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何府的小厮还打着哈欠,便有人“咚咚”叩响了府门。 “女公子,有人求见。”银星进来禀报。 飞星正在镜前给何昭君梳妆,何昭君愣了愣,转过身来令她替自己穿上外袍,便出了屋。 院内正立着一身姿英健的妇人,只见那妇人布巾绾发,浑身颇是利落。待见了何昭君,她上前一步,便是一揖。 “你是……”何昭君迟疑地问。 那妇人一语不发,只双手递了个绒锦盒子。何昭君见那盒子有些眼熟,飞星已经取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正躺着肖世子送她的那根银鞭。 何昭君当下赶紧对着妇人恭敬行礼,道:“请问师父如何称呼?” 那妇人挺胸抬头,不卑不亢道:“小妇姓华名英。” 华英。何昭君想了想,倒是未听过此人名号。 “小妇师从玄参道长。”那妇人见何昭君的表情,补了一句。 玄参道长倒是个名人,是个四处传道之人,也是个武痴。相传他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所收门徒不下千百,当中也有些颇有名号的江湖侠客义士。不过,这位华英娘子,倒真是没有听过。 何昭君心下想着,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礼。 华英倒是也不介怀,只是直爽地坦然道:“不必想了。我所学之艺,也是师父最不擅长的那门。” 这样一说,何昭君倒是好奇了。 “那……” “鞭。”这华英是个爽快性子,也不等何昭君问完,便直接了当的告诉了她。 何昭君怔忪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凌不疑给她请了个武娘子,竟是来教她用鞭的。立时,她手里拿着肖世子所赠的那根鞭子,便有些烫手了。她原想过,自己先学些刀剑之类的,届时待阿父归家,便命人再去打一件称手的兵器。 “怎的?女公子改主意了?”华英见何昭君面露难色,倒也毫无劝慰之意,只正色询问道。 何昭君赶紧摇摇头。凌不疑能喊来如此人物,想来必也花了些功夫。无论如何,先学着罢。 “华师父,我先前并未习过武,只怕……” “无妨。”华英一摆手,“前三月你还摸不着鞭,先把底子打牢。” 另一边,傅母听闻来了外人,匆匆赶来。何昭君赶紧介绍了华英是自己新请家来的武娘子。 傅母将信将疑地看了一会儿,又赶紧令飞星等人安排了华英的住所。 等安排好了华英,又来了一小厮传了张函。何昭君拿过木牌,却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正是程少商邀她去自家玩耍。 见着程少商的字,何昭君便想起了楼垚。自己今生既已决定放手,那便一定要成全他幸福。 是以,她与华英商议好每日的训练时间,便令飞星替自己梳妆打扮好,坐了马车去到了曲陵侯府。 到达曲陵侯府时,何昭君觉得,府上的小厮神色似有些奇怪。 待她进了府,程始见着何昭君也是微微一愣,似乎并未料到,紧接着出来的萧元漪也是愣了愣。不过,程始是个爽朗性子,萧元漪实则也是胸有格局,二人客气地令人带何昭君去找程少商。 何昭君甫一进门,程少商便像只小雀儿般扑了过来。 “昭君阿姊,你可算是来了。” 何昭君有些无语地问道:“你该不是刚刚在挨骂,命人偷偷写了帖子给我,过来给你救急的吧。” 程少商闻言,嘿嘿一笑。 “果然瞒不过昭君阿姊。” 何昭君一头黑线,不过这倒是也符合程少商的性子。 “怎的?那日在裕昌郡主府上的事情,你阿母骂你了吗?” 何昭君一问起这事儿,程少商便颇有些委屈地瘪瘪嘴。不过,何昭君到底不是她家里人,对她阿母也无计可施,所以,此事也无甚好说。何昭君倒是因此对萧元漪有些了解起来。她原不知道,原来萧元漪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听着倒也是……不怎么像。 毕竟,上一世,三皇子后来登基为新帝,对萧元漪的做派很是赞赏。何昭君以为,应当是个大气凌然的妇人。 倒是没想到,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严厉得有些近似于苛责了。 如是,也难怪后来程少商与凌不疑决裂后,宁可去冷宫守着宣皇后,也不肯归家。这个家,若是没有给她温暖,她又怎的会想归家呢? 一番想来,再看着现在的程少商。此时的她,叛逆又无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或许,她当真应该同楼垚在一起的。 何昭君心念一动,便道:“少商妹妹,其实,你也不必忧虑太久了。我听闻,女子一旦嫁人,便可脱离本家。你届时,择一名好郎婿,成亲了便好了。” 程少商霎时红了脸,看了看何昭君,凑近了好奇地小声道:“昭君阿姊,你也盼着离家么?你的郞婿可是那楼家小公子?” 说完,程少商有些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讨好撒娇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昭君阿姊,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 何昭君摇摇头,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转了视线,不敢再看程少商,她怕她会发现些什么。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我,打算退亲了。” “啊?”程少商闻言有些吃惊,“可是他有什么不好吗?” 何昭君摇摇头,此番她便是来破除程少商心结,为日后,楼垚追求她铺路的。上一世,她与程少商不睦,楼垚与她退亲,程少商自不在意。可这一世,程少商视她为姊妹,若是她同楼垚退亲,程少商是万不可能接受楼垚的。 “那……是为何?”程少商不解。 何昭君思忖了一会儿,道:“少商妹妹,你可想过,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生活?”程少商想了想,“我……我想要像鸟儿一样自由,再没有任何人束缚,能去到想去的地方,看遍这壮丽的山河……” 正说着,一只飞鸟正从头顶经过,程少商的眼里霎时闪起了光,她开心地眯起眼睛来。 “看,它多快活呀,不必拘泥于这小小的庭院里!” 何昭君闻言愣了愣,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程少商见何昭君如是反应,有些奇怪,“昭君阿姊,难道你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何昭君讪讪一笑,有些尴尬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想法竟与阿……楼垚是一样的。” 程少商被这个答案梗了一下,有些不解道:“所以,昭君阿姊,你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是吗?” 何昭君看着天空,目光渐渐有些迷茫。 “这个……我也说不清,我只是希望未来的郎婿才华横溢,我们在一起时,可以一起吟诗作赋,或者一起抚琴诵歌。但是,楼垚他……我觉得我不大喜欢。” “吟诗作赋有什么意思?”程少商对于何昭君的择偶梦想表示一万个不理解,“我……我也不识得几个字,阿姊莫非就嫌弃我了么?” “这不一样的,少商妹妹。郎婿和姊妹是不一样的。你的堂姊一样的满腹诗书好学问,可是,她一样待你也很好啊。可是,若是嫁人的话,她一定是想嫁个有学问的郎婿的。” 程少商支着脑袋想了半天,觉得这话放在程姎身上,确实好理解了许多。 半晌,她才喃喃道:“反正我觉得你那个未婚夫还是挺好的,要不阿姊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何昭君也同程少商一样,支着脑袋,满脸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大喜欢。” “喜欢……是什么感觉啊?”程少商懵懵懂懂地问。 “喜欢,大约是见到时会觉得欢喜,不见时心里会觉得惦念。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牵挂着吧。”何昭君道。 “那……昭君阿姊,你喜欢吟诗作赋……作赋……呀!昭君阿姊,你该不会喜欢袁善见吧?”程少商突然像炸了毛的绿毛龟,一轱辘跳了起来。 “啊!不可以!昭君阿姊,你不要被他的名声给骗了!我看好多小女娘都喜欢追着他跑。其实他性格很烂,又爱挑刺又爱说人坏话,别看他会作那些文绉绉的赋,他说起话来非常讨厌!”程少商越说越来气,“有些人,空有才华,内里一看,一肚子黑墨水!不行的,昭君阿姊,就算你不喜欢现在这个未婚夫,你信我!袁善见绝不是什么好人!” “这……”何昭君讷讷半晌,程少商这个反应,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只是好不容易找了个既能让程少商接受楼垚,又能让自己合理退亲的理由。不过,她也万万没想到,上一世等了程少商五年,最后还是尊重了程少商的意愿,放手了的袁善见,原来在程少商眼里竟然是这么个形象。也难怪当年楼垚能追得到程少商了。想凌不疑和袁善见,一个赫赫威名的将军,一个名满天下的才子,偏偏在追求程少商一事上,竟然一手好牌打个稀烂。这可真是令人意外。 “他可是……开罪过你?”何昭君问。 “何止!”程少商叉着腰,一蹦三丈高,“我希望这辈子与这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呃……说实话,少商妹妹,我见你一提他便如此激动,该不会……你喜欢他吧?”何昭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啥?”程少商被何昭君的猜测也是一噎,“我除非双目失明我才……不对,昭君阿姊,你该不会是试探我才这么说的吧?你当真喜欢他?” “呃……”何昭君讪讪笑道,“好的好的,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喜欢他,放心吧。” 然则,何昭君越是这样说,程少商眉头皱得越紧…… 最后,程少商挠了挠头,不甘心道:“可便宜了那个死乌鸦嘴了。” 何昭君无奈道:“我……真……不喜欢他……” 程少商瞪着大大的眼睛,冲着何昭君看了又看,最后撅了噘嘴,道:“不聊这个了,晦气!” 说罢,她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个木环,一脸神秘道:“昭君阿姊,看!” 何昭君看着这个比手臂还粗的木环,不由想起了她上次做的那个“暗器”,立时便觉着太阳穴有点儿疼。 “这是……”然则,她还是十分配合地好奇了一下。 “嘿嘿,这是我最新研发的暗器!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木钏一号!”程少商眉开眼笑地开始介绍。 简单的来说,这个木环设置了个小机关,这个机关可以弹射隐藏在木环内的一根竹签。 这个设计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不过……这个木环也忒大了些,戴在手上又格外惹眼。这个竹签也有些大。若是……能制成一个镯子,里面藏针呢?”何昭君拿着木环左看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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