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夜自从早晨醒来，就没怎么说话，宛如隐形。在听到叶洛羽刻意放大的声音后，他看了一眼成风。 “怎么了？”成风早就注意到了，虽然乔夜没什么表情，但他很了解，一般来说，不吭声就代表他不舒服。 “你主人不错。”乔夜说。虽然他从前也知道，但是这次又刷新了认知。 “你的主人也是。”成风说。还给你拉睡袋呢。 “她用你了吗？”乔夜问。 “……” “没有。” 乔夜若有所思。他脸色有些苍白，细白手腕的皮肤上甚至还有可疑的暗粉色，再加上昨晚他和盛红菲回来得那么晚，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所以乔夜现在的沉默变得十分可疑，成风忍了忍，还是忍不打断：“你在想什么？” 这次，乔夜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地问：“你是不是不会？” 成风：…… 成风立刻捂住他的嘴。然后有点做贼似的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叶洛羽。 乔夜闷笑了一声，嗓音还有点沙哑，眼尾泛着红晕，挑了挑眉，“晚上休息的时候过来，我教你。” “你这样不行啊。你的主人那么耀眼，迟早会有别的仆人。到时候，你用什么留住她？” 成风反驳，“她说了，不会有别的仆人。” 乔夜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那种话听听也就行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叶洛羽发现，成风都有点心不在焉，就连喝水都呛到了。 “怎么了？”叶洛羽奇怪地拉着成风上下检查，“也没受伤啊。难道是感冒了？发烧了？” 她摸了摸成风额头，又贴了贴他的脸颊，发现手掌下的肌肉很紧张。 “我、我没事。”成风尽量正常地说话，但是一想到晚上答应乔夜的事，再想想那个画面……就变得十分不自在。 “行，先赶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叶洛羽点点头。 按照地图，他们会在傍晚时路过一座从前人类居住过的城市，虽然规模不大，但也应该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露宿野外要强。 夜晚赶路很危险。人类并不是夜间出行的生物，而许多魔物却凭借听力或夜视能力，可以在夜间横着走。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小城市。 同津海市那座末世前繁华的城市不同，一踏入街道，叶洛羽就发现，这里要小得多。 即使是市中心，楼房也大多是七层左右，商场建筑在四层左右，并没有镶嵌着玻璃墙的摩天大厦，所有建筑看起来都是老式的。 不过，老式的建筑虽然外观不那么美丽，但一般墙皮很厚，可以支撑的时间更久。 曾经柏油的路面都是横七竖八破土而出的植株，它们野蛮地生长着，几乎没有给人类留出什么完整的道路。 走在路上，需要集中精力，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这里安安静静，就连鸟叫都没有。废弃得很彻底。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四周越来越静，连虫鸣都消失了。众人聚集在一起行走，低声讨论着今晚选择哪里过夜。 “这里的建筑物也不多，随便找一个结实的就可以。”叶洛羽说着，一边打量道路两旁，试图根据那些建筑的外貌，还原出它们本来的用途。 “随便挑一个吧，我早就饿了。”盛红菲没什么耐心地提议，习惯性地勾了勾手指，错后她一步的乔夜，仿佛被牵着手腕一样，脚下快了几步，来到她身边并肩而行。 盛红菲勾住乔夜的手掌：“住下来赶紧吃饭，早点休息。” 叶洛羽白了她一眼，“想吃饭就直说，别找挡箭牌。” “是我累了，”乔夜十分好脾气地开口，“刚刚就累了。” 盛红菲得意地仰起头，乔夜手腕上的藤蔓中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嫩嫩地迎风招展。 得瑟。 啪。 一颗石子突兀地砸在叶洛羽脚下。 咚。 叮。 砰。 像是摁下了一个开关，各种不知名的形状各异的东西，陆陆续续地砸落在他们脚边的地面上，好像有人在恶作剧，故意扔下来的一样。 密集的、大大小小的声音围绕着他们身边响起。 仿佛在原本安静的湖面，丢下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石子，泛起一圈圈或大或小的涟漪。 令人不安。 “快走。”叶洛羽和盛红菲几乎同时开口，神色凝重。“马上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钱宏亮觉得莫名其妙，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这是有人类的攻击？或者魔物？想用东西砸死我们吗？也太幼稚了。” “别说话，先离开这里。”叶洛羽说。 可是来不及了。 翅膀煽动的声音传来，起初是细微的嗡嗡声，然而几秒钟的时间，就变成了密集的、直击耳膜的高频震动。 一群飞行类魔物正在快速地接近这里。 “该死。”郑良一边咒骂着，一边凝聚起异能，“它们怎么过来的？刚刚明明还连影子都没有。” “这些魔物，应该是靠着听觉活动。刚刚那些声响，就是用来吸引它们过来的。”叶洛羽说。 在魔物发现他们，并朝他们飞来之后，对面就不再扔东西了，由此可以推断，这是有人蓄意的。 只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钱宏亮恶狠狠道：“让老子发现是谁扔的，老子弄死他。” 几秒钟的时间里，魔物已经由远及近，来到他们的面前。 仿佛一块黑色的乌云，遮天蔽日般向地面的这几个人笼罩下来。它们有着高频震动的透明翅膀，一对拳头大小的复眼，以及堪比虎口钳一般的口器。 口器一开一合，仿佛已经迫不及待。 “这什么东西？”钱宏亮大骂，“什么玩意？从前没见过啊？” 现在保持安静已经没有用了。领头的魔物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方位，它们翅膀震动的声音就像是一条指引方向的路灯，指引后来的魔物。 直面这么多向着自己俯冲而来的巨大复眼，以及看上去一口就能咬掉脖子的口器，十分惊悚。 叶洛羽撑开领域。她的领域范围有限，只能容纳几个人。冉双的精神系异能没什么防御能力，许天宁刚刚觉醒异能，还不太会用，樊松、周佳和其他没有异能的人无法对抗魔物，这些人进入她的领域范围内。 盛红菲、乔夜、郑良、钱宏亮等人使用异能与魔物对抗着。 这种魔物不会发出叫声，所以四周除了翅膀震动的高频声音之外，没有杂音。 反而听着更加令人焦躁。 “小叶，你先带着他们撤！”盛红菲的声音传来，她的身影已经快要被铺天盖地的魔物淹没了。一道火墙从她身旁冲天而起，是乔夜的异能。 “红姐，郑队，你们再坚持一下。”叶洛羽说着，将视力强化，看向四周。 站在领域内的冉双忽然开口，“在右侧的那栋楼上，有异能波动。那里有人。” 叶洛羽立刻转过头去，发现那栋楼的五层窗户旁，有几枚晶核发出的光亮。虽然现在天色很暗，这个距离根本看不到人影，但是晶核在黑暗中发出的光芒却清晰可见。 这么一座废弃的偏僻城市，怎么可能那么碰巧，就有异能者活动在他们周围？ 分明就是刚刚朝他们扔东西的那几个人。 叶洛羽通过烙印告知成风。 【去那里，把那几个人给我赶下来。一个都别少。】 【好。】 成风立刻消失在原地。 叶洛羽紧紧地盯着五楼的窗户。既然想用我们做诱饵，那就一个都别跑。 成风的异能特殊，在对手是人类的情况下，几乎没有输过。很快，从五楼窗户旁边的那几枚晶核的位置可以判断，那几个人很慌乱，从窗户旁边消失。 片刻后，他们出现在楼下的街道上。 魔物群很快被声音吸引过去一部分，被魔物包围的那群人立刻发出一阵子鬼哭狼嚎，叶洛羽这边的压力骤减。 即便如此，情况也不太乐观。 乔夜用异能升起数米高的火墙，魔物畏火，只能从上方攻击，攻势被削弱。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乔夜的异能大量消耗，火墙的高度也逐渐降低。除了叶洛羽，其他人看不到魔物晶核，无法捕捉它们的移动轨迹，只能依靠视觉，可是等看到时，就很仓促。 加之太阳已经落山，光线越来越暗淡，继续下去，对他们很不利。 “红姐，郑队，你们断后，我带着他们先走。”叶洛羽大声道。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前面的建筑应该是座商场，而且是那种好像一只碗扣在地上的造型。那种造型一般都有钢筋水泥支撑，抗压能力更强大，是一个不错的庇护所。 叶洛羽带着人撤离，一边扫了一眼身后。 虽然这次遇到的魔物体型并不算大，但是数量太多，又异常敏捷，所以许多人身上都添了伤口，整体战斗力逐渐减弱。 郑良带着钱宏亮和他们小队的人互相配合，明显吃力许多，不少人的身体都被魔物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 盛红菲和乔夜配合，盛红菲控制着藤蔓织成一张大网，将魔物困住，乔夜使用火将它们烧死。二人配合得很好，但身体上同样到处都是血迹。 成风一直跟在叶洛羽身后，解决着周边的魔物。 他通过瞬移，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魔物上方，手中一柄□□用得又快又狠，几乎每一次出手，就解决一只魔物。 叶洛羽余光扫到他的身影，就见一撮小规模的魔物群将成风包围住，几乎将他身躯覆盖。 它们似乎明白了成风才是这一群人类中最难对付的那个，集中围攻他。 叶洛羽立刻通过烙印通知他，【成风，回来。】 成风明显收到了她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并没有执行这个命令。 【成风，立刻回来，到我身边来。】 【不行。】成风竟然真的违背了她的指令，【魔物太多。如果你的领域被围住，很危险。】 成风说的是事实。虽然叶洛羽的领域可以防御魔物，但展开领域消耗异能，万一她的领域被魔物围住，她将无法带着其他人转移，最终会被魔物耗光异能。 他留在外面杀死魔物，可以减小她的压力。 但是，叶洛羽察觉到成风的异能似乎将要消耗殆尽，身形已经不稳。 【立刻回来。】叶洛羽很生气，【到我身边，恢复一下异能。这是命令。】 她看到成风似乎犹豫了一下，朝她看了一眼，终于点头。 他似乎想使用异能，但被消耗得过多，竟然没能立刻过来。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后，一只魔物森然张开的口器，对准了他的脖颈。 仿佛即将合拢的铡刀，人类的骨肉在它的面前脆弱得可怕。 那一刻，仿佛慢镜头，叶洛羽张了张嘴，知道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一切声音都静止，周遭的一切都消失。 她只有一个念头，成风，快点动起来。只要向左偏开一点，一点就可以！ 成风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可他知道，来不及了。 最后这一刻，他将目光投向了叶洛羽，他的主人。 那目光中饱含无限的眷恋，和许许多多没有说得出口的话。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诧异，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移动了半米。 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撕裂感落在右肩膀上，原本应该咬碎他脖颈的巨大口器，落在了他肩胛骨上。 那处不堪压力，发出碎裂的声响。 魔物的口器合拢，穿过骨肉，成风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穿透地挂在数根烧红的铁钩上，他甚至从余光中，看到了对方转动的复眼。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突然移动了位置，他的右侧肩膀被咬碎，右手完全用不上力气，渐渐握不住掌心的□□。 疼痛激起了他体内剩余的力气，他张开左手手掌，将脱落的□□瞬移至左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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