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然有条不紊派人出府，把五弟的话带去给夫君，接着转身就往暗室走去。 一开始，她也想过要放下郑柔若，毕竟暗室血腥又阴冷，但郑柔若就像是她长在她身上一样。强撑着困意就是不睡，无论怎么哄都不行，咿咿呀呀叫着，死死抓着她的衣服，明摆着要一块去。 宋嫣然没辙，这边事情一大堆，没时间和郑柔若这个小祖宗耗在这儿，单手抱着小闺女往暗室走去。 “夫人，暗室阴气重。”红饶刚把八少爷送到屋里，就看见自家夫人要抱着大小姐去暗室，赶紧阻止道。 暗室说的好像是个藏宝阁的模样，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地牢，面积庞大，几乎占据了半个郑府大小，底下密密麻麻的甬道，里面关着的全是一些仇敌或是证人，刑罚手段和东西二厂有的一拼。 这么阴冷又血腥的地方，怎么能带大小姐去呢。 红饶满脸不赞同，宋嫣然却不当回事，她和郑皋的闺女，怎么可能单纯过一辈子，早点适应早点习惯。 趁着她还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时候，打小就看，长大也就不怕，习以为常了。 宋嫣然知道红饶胆子小，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怕就先回去照顾小小八，这丫头胆子大着呢。”说着母女俩身后的嬷嬷已经消失不见，转而跟在身后的换成了一种全副武装的侍卫，个个气势逼人，就这么护着宋嫣然和郑柔若娘俩走进暗室。 一路上七拐八拐，郑柔若就听到沿途牢房中全部都是哀嚎声，小身体虽然没打哆嗦，心里却充满好奇，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到了大年初一，犯人不放假吗？ 再者说，他爹爹那般琉璃仙尊似的美人，竟然会在府中底下有这般大的一间暗室，多少有点反差，人设崩了。 郑柔若就这般趴在宋嫣然肩上，睁着小眼睛到处看。她视线可及之处，有烧红的烙铁，也有巨大的水牢，刑罚种类非常丰富，应有尽有，保证在人死不了的前提下，享受完所有刑具，以确保他们将所有的真相全部吐出来，这才会给一个痛快。 郑柔若被娘亲抱着走进暗室最里面一间刑房中，一进去就看到耿嬷嬷和她儿子被绑在十字架上，旁边烧红的烙铁已经准备好，耿嬷嬷嘴里破口大骂，却始终无能为力。 而她那好儿子，从始至终嘴巴里都被塞着一块破布，除了呜咽声，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嫣然就是要让耿嬷嬷看着她唯一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能背叛主子的人，看到她的心头肉受罚生不如死时，还会不会继续嘴硬。 “呜呜~呜！”耿嬷嬷只是被绑着而已，她儿子就没那么幸运。 宋嫣然挥手让行刑的人退下，她一只手抱着郑柔若，另一只从炭火盆里拿出一只被烧的通红的烙铁，也没说别的，只看了耿嬷嬷一眼，拿起烙铁，在他们母子两人惊恐的目光中，满脸微笑……给烙铁转了个弯，伸进一旁的水中。 烙铁通红，高温迅速冷却，不断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还不等耿嬷嬷和她儿子放松下来，宋嫣然脸上微笑彻底消失，不看别处，又慢悠悠的把冷却的烙铁放回炭火盆中，等烧到通红时，在耿嬷嬷睚眦欲裂中嘶吼出一句：“不！”时，通红的烙铁已经死死摁在耿嬷嬷儿子胸口。 郑柔若恍然间闻到一股难闻的烤肉味，人肉果真不如猪肉香。 不过有一说一，她娘亲还真帅。 郑柔若眼睛圆溜溜看着眼前的一切，伸出两只小胳膊抱着娘亲的脖子，欢快的笑出声来。 在这昏暗的牢房中，童声稚嫩笑得畅快，“咯咯咯”的笑声跟小公鸡打鸣似的，郑柔若眼睛弯成小月亮，搭配着满屋子刑具，莫名添加几分诡异，当即就把耿嬷嬷的谩骂声堵了回去。 郑柔若是魔鬼，她们是魔鬼，整个郑府全是魔鬼！ “啊！住手，别烧了，我说，奴婢说，夫人求您饶命！”耿嬷嬷尖声喊叫，不断在十字架上挣扎。 宋嫣然拿着烙铁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动作才好，眼瞅着耿嬷嬷眼神闪躲，看她闺女跟看见鬼一样，即使已经被绑住，还在尽可能离柔若远一些，好像她是什么吃人猛兽。 宋嫣然低头就看到郑柔若笑的开心，知道她还不知世事，只以为好玩，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却把耿嬷嬷吓的半死，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说。” “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和奴婢做交易人的脸，他每次出现总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你和五弟妹说了什么，让她除夕也出府？” “奴婢从前是五夫人的陪嫁丫鬟，五夫人嫁过来之后，奴婢也经常奉命往五夫人娘家走动，那黑衣人在除夕夜让奴婢告诉八爷，说五夫人的母亲病重，只剩最后一口气，却又碍着过年瞒着她不让担心。夫人，那人只说让奴婢将五夫人引出府去，他要偷一个东西，奴婢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要五夫人的命啊。奴婢也没想到八爷竟然会跟着五夫人回娘家。” 耿嬷嬷说得其实没错，她一开始真的没有背叛主子的心思，她没那么想，也不敢弑主，不过是黑衣人抓住她着急要银子的软肋骗了她罢了。 不过要郑柔若说，耿嬷嬷未必不知道那黑衣人不是好人，不论黑衣人最初的目的是不是只偷个东西，背叛就是背叛。 更何况耿嬷嬷的儿子嗜赌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奴婢的儿子欠了赌债，主子给还的道理，如果五婶真的那般的话，整个郑府都迟早会被奴才骑到头上。 耿嬷嬷向五婶借钱被拒，便和外人勾结，这样的奴才死不足惜。 她之所以一直死撑着不说出来，其实也是起了几分侥幸，主子已经死了，她说出来也活不了，只是可恨，主母竟然把她儿子绑来，再不说就没命了，索□□情是她做下的，说出来儿子还能留一条命。 郑柔若满脸气愤，指着烧红的烙铁一个劲的咿咿呀呀，满脸着急看着自家娘亲。 宋嫣然秒懂，轻轻拍着郑柔若的小胳膊一下，继续问耿嬷嬷：“你再好好想想，那黑衣人有什么特征，身高，或者是口音之类的。” “夫人，奴婢真的不……”耿嬷嬷浑身无力，着急求饶，正要说自己真的不知道的时候，猛地想起什么，眼睛瞪得老大，问宋嫣然：“夫人，奴婢说了，您能放了我儿吗？” “可以。” “奴婢隐约记得，那个黑衣人的肩膀上绣着一只鸟。” “一只鸟？什么颜色？”宋嫣然眼睛微眯，想起什么似的，和身后众侍卫对视一眼，大家全都屏住呼吸等待耿嬷嬷回答。 其实郑府底下的暗室根本不是他们家的，而是万岁爷的暗室，身后跟着的侍卫也都是万岁爷拨给郑府的护卫——玄武卫。 郑府众人身体孱弱又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万岁爷实在不放心，每一位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郑府重新指派侍卫，以保护他们的安全。这些侍卫在皇上在任期间，除非是倾国大事，不然全部由郑府调派。 “红色！” 果然！随着耿嬷嬷话音落下，一旁的玄武卫也将一只火红的鸟画在纸上，见耿嬷嬷点头，宋嫣然脸色骤冷，抱紧怀中的郑柔若，率先朝外面走去。 跟本不顾身后耿嬷嬷叫喊声，放了她儿子？五弟妹和八侄子死得冤屈，如果不是耿嬷嬷只有一个儿子，宋嫣然要诛他们九族都不解气。 “夫人，朱雀卫现世。”身后玄武卫首领和宋嫣然低声说道。 宋嫣然知晓轻重，思索片刻就做出决定：“此时关系重大，万万不可耽搁，你去进宫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禀告万岁爷，并把郑旻说的话一并告诉万岁爷。再找一个人去郊外，把这事告诉老爷，看他要怎么做。” 玄武卫首领点头，吩咐一人去给首辅送信，自己脚尖一点往皇宫方向飞去。 见报信的离开，宋嫣然抱着郑柔若往外头走去，刚刚走出暗室，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宋嫣然对着满府白幡，心情实在说不上一个“好”字，脸上就露出不快，只问来人：“什么事？” “夫人，老爷刚在郊外控制好现场后，看到五夫人和八爷的尸首太过凄惨，一时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来人一开口，宋嫣然不用往前两步，也听到是夫君身边的小厮。 报信的小厮是知道自家老爷和夫人是如何恩爱，更知道自家夫人是多么的手段厉害，既担心老爷又着急，小厮一股脑赶紧竹筒倒豆子道：“本来老爷还能撑住一口气，只是小的也不知道老爷在郊外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就往宫里跑去，本来一路上打马受风就够难受的，后来路上来了一个官爷不知道和老爷说了什么，老爷刚进宫和万岁爷说了两句话就倒下去，御医说，说，要不好了！” 小厮话音刚落，就被郑柔若哭嚎声打断，哭声凄厉又惶恐，慌乱间抬头，就见夫人一脸着急还得手忙脚乱安抚大小姐。 郑柔若一听美人爹爹出事，虽然不知道朱雀卫是个什么情况，却也知道自家这次灾祸是招了仇人，那仇人说不定还是皇上的仇人。 她知道娘亲这是要进宫，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也不放开，显然害怕她把自己丢在家里，她要见爹爹。 宋嫣然见状，也知道她要找夫君，现下府中正乱着，但她又放心不下夫君，仓促之下把所有其余的事情也交给两个儿媳妇，和其他几个侄媳，接着就仓促给闺女擦干脸上的脸，把这小东西往怀里一埋，打马朝着皇宫奔去。 被宋嫣然抱着裹在怀里，郑柔若这才感觉到尴尬，刚刚那一瞬间她只是听到美人爹爹不行了，脑子里便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难过无比，想要马上见到爹爹。 说实话，郑柔若被娘亲抱在马上，这才缓过来感觉有点丢脸，不管身体有多小，她自家知道自家事，自己再清楚不过，芯子可是一个成年人。 别看她这辈子长得小眉小眼秀气无比，看上去就是乖巧那一挂，上辈子可是个美|艳大美人来着。 好在这一世没人知道她刚刚哭过鼻子，被娘亲抱在怀里骑马朝着宫中去，冷风吹散满脸尴尬，这才自然不少。 不过还是急吼吼的，一进宫可不管她娘给万岁爷跪不跪，只挥舞着小爪子，又情不自禁流下泪来，张着小|嘴要找爹爹。 万岁爷感念她的孝顺，连忙阻止宋嫣然行礼，赶紧让人把她扶起来，宋嫣然却正色道：“万岁爷，礼不可费。”恭敬行礼后这才被太监带着往后面走去。 她没想到万岁爷竟然把养心殿给自家夫君躺着，一手把郑柔若放在床上，看她朝着夫君身边爬过去，紧紧抓着手，这才又重新跪下去：“万岁爷，养心殿是您的寝宫，为人臣子怎可放肆。” “你少扯那些没有用的，我和慎之自小亲厚，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万岁爷说话随意，显然和郑皋夫妻俩很是相熟，见好友被御医围着，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养心殿有白虎卫拱卫，你放心，我也能放心。” 全程到尾万岁爷和宋嫣然的说话都是自称“我”，一个称呼就显示出亲疏，郑柔若满脸焦急看着一群老头给自家美人爹爹诊脉，耳朵却支起来听着皇上和娘亲说话。 拱卫皇上的白虎卫、守卫郑府的玄武卫，还有伤害五婶和八哥的朱雀卫，郑柔若抱着爹爹的胳膊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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