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凌宇（1 / 1）

柳石凌和小玉回到徐府，原本因徐希大病而没有大操大办的迎春喜庆气氛，忽然间大变。角门敞开，不少仆从进进出出忙碌起来，便连大门外的也新换了红色对联，挂起了大红灯笼。

小玉咦了一声，疑惑道：“柳柳，他们这是做什么？”

“这是元日焕新的习俗，为了迎接新的一年到来。”柳石凌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她们才出门不到半日，不知为何府内又忽然装扮起来，“我们去瞧瞧。”

两人才踏入大门，便听见有人在招呼下人调整摆放前院的花卉盆栽，柳石凌听着声音觉得耳熟，循声望去，看见一道侧影。

“畏叔！”柳石凌喊出声来，对方恰好扭过头也看见她，身形一顿，迎面走来。

畏叔朝面前的人稍稍一拜，道：“柳姑娘，小玉姑娘，许久不见。”

柳石凌出乎意料道：“畏叔，碧绦不是说你留守于青镇，怎么忽然间来了上京？”

畏叔叹了口气，道：“我本就不想与少爷分开，奈何青镇一些事务需要人手处理，只好留下。我前些日子收到信件，知道少爷情况不大好，想着怎么也要回来照顾少爷，这不才到没多久。少爷身体虽是不好，可都要过年了，府内怎能一点都不准备，我便招呼人手只能简单先弄一些。府里装扮得热闹些，心情变了，身体才能好嘛。”

小玉指着大变的庭院，道：“这些是畏叔弄的吗？我都要看眼花了。”

畏叔看着小玉脸上惊喜的模样，知道他这一番捣鼓也算有用，欣慰道：“是啊，小玉姑娘喜欢？看，我做得没错罢，府里不能总是冷冷清清的。如今又有柳姑娘你们住进来，我真是高兴，我想少爷也会开心的。”

柳石凌点了点头，此时才意识到她其实也很多年没有好好过年了，自从父母亲相继离世以后，她与凌家其他人愈发疏远，过年时节自然也不会有人重视她，她也因此渐渐的不将元日放在心上。

这一年她离开凌府，也从未想过如何度过年关，一路同白河等人经历许多，途中有欢乐自在也有悲伤苦闷，更是将这些抛之脑后。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真正开启属于自己人生的第一年，差阳错竟会来到上京城，身边的人再也不是那些不在乎她的人，而是值得信赖的伙伴们。

“畏叔，你说得对。”柳石凌回过神来，道，“既是过年，便该热热闹闹。”

小玉第一次在人世间过人类的年，出门时看着大街上欢天喜地的景象已是兴奋不已，此时更是激动，道：“过年？我们要一起过年？我还是第一……”

柳石凌一顿，担心小玉一时将身份说漏了嘴，会吓到畏叔，赶紧打断道：“畏叔，我们先将药送过去，等会也来帮你们。”

畏叔笑着点了点头，道：“去罢。”

远离一段距离后，柳石凌才又低声对小玉提醒：“小玉，这些话容易暴露身份，可千万别说漏嘴，被人发现你的妖便不好了。”

小玉反应过来，一下捂住嘴，用力点头，发出闷闷的一声“嗯”。

柳石凌扑哧一笑，拿开她的手，道：“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两人走进内院，看见碧绦正在张罗侍女贴窗花，挂五彩灯笼，又看见一旁白色的身影，白河也和下人在一块，偶尔抬手施展法术帮忙，唬得人惊呼不已，一边的侍女们忙里偷闲，不住地偷瞄过去，细细低语，不用想也知道在议论什么。

柳石凌和小玉虽是去药坊打探，不过抓的药依然是徐希的，她将药交给碧绦后，转身便收到白河投来的目光。

驻足片刻，白河已来到她们身前，道：“回来了。可有查到什么？”

柳石凌迎面望去，同他说明了情况，道：“我与小玉都未能发现药坊中的问题，或许该从卢商下手才能探听一二。”

白河想了想，道：“那便找机会去见见那位卢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旁的小玉收回张望的视线，道：“星昴呢？”

听她一说，柳石凌也咦了一声，望向大变光彩的院子，充满了庆贺新年的气氛，徐府上下为数不多留下的人全部忙碌起来。她们四人因要查询兀鹫一事，暂时留住在徐府，适逢元日，她们可以一同度过这个特殊的新年。

“星昴应是还在屋里，在阿筍醒来之前，阴阳镜需要加持灵力以防万一，估计还要一段时间。”白河解释道。

星昴自柳石凌和小玉出门调查卢家药坊后便回了房间，阿筍还在阴阳镜中沉眠，若是这段时日还未能解开他身上的傀邪术，在他苏醒后神智不清，恐怕会出现其他意外，必须在此之前做好困守住他的准备。

“好罢。”小玉有几分失落道，“柳柳说就要过年了，城里好热闹，我还想大家一块玩呢。”

白河瞥一眼柳石凌，又看了看天色，对小玉道：“时间还不晚，天黑后才更热闹。小妖，你若是等不及，不如去催催他。星昴做事一向稳重，阿筍情况没那么糟糕，匀些时间出来也不是不可。”

“是吗？那我去找他。”小玉说着兴奋地跑开了。

柳石凌看着小玉蹦跳着离开，微微弯起嘴角，收回视线时，察觉白河正看着他，回过头道：“你看什么？”

白河倏忽一笑，道：“没，我只是在想，如此佳节时日，或许我们该暂时放下其他烦恼事，不要错过这般喜庆之日。柳石凌，你觉得呢？”

柳石凌一愣，道：“你们修仙道长也过新年吗？”

白河望向前方逐渐装饰起来的院子，道：“修仙之人确实不在意世俗节日，白云山上自然不像凡俗城里这般大张旗鼓庆祝元日。不过到了元日，我们会暂歇修习，同辈之中也会聚在一块谈天论地，比划法术，下山的弟子们若是回来，会带回一些世间玩意送给大家，年纪较小的师妹师弟们最喜欢这些了。”

柳石凌听着白河款款道来，仿佛看见了白云山上和谐美好的画面，不禁有些羡慕道：“真好，你们远离世间纷争，互相之间关系和睦，即便不过节日，也是开心的。”

“倒也并非无忧无虑，修习的日子总是枯燥乏味，山上更是毫无乐趣可言，偶尔的开怀的确让人难忘。”白河也是下山以后，才发觉原来那些看似平淡无趣的日子竟是令人怀念，他扭头看向柳石凌，“你一直生活于此，倒是早已习惯热闹了罢。”

“我……”柳石凌微微垂下眼眸，用力抿了下唇，道，“其实，我很久没有过新年了。父母离世以后，我虽还留在凌家，但我知道他们并不喜欢我，过年这样的欢喜日子我也不想出现在他们眼前让人厌恶。”

白河收敛了神色，柳石凌难得说起她曾经的事，他以为不怕天不怕地的柳石凌，即便是在凌府不受待见，但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必定会反抗回去，绝不让其他人好受。可未曾想最该喜庆团圆的日子，柳石凌却是看着他处热闹，默默承受孤独。

白河心绪微动，道：“小时候如何过年我已记得不大清楚，如今也算是我下山后第一次过年，柳石凌，今日暂且忘记不痛快的事，我们一块过年罢。”

柳石凌神色一滞，她回来时看见畏叔在府里张罗忙碌，也受到气氛影响，心中有过一瞬幻想和大家一起过年的场景。她从来不是不喜欢如此欢喜的节日，她只是不想一个人独自度过。

柳石凌没想过会在白河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五味杂陈，看着白河，好一会道：“嗯，从前的日子全当过去，已经全都不重要了。这算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往后我们会有更多、更美好的新年。”

柳石凌没有意识到她将白河包括进了她往后的新年，白河弯起嘴角，没有提醒，看着她逐渐开朗的表情，点了点头，轻声道：“如你所言。”

小玉将星昴从屋内拉了出来，四人一块帮助畏叔做完剩下的活计，只消半日，整座徐府变了一番模样，上上下下充满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到了黄昏时刻，府里的灯笼一盏盏接连亮起，暖色的光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不止是徐府，上京城内不论富贵贫苦，各家各院全都点上火红灯笼，灯火连绵全城内外，在渐渐天暗的夜里，照得犹如白昼。

柳石凌四人迎着夜色出门，手里拿上前日星昴买来送给她们的花灯，加入拥挤人潮之中。她们来到内河岸边，停靠的大船已收起了锚，船身挂满了彩灯，在河里倒映出五光十彩，随着船桨用力划动，缓缓地行驶于内河之上。

甲板上的演出开始，乐曲声悠扬传开，高台鲜花之中，一道曼妙身影缓缓出现，面带薄纱，扬起水袖，尽情舞蹈，丝毫没有在意无数双目光落在她身上。随着一曲舞动，河岸边传开欢呼掌声，大船没有停下，继续沿着内河前行，拐入弯道。

在元日到来之际，全城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