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信望着C区中心那个巨大、又有点畸形的穹顶建筑，心里五味杂陈。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来到这里会如此的困难，尽管他熟读所有的史料，但是那些史料似乎总和现实有所差距，欢乐城比他知道的更加复杂。 他的首要任务当然是把竹寻从欢乐城带出去，依靠她的能力做到现代人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如果竹寻还是死了，他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事，那就是毁掉欢乐城，毁掉这个在旧大陆人心目中，象征新大陆权威的地方。 这个秘密他未曾跟任何人说过，只有他和几个隐匿在此的反叛军才知道。他不能在此刻暴露自己，不能让伊万斯和其他人发现他的真正目的。 “希望上帝这次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路远信默念。 他们不能再失败了。 * “你们准备好了吗？”卢卡又问了一次。 大厅里顿时哀嚎一片。 竹寻见状拉着赫尔夫的胳膊，轻声说道：“你知道路远信吗？” “嗯？”赫尔夫瞪大了眼睛，他眼珠子转了转，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别装傻了，”竹寻说，“我们现在要合作，才有可能从这里走出去。” 路远信，又是这个路远信，赫尔夫当然听说这个人的名字，但那天晚上，那个自称路远信的人来找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看清路远信的脸，他一直站在黑暗中跟和赫尔夫交流，刚开始和热敷还以为他是哪个坑蒙拐骗的混子。 哪怕到了现在，赫尔夫还是对路远信说的话半信半疑，他太想要那20亿了。 “你们和他什么关系？”赫尔夫皱着眉头问。 “合作关系，”竹寻说，“我们和他里应外合，才能出去。” “你就不怕他是骗子？”赫尔夫拉长了语调。 竹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是不是骗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从这里出去，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当然不想，”赫尔夫说完闷闷地哼了一声，“不过我也不想随便相信什么人，在这个地方人是最危险的。” 竹寻还想说两句，卢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道：“这次的游戏也很简单，先到达场内中央的200支队伍获胜。但是，你们挺好了，需要六个人一支队伍，如果你找不到队友，系统会就近原则给你分配，但前提这支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必须接纳你，如此循环往复，如果到最后都没有人愿意和你组队，我很抱歉，你只能接受惩罚了，现在场内自由组队开始！” 赫尔夫身体随着“开始”微微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竹寻一眼。 “听见了吗？”竹寻松开手，“你看看周围，缺胳膊少腿的人不少，至少我们这里的几个人肢体是健全的。” “邪了门了，刚好六个人。”赫尔夫喃喃。 “邪门吧，所以跟我们一起是没错的。”焦宇插话道。 “行，我勉为其难答应了。”赫尔夫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别装了，跟我们合作是你的荣幸。”林玫月揶揄道。 对场内其他人来说，六个人组队无疑是个巨大的噩耗。在卢卡宣布这个消息的同时，四周围就乱作了一团，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谈话声、争吵声、打架声不绝于耳。 但是，这毕竟是个团队游戏，强扭的瓜不甜，说不定强扭的瓜还会拖后腿，很快场内就冷静了下来，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啧啧啧，”林玫月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游乐场内，感叹道，“看来大家不笨，万一有人在游戏的时候搞小动作，游戏就提前结束了。” 在场内忙着挑选队友的时候，场地边缘机器人已经准备好了游戏道具，那些道具和旗袍女人描述的一模一样，而在场地中央，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高台，高台四周有数十级台阶包围，但那高台上是什么，由于视角限制，竹寻看得并不十分清楚。 看来旗袍女人的记忆的确是真的，竹寻不禁担忧起来，她担忧的不是别的，而是这几个游戏的最后一步，必须要用刀划那些无辜的人。” 队友遴选一轮又一轮，到了最后，只剩下五个老弱病残。竹寻之所以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这五个老弱病残在她身边。而是因为屏幕上出现了那五个人的脸，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其中一张。 是那个跟他们一起来C区的小男孩，他的目光里满是惊恐。 下一秒钟，就有两个机器人抓住了他。小男孩震惊的脸上顿时泫然欲泣，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哭起来。 不，他本就是个孩子。只有孩子才会有如此洪亮又绝望的哭声。 竹寻如鲠在喉，她定定地盯着屏幕上的男孩，感觉到一条生命就要走到尽头。 那五个人被机器人押到高台上，各自被绑在五根金属柱子上，俨然一副犯人即将受刑的模样。 整个游乐场内鸦雀无声。 “这哪里是游乐场，分明是屠宰场。”赫尔夫说。 “各位，请到游乐场边缘，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记住，游戏规则很简单，只要先到达的队伍就能赢，如果中途有人手脚落在了地上，不好意思，你需要回到起点，重新开始游戏，在回到起点的途中，不能对其他人进行干扰。哦，对了，最后一条，进了红圈后就可以放下金属板了，祝你们好运。”卢卡笑脸盈盈。 规则也和旗袍女人说得略有差异，但考虑她的记忆时有时无，似乎也很正常。在机器人的催促下，所有人都到了场地边缘。众人商量之后，决定由赫尔夫打前阵，旗袍女人、竹寻、林玫月、老三在中间，焦宇在最后。大家先后上了金属板，保持着出发的姿势。 旗袍女人拎着金属板上的绳子，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紧咬嘴唇，又深呼吸了一口气，驱赶脑海中那些可怕的记忆。 “各位，游戏开始后，听赫尔夫的口令，一抬左脚，二抬右脚。”竹寻低声对大家交代道。 “这样有用吗？”旗袍女人问，她虽然之前玩过这个游戏，但每次都是在一片混乱中开始和结束，她对此并无太多经验。 “当然，”竹寻说，“这本就是一个团结的游戏，大家步调一致才能赢。” “话……话这么说没……没错，但人……人急起来了，就……就会紧张。”老三磕磕绊绊。 “所以，我们才需要统一的口号，”竹寻说，“而且，为了避免有人在路上攻击我们，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赫尔夫：“你这话说的，我们再快，也跟别人在同一起跑线上，不太可能有太大优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觉得我们不如最后出发。”旗袍女人轻声建议道。 “最……最后？那……那不……垫……垫底吗？”老三伸着脖子说道。 “也未必，如果我们后出发，受到的干扰就会更少。”竹寻理解了旗袍女人的话，“这样反而会更快，我说的对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旗袍女人连连点头，“有些人很坏，他们肯定会干扰我们，我们在最后反而有优势。” 游戏开始得毫无预兆，卢卡在一个非常出其不意的时间喊了句“开始”后，场内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有些队伍队员之间毫无默契，比赛刚开始就摔了个大马趴，他们骂骂咧咧重新回到起点开始；还有些人没走出几步，就互相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竹寻他们则低调许多，他们佯装没准备好，等着所有人走了差不多十几米后，才从起点出发。一行六人一边走，一边嘴里轻声呼喊着“1、2、1、2”的口号。 由于前方已经乱作一团，叫骂声、叹气声不绝于耳，不断有队伍拎着金属板返回起点。竹寻他们的口号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保持着平缓而稳健的速度，这在一众急躁的人中显得格外珍贵。 “前面人多，我们换个方向。”赫尔夫看见前面窝了一堆人，选择及时调转方向，往右走去。为了保证身后人能跟上他的节奏，他走得很慢。 他们绕过一个障碍物，这时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高台了。 “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旗袍女人提出建议。 众人都没想到旗袍女人会提出这个想法，斟酌了几秒后，所有人都在赫尔夫的指挥下停了下来。 旗袍女人让大家停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眼前景象一片混乱，尤其是在前方进入红圈的位置，更是乱作一团。有好几个人进入了红圈后，不知为何打了起来。 他们的吵闹声在这里格外响亮。 “看见了吗？明明都已经先进去了还要打架。”赫尔夫感叹道，“何必呢。” 进红圈的人越多，里面就越混乱，所有进入红圈的人似乎都杀红了眼，挥舞着拳头，对彼此拼命下死手。 “这些人，都疯了。”林玫月说。 比他们更加震惊的是高台上的那五个人，他们看见高台下如此癫狂的景象，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魂不附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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