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珂只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片模糊的世界里不断坠落,伸手抓不住东西、睁眼也看不见什么,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一直下降、下降。 她心口被剑刺出一个窟窿,但神奇的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反倒有些怪异的爽感,好像有什么被堵塞着的东西顺着那个窟窿钻出去了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体内那个存在了十几年的杂乱麻团,被这一剑刺得蠢蠢欲动,竟是有了最后松动的迹象。 如果白珂这时能看见的话,她会惊讶地发现丝丝缕缕黑色的烟气正从自己心口处冒出去。 数量之大之多,能铺满一片视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那些黑色的烟气都冒完了,白珂终于抓住一些模糊的意识,掌握回自己身体的主导权,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白虎门?” 这周围葱郁的一片,高山与流水、飞鸟与游鱼,灵动而真实的景象可不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吗。 但奇怪的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修习着的弟子们,也不见本该监督弟子训练的哥哥白朔。 白珂脑子昏昏沉沉,想着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自己并不是真的回家了,可能只是死之前出现美好的幻觉而已。 这么想着,她反而有些释然地纵身一跃,一下子跳上自己和娘亲哥哥一起居住的山上小院。 果然是变成鬼魂了吧,这身体也太轻盈了些,白珂感觉自己差点没能落下,就要化成一阵风飞走了。 既然要死了,那还是得回家看看。 白珂踏上小院的土地上,贪恋而伤感地狠狠呼吸了一口,感觉家里的空气都比外面要甜美不少。 院里的桌子还在呢,她最初就是在那张桌子上做簪,做出了朱雀剑簪,然后又做出人生中第一件法器,也就是送给朱芸的那条剑穗。 她刚想再往前走走,脚下却如同被固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回头一看,那张桌子前竟出现了一位女子。 只看背影的话,那女子背影纤细窈窕,坐在自己之前做簪的地方垂首,还真有些像自己呢。 白珂知道,自己心口中了那一剑后是离死不远了,现在能出现在自己走马灯里的人也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疾步走回去,往那女子跟前一站,热泪盈眶地喊了一句: “娘。” 还不等她眼泪落下,却听见面前的女子笑了出来。 ? 白珂又尴尬又好奇地去端详女子抬起的面庞,跟白漱琼有三分相似,但确实不是白漱琼,好像比白漱琼更柔和些,自己认错娘了。 那此时自己看见的又是谁? “抱歉,我认错人了,您的长相有些像我娘。”别的不管,这种时候出现的必然是某位大能,白珂先道歉了再说。 那女子微微一笑,体贴道:“那是自然的,不能怪你。” “多谢前辈谅解。”白珂可不会因为这女子相貌年轻就觉得她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敢问您是……?” “嗯,我呢,叫做白弦。”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白珂脱口而出:“虎仙?!” 真是许久没有提到的名字了啊,也就白漱琼还在时常常把虎仙的名号挂在嘴边,因为他们兄妹俩其实都没见过这位虎仙…… 这位就是虎仙吗?那不就是自己的外婆吗! 白弦早在白珂出生之前就飞升成仙了,可是真正的仙人,难怪看着就气度不凡。 白珂又是好奇又是胆怯地看着自己的外婆,白弦也温柔地看着她。 虽然从未谋面,但这是自己的亲人啊。 白弦起身,伸出一根手指头搭在白珂的唇上,堵住她想要叫出的称呼,还有跟在后面那一大堆想要倾诉的话语:“我都知晓的。” 白珂泫然欲泣。 虎仙真的知晓吗?娘亲是怎么被坏人抓走的,这些名门正派之间又是如何的丑陋肮脏,她在仙境都能看到这一切吗? “人间之事,都是循着轨迹运行罢了,不必太过介怀。”白弦这么说着,握住她的手,带她站在山顶的边缘,“既是来到仙境,就看看仙境的样子吧。” 白珂的右手被握着,感受到柔软的暖意。 她看见山下的美好的一切,没有人烟的纯美自然。 但是她也在别处见过这样的景象,因为她生活着的地方也是这样。 “仙境,和人间原来是一样的吗?”白珂不由得发问。 白弦悠哉道:“你怎知你所在的地方,是仙境还是人间?” 白珂一时哑然。 白弦松开她的手,转眼之间像一阵风似的消散在白珂的视线里。 但同时,白珂又好像陷入了下一个幻境,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看见自己这幅身体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 出生,医生抱起小小的婴孩给母亲看,护士们将母女推向病房…… 白珂心中一颤,这是她在现代的样子。 “其实,漱琼本来应该只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白弦缥缈的声音在白珂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刚刚诞生的女婴转眼间已经学会了说话和走路,此时被妈妈牵着送去幼儿园,正哇哇地大哭。 “……那我是谁?” 白珂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小小的女孩在不同的学校里待了很多年,大学时开始接触做簪,阴差阳错地成了个簪娘,居然靠着这样的手艺独自闯荡社会。 接着,一觉醒来,她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意气风发的少主朱芸剑指着自己,她赶紧调动着脑筋去想如何应对。 “你是谁?” 白弦似是喟叹般喃喃着,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抱住白珂。 无数画面在白珂面前闪烁,最后定格到她从没有看过的场景里。 在天地之间最为微不足道的一缕气息间,一个仙诞生了。 她本来是蜷缩着,经过日月的浇灌后终于抬起头,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 白珂与她对视的那一刻,感受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那分明是自己的脸。 天生的仙……到底是法虚仙尊还是…… 不等白珂细想,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仙在天地之间跑动起来,做着一些最为平常的事情,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不过她毕竟是仙,总会得到一些常人没有的机遇。 比如说,她在看着日落时遇到另一个仙,他们相爱了。 ……青于蓝? 躲在石头后面的仙不正是方清和的面孔吗,他表情这么狰狞,肚子里一定全是坏水吧。 果不其然,长着方清和的脸的仙悄悄暗算了两人,抽去两人体内所有的灵气,扔下仙界送进轮回。 不仅如此,他还给自己嫉恨的那男仙写好了最悲惨的剧本,让他从出生就没了娘,恶毒的爹拿已经成了鬼魂的娘来当成自己吸收阴气助长修为的工具,让母子俩困在青龙门里,儿子必须为了保护娘亲不魂飞魄散而受到摆布,包括但不限于用丹药堆砌修为落下后遗症、从小学会算计和阴谋违心做坏事…… 白珂皱着眉头。 好像是,很难不黑化的背景呢。 相比较之下,他给自己写的背景故事就好多了,只是一个性格很坏的修仙废柴而已,只要负责等着仙尊来爱自己…… 这些故事都很贴近现实,但和现实的出入可不小。 因为这个故事里自己显然是女主角一般的存在,但白珂认知中的《芸芸天下传》里自己只是一个炮灰女配罢了。 此时,白弦幽幽的声音响起:“为了对冲他写好的故事,我也写下了另一个故事,把你送去另一个世界,躲开那些会遇见他的剧情……”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芸芸天下传》其实是白弦的故事,内容枯燥无趣的原因是它本来就不是一本正儿八经的书,只是为了改变原有剧情产生的作品! 但显然白弦跟青于蓝的关系不是很密切,因为关于他的那些悲剧故事是一个也没有避免。 白珂:“……可是,青取之抓走白漱琼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只是为了找到一个玄玉的替代品来给他吸阴气吗?那玄玉又在哪里?” 白弦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向白珂展示另外一段画面。 原来十年前,青于蓝悄悄地利用自己在门内布下的势力把玄玉接走藏起来了,找不到玄玉的青取之只能寻找另一个修为高的女性炼成鬼魂,这才盯上每天游手好闲的白漱琼。 所以说,也不是完全跟青于蓝没有关系嘛! 就该虐虐他! “我那女儿,不算是游手好闲。”白弦无奈地解释道,“若她认真修炼的话,早就已经能飞升成仙了,她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女,主要是放心不下你,才迟迟没有渡劫。” 白珂心头一暖。 虽然从目前来看,自己并不算是白漱琼的女儿,但白漱琼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自己对白漱琼的爱也并不虚假。 现在,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该做什么?” 大家都是仙的话,那白珂受了凡人的一剑肯定是死不了了,就是不知道回到凡间后该如何去做,毕竟她不是很想跟方清和那种祸害再纠缠。 白弦答道:“你什么也不用做……顺其自然就好,你和青于蓝都不会升仙的,等到这一世结束了,自然也就回归仙位了。” 那就太好了。 但是,如果不回仙位的话,要怎么用凡人之躯跟方清和抗衡? 白珂敏锐地想起,之前青于蓝不知道为什么爆发的时候,似乎已经隐隐有了能和方清和打平的架势。 “不要想了,那是很耗寿元的。”白弦掐断了白珂心中的念想,无奈地说着,“那我就再帮你一把,把方清和给收了吧……” 白珂眼前明晰的世界再一次变得模糊,耳边朦胧传来白弦最后的声音:“我的朋友,帮我把我的女儿照顾好……” 那是自然。 她的女儿,也是白珂的娘亲啊! 虽然哪里怪怪的。 白珂带着脑中那些震撼的记忆和画面,回到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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