温立即回应：“芬里尔大人。” “先回城堡。” “是。” 雷温上前搀扶黑狼起来，黑狼没有拒绝，借着少年的支撑站起身，往城堡那边走去。 莉亚回过神，按下心中因被黑狼推开而生出的难过，从地上起来，抬肩擦干自己脸上的汗水，跟在他们的后面回到了城堡。 雷温将黑狼扶到床边，黑狼在床上慢慢躺下，继而对雷温说：“收拾东西，尽快离开这里。” “是。”说完，雷温便匆匆离开了卧室。 莉亚没有动。她伫立在离黑狼的床两步远的地方，有满腹的话想要说，但又胆怯不敢开口。 床上的黑狼斜眸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知道他是不打算主动说点什么了，莉亚只好鼓起勇气道：“芬里尔先生为什么要那样做？你应该清楚违反魔契有多危险吧。” 黑狼沉吟片晌，淡淡地回答：“百丽儿他们没有音信，我们若是一直留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找到。只是移动结界终究还是有太多限制，倒不如趁着还没被发现的时候直接打破结界。” 他的语气平淡而理智，可莉亚听着却甚觉冰冷刺骨，使得她不由得微微发颤。 说到底，她还是不习惯黑狼如此疏离的态度。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 莉亚咬了咬唇瓣，又道：“可万一反噬太严重，芬里尔先生会有生命危险的！” 仅是稍微一想，她便无法冷静以对。 “那也比困死在这里强。”黑狼毫不迟疑地说，“况且，更凶险的情况我也经历过。你应该也知道逃出克鲁夫的封印有多危险，我不也逃出来了？” 确实，游戏里有说过，当初黑狼是抱着以命相赌的心逃出封印的。 不过那怎么一样？ “那次的成功是剧情既定的发展，是必然的，但这次不是！”莉亚着急地说道，“芬里尔先生这样做说不定已经违背世界之核的意志了！” 怎知黑狼却道：“按你的说法，我在喜欢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违背世界之核的意志了。可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莉亚当即语结，唇瓣翕动两下，讲不出辩驳的话。 数秒沉默之后，黑狼再次开口：“你不要误会了，我这次打破结界并不是为了你，而是我自己认为应该这么做。” 顿了顿，他又沉声说：“莉亚，你不妨想清楚一件事——或许对你来说，我以及另外几个人的经历只是一段故事。但对我们而言，那不是由别人书写出来的故事，而是我们真实经历过的人生。” 莉亚霎时一怔。 黑狼冰蓝色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莉亚，世上没有必然的命运，一切都只在于你自己怎么做。” 闻言，莉亚久久无法回神，怔怔然地凝望着黑狼，心潮涌动。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 莉亚回头望去，雷温从门外走进来。 “芬里尔大人，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少年对黑狼说。 黑狼轻点头，从床上坐起。 雷温又转而对莉亚道：“莉亚小姐，你也赶快去收拾行李吧。” 事已至此，实际上她也清楚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多少有点多余，她当前最应该做的，是先按黑狼的安排去行动。毕竟打破结界时弄出的动静不小，不知会不会引来要杀她的人。 莉亚恍惚地离开黑狼的卧室，来到自己的房间。 其实她的东西也不需要特地收拾，前几天她计划离开结界的时候就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只要把几件衣服重新放进背囊就好。 离开房间，莉亚又去后院看了看。 三只鸡带不走，她就将饲料加满，又打开鸡舍的门，让它们能出去农田那边觅食。 做完这些后，她再深深地看了两眼空地中央的那棵桃花树，随即转身离开了后院。 来到宅邸门前，雷温已经备好了马车。车是卢卡之前送进来那辆，马就是小白龙。 车厢中放了一些行李与干粮，黑狼立在车尾旁。 他换下了沾了血的衣服，身体上的血也都清理干净了，正抬头凝视面前的建筑。 莉亚把背囊放进车厢，也像他那样细看起城堡的模样。 从她刚来时的荒凉破旧，到现在的生气勃勃，期间真的发生了许多事。一幕幕回忆在脑海之中闪过，莉亚眼眶泛酸，心中的不舍更浓。 她明明一直期待黑狼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里到外面去，但是此刻，她却又无比希望永远留在这。 “芬里尔大人，可以出发了。”雷温来到黑狼身旁，说道。 黑狼默默颌首，继而施放了一个魔法，再次在城堡范围内立起一个结界，防止这个城堡被人找到甚至是破坏。 莉亚担忧不已，怕黑狼再使用魔法会出问题，可还是忍着没有说话。 然后，她与黑狼坐进了车厢之中，艾利克斯也落在了莉亚的肩膀上。 马鞭轻拍在马背上的声音响起，下一瞬，车子便动了起来，缓缓往城堡外走去。 当马车通过大门，彻底离开城堡范围时，莉亚忍不住问坐在她对面的黑狼：“芬里尔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黑狼默了须臾，简短地回答：“西南方。” 西南方？那不就是圣华泽斯峰所在的方向？ 莉亚还想再问，然而黑狼说完就转头望向了车外，似是不想多谈，她只能抿抿唇，也从车尾帘子间望出去。 车子很快就远离了城堡，高耸的城堡逐渐隐在层层叠叠的树后，再也看不见。 *** 这片山林比莉亚预想中更大一些，几乎没有像样的路，车子在林中艰难地走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的黄昏时分，他们才走出广袤的山林。 不过为了避人耳目，保证安全，马车还是尽可能继续在野外前进。 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在车厢中休息，渴了就喝从河溪打回来的水，饿了就吃干粮，雷温也会试着去捕猎。 也许是由于没遇到什么人，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阻滞，平安顺利得惊人。 出发后的第七天，他们终于来到第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 这是一个名叫劳卡莫雷的镇子，坐落于一片富饶的河谷平原上，三面都被绵延壮观的雷蒙尼山脉包围，景色优美，氛围宁静。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打探情报以及补充食物的。 雷温将车子停在镇子附近树林中一片不起眼的空地上，接着打扮成一名旅人，准备进到镇里面。 “芬里尔大人，那我出发了。” 雷温交待一句后就离开了，车厢中只剩下莉亚与黑狼。 为防万一，黑狼变成了狼的样子，连体型也变得跟普通狼差不多大小，静静趴在近车尾的位置。 莉亚则是抱膝坐在靠近车头的位置，艾利克斯站在她旁边的背囊上，居然也同样一声不吭。 车厢中光线略显昏暗，气氛死寂得让莉亚如坐针毡，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不经意间，一丝热闹的音乐声从镇子的方向传来，钻进了莉亚耳中。 怎么会有音乐？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莉亚想了一下，也没想到今天会是什么大节日，生出的好奇心令她更加坐不住了。 这一周时间，她几乎都是在这狭小压抑的车厢中度过的，虽说她清楚这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但也禁不住觉得无聊难捱。 只是悄悄瞄一眼，应该没事吧。 莉亚这样思索着，可是紧接着又遇到另一个问题—— 镇子在车尾那边，而黑狼趴在车尾附近，她不太好意思过去。 莉亚暗暗苦恼叹息，正打算放弃，结果外面又传来一阵人的说话声以及动物的叫声。 “咩——” 羊的叫声？ 这个声音离他们比较近，估计是有人赶着羊从空地附近的道路走过。 莉亚竖起耳朵听了一下。 “今年我很有信心能得奖！”一个年轻人信心满满地说。 另一个人却道：“你就算了吧！今年肯定还是老柯勒赢！” “就是，我赢都没轮到你！”第三个人跟着讽刺。 年轻人也不气馁，哼道：“你们就等着瞧吧！” 还有比赛？ 心中的好奇越来越重，莉亚最终还是憋不住，决定豁出去。 她拉起斗篷的帽子，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而后等脚步声离远了，再极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轻轻挪到车尾，掀开一点帘子，偷偷望出去。 艾利克斯也十分八卦地飞到了她肩上，跟她一起瞧。 路过的三人已经朝右边的镇子走远了，几乎看不到身影，不过莉亚还是望见他们似乎赶着几头绵羊。 再看镇子那边，入口处就能见到有不少人聚在那里，音乐声也又清晰了些许。 正当莉亚思忖到底在举办什么活动之际，一个响亮的声音乍然从道路另一侧的草地传来。 “哇！是大狗狗！” “！！” 莉亚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帘子，缩回车中。 什么时候有人来了？！ 莉亚压根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他们，顿时惊慌又懊恼，祈祷对方能赶紧离开，别引起更多人留意。 可惜事与愿违，十多秒后，马车附近的草地竟响起啪沙啪沙的脚步声，说话的人朝他们的车子跑了过来，还一下掀开了他们的帘子。 莉亚大吃一惊，定睛一看，是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双手扒着车边，使劲踮起脚尖，眼睛也才堪堪过了车厢底板。 估计是他实在太小只，刚刚莉亚的注意力又去了镇子那边，因而完全没有发觉他。 见到艾利克斯，小男孩又惊叹一声：“哇！还有大小鸟！” “嘘——！” 莉亚手足无措，想要捂住小男孩的嘴，又怕吓着他，只能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拼命示意他不要再大喊。 “吉米！” 就在莉亚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像是男孩妈妈的女人匆匆跑了过来。她一把拽过小男孩的手，批评道：“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妈妈你看！是大狗狗！” 女人顺着儿子的手指看去，视线落在趴在莉亚斜后方的黑狼身上，脸色立时一变。她下意识抱起小男孩，战战兢兢地问莉亚：“这、这是……狼吧？” 莉亚一惊，第一时间说：“不是狼不是狼！就是大狗狗！” 女人不太相信，狐疑道：“可这看起来也太像狼了吧。” “那是因为……因为它有一半狼的血统，所以有点像狼，但它不是狼！不信你看！” 莉亚的心怦怦直跳，也顾不上考虑别的了，手臂一展，一勾，紧紧搂住了黑狼的脖子，和他脸贴着脸，并且对女人说：“很乖很亲人吧！” 见状，女人眼中的怀疑消了几分，道：“……倒也确实挺乖的。” 这招有效，莉亚决定乘胜追击。她松开黑狼，朝他伸出一只手，说：“来，手手。” 黑狼犹豫少顷，还是乖乖把爪子搭在了她的掌心上。 “乖！”莉亚笑着揉了揉黑狼的头，黑狼还配合地摇了两下尾巴。 这时候，艾利克斯也跳到了黑狼头上，张开翅膀叫道：“大狗狗！大狗狗！” “哈哈！”小男孩清脆又欢快的笑声响起，兴奋地说，“大狗狗好可爱！大小鸟也好可爱！我想摸摸！” 女人也完全放下心来，问莉亚：“可以让吉米稍微摸一摸吗？” “呃……”莉亚陷入迟疑。 名为“黑狼只能她一个人摸”的独占欲又上来了，她不太愿意。 爱蜜莉亚，你总不能跟个小男孩计较吧？而且黑狼也不是你的。 可是……她就是不想啊！ 莉亚在心里头自我斗争。 许是她的纠结强烈得掩都掩不住，女人识趣地岔开话题：“好了，吉米，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不然要错过马戏团的表演了。来，吉米，说再见。” 小男孩也很听话，没有纠缠，向他们挥手道：“姐姐再见！大狗狗再见！大小鸟再见！” “那不是大小鸟，那是鹦鹉。” 妈妈一边对儿子说，一边朝莉亚颌了下首，随后抱着小男孩走掉了。 望着两人的身影走远之后，莉亚重重地吐了口气。 这时黑狼忽地抽走了放在她手中的爪子，还起身拉远了与她的距离。 莉亚捏了捏拳，感觉掌中属于黑狼的温度迅速消散，不禁有些失落。 这段时间，黑狼对她的态度都非常冷淡，两人就如同刚认识不久似的，疏远又陌生。 黑狼可能已经不喜欢她了吧。 想到这个，莉亚的心便微微刺痛。 她明明希望黑狼放弃她，但真到了这时候，她又止不住难过。 真是不可理喻…… 莉亚心中暗骂着自己，垂首坐在车尾，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沮丧。 正低落时，她忽然听黑狼问道：“你想去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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