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将那个骰子捡了起来，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给所有人看。 竹寻看得很真切，的确是1点，只是这是她的意念作祟，还是只是2038的运气好，她完全不清楚。 她吞噎口水，好让紧张的心情能快速平复下来。 “你的运气不错，能挺过这一轮，”卢卡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给这个胖子扎一针。” 大壮刚刚还愉悦的脸上陡然变得煞白，他眼珠子都在震动，那个年轻士兵趾高气昂地走到他的面前，这时他的身体已经止不住地发抖起来，他战战兢兢地注视着那根银管。 “能不能轻一点？”他问士兵。 士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朝着他的胳膊扎了下去，只听一声洪亮的惨叫。 “啊呜……”大壮龇牙咧嘴。 片刻间他的脸色由红变白，腮帮子上的肉因为试剂的作用，扭曲地移动。 “第四轮了，谁先来？”卢卡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他享受这样的过程，尤其是这个游戏正在接近尾声。 “我先来。”2038说。 “把骰子给她。”卢卡兴奋地对士兵说。 2038从士兵手里接过骰子，她的手在发抖，血液里的试剂好像在渐渐侵蚀她的细胞和肌肉。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试剂，2038想，如果再多一点，她应该就要马上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现在，她只能硬撑着。 2038让骰子垂直落下，骰子在地上转了个圈，稳稳地停在了地面上。 “是1。”士兵捡起地上的骰子，对卢卡说。 他话刚说完，两边人的脸上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竹寻和林玫月、焦宇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而肖奇和赵一隆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还是1点？”竹寻嘀咕。 “看来这回凶多吉少。”林玫月低声说道。 “太好啦！”另一边的肖奇高兴得颧骨升天，他大声嚷道，“大壮，我们赢定了。” “嘿嘿，”大壮咧得嘴都合不拢，他兴冲冲地从士兵手里抓过骰子，说：“我就不信了，我连这最小的数字都赢不过？” 大壮大手一挥，将骰子扔在了地上。 骰子在地上旋转，就像命运的□□一样，众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它，生怕它出了什么岔子。可是它只有六个面除非碎掉，竹寻想，他们才有可能赢，2038才有机会活下来，但显然它不可能凭空碎掉。 竹寻盯着那个骰子，希望自己身上那点微弱的能力能够在此时此刻发挥作用。骰子的转速慢了下来，但它没有碎掉的迹象，当它停下来的时候，朝上的一面是两个点。 “赢了！”一旁的肖奇和赵一隆立即笑开了花，他俩的声音让卢卡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并没有发火。 竹寻盯着那个骰子，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偷偷看了一眼林玫月和焦宇，他们俩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的状况并不感到意外。而2038，她就更加平静了，好像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来你们的运气不怎么好啊，老天爷都不帮你们。”卢卡在一旁悠悠地说道，他抱起胳膊，冲士兵使了使眼色。 那个士兵又拿着银管走到了2038的面前，2038深深地看了竹寻以及其他人一眼，她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也是，她没什么好说的了，该做的都做了，该见到的人都见到了，她们这种的人结局就是这样，活着不能由自己做主，死自然也不能死得好看。 “慢着！”竹寻不忍心看着2038就这么死去，她歇斯底里的阻止道。 士兵的手在竹寻的怒吼下微微颤抖了一下。 “蠢东西，谁叫你停下来的，赶紧注射进去！”卢卡骂骂咧咧。 竹寻挣扎着吼道：“你别杀她！你来杀我！” 2038本来死气沉沉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动容，她吃惊地看着竹寻，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感到很意外。 “呦呵，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卢卡的语气并无多大变化，但目光却被竹寻吸引了，“在这里，我只看到大家互相残杀的，没看到有人愿意为了别人死的。” “我……”竹寻犹豫了几秒，这犹豫也是她作为人类的反应，她同样惧怕死亡，惧怕那突然到来的黑暗。 “你不用为我死，我活这么长时间已经够本了。”2038说。 “但是……”竹寻突然感到鼻子酸涩，她的眼泪就要从眼里涌出来。 “哈哈哈哈，”卢卡哈哈大笑起来，“看啊看啊，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画面。可惜啊，我对你们这样的人早就了如指掌了，自私、自利，眼里除了那点钱，就什么也不剩了。也好，这个地方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地狱，你们活该！” 竹寻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许是因为对眼前的状况无能为力，也许是因为2038，她是自己在这里结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她最信赖的人，哪怕她并没有那么信赖自己。 “执行官，你这话就说错了，我们变成这样是谁的功劳？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把资源都占了，把我们最后一点人性都掐灭了。”林玫月直言不讳地说。 卢卡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不再和人争辩，而是从容地挥了挥手，士兵将手中的银管毫不犹豫地朝2038的胳膊上扎了进去。 事情发生得非常之快，快到在场每个人都几乎浑身凝滞。 2038的眼睛在银管扎进去的那一瞬间，就只剩下了眼白，她的眼球仿佛消失了一样，肌肤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过了几秒钟，她就像一滩烂泥样瘫了下去。 竹寻如鲠在喉，她直勾勾地盯着2038，直到看到她的鼻腔里涌出来一丝丝鲜血，绝望的感觉顿时弥漫了她的全身。 她吸了吸鼻子，将那些没用的眼泪收了回去。 卢卡见2038倒下了，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蹲下身子，观察她被注射试剂的症状。 “唔……”他沉吟片刻，表情变得兴奋起来，好像眼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白鼠，“她的发作速度要比别人慢得多，是因为她是士兵吗？嗯，上次见到这种人还是半年前，你跟她很像啊，该不会认识吧？”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竹寻想说点什么，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喉咙被人封印了一样。而其他的人，只是安静地沉默着，连林玫月也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2038的身体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她的皮肤开始坍塌，七窍流出了粉红色的液体。 “哦，果然！”卢卡兴奋地说，“这试剂果然有效！来人呐，把她放在实验舱里去，别把这里地板弄脏了。” 卢卡看都懒得看其他人一眼。 还是那个给2038注射试剂的士兵，他随手把银管放在托盘里，走到已经死亡的2038跟前，他轻而易举地抱起2038的尸体，就往那些试验台后走去。 竹寻亲眼看见2038干枯的手垂了下来，她的身体似乎在一点点消失，但那副干枯的皮囊是她还存在的痕迹。 竹寻胃里翻滚，浑身颤抖，她不再忍心看这样的画面，于是选择垂下了眼睛。过去几天的情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是如何和2038结识的，又是如何知道2038所经历的一切。而如今那个一直被她称作老太太的无名士兵，就躺在这个冰冷的实验室里，失去了生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 “怎么样？各位，够刺激吧！好不好玩啊？”卢卡的表情几近癫狂。 “刺……刺激。”一旁的肖奇挪了挪身子，结结巴巴地回应道。这场面同样让他感到很恐惧。 “刺激就好，待会儿说不定你身上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卢卡笑得更狰狞了，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嘴巴像是抽搐一般颤抖着，“现在第二回合，你们两边派谁出来啊？” “我有……异议。”赵一隆轻声说。 卢卡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有什么异议？轮得到你有异议吗？” “我们这边三个人，他们那边四个，多一个人，这个游戏不公平。”赵一隆声音不大，但落在安静的环境里，每个人都能听清。 卢卡翘起嘴角：“你放心，他们剩下的那个，我会亲自跟他玩。既然你提了意见，要不这一回合，你来吧。” 赵一隆身体一哆嗦，他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就被赶上来的士兵制止住了。 肖奇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呼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边呢？” “我来。”竹寻咬着牙，此时她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为2038，也为那个临阵脱逃的路远信。如果他们这么折磨人，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好。”卢卡挥挥手，两个士兵分别解开了竹寻和赵一隆。 竹寻站起来，上前一把夺过士兵手中的骰子，她猛地往地上扔，骰子刚掉在地上，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竹寻一哆嗦，她刚疑惑是不是自己举动触发了什么。一个士兵就匆匆推开了门，他扫视了所有人一眼，跑到卢卡的身旁，伏在他的耳旁说了几句话。 卢卡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你说什么？”他质问道。 “执事人来了，”士兵低声说，“他还带了那个A区的执行官，说是要跟你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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