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节目录制选在不同地点，两波人没有碰上。 西餐厅精心布置过，装潢和食物摆盘都非常优雅精致，特殊的地方在于厅前并没有放置什么三角钢琴，而是一块几米高的电子大屏。 画面赫然是另一边的节目直播。 卡丁车场馆选在室外，众人换好红黑色系的赛车服和头盔，霍星彻一身深蓝，头盔上端荧光黄绿的彩色带和他的头发相得益彰。 “霍少这衣服好特别……” “好像是他自己的衣服吧，去年的比赛就有穿过。” “这就是职业选手吗！” 霍星彻作为职业赛车选手，在节目里驾驶卡丁车当然有点犯规，比赛结果显而易见。 但又不能让其他嘉宾没有游戏体验，因此节目组应对的策略是——两个优胜。前两名驶过终点线的都能计第一，在晚上的选择房间环节有优先权。 男嘉宾们站在一起，气氛有点古怪。 说起来上热搜的是霍星彻和唐虞，但霍星彻本人偏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面不改色地调试着装备，这让其他想要八卦的无关人士大失所望。 同为前男友，勉强能算有关者吧。 陆嘉诚和赵品川本来就和霍星彻不熟，紧绷着嘴角打量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当初霍星彻和何欢发生摩擦，秦霄就做过和事佬，他们相处得还挺愉快，再联想到他说过的那些话，原本以为是无心之言，现在想来每一句都语意深长。 秦霄觉得自己的好意真是喂了狗。 “早。”钟应倒是没什么变化，向霍星彻打招呼。 霍星彻应了声“早”，又复而扭头，望着他狐疑地问：“你还行吧？” 钟应微怔，并没有出声。 节目组向众人宣读游戏须知，由于卡丁车体验项目具有一定危险性，身体不适者请提前沟通退出，驾驶过程中谨遵操作指南，安全第一。 除了林可可今天身体不太舒服退出，其他人都表示没问题。 孟嫣俯下身子系安全带，落下的长发遮住卡扣，弄了半天都没弄好，何欢检查完自己的装备，扭头顺手帮她合上。 “啊啊啊啊磕到了！” “我宣布我投入欢颜阵营，荷塘月色看起来没什么前景啊。” “你们怎么不磕霍少和钟弟弟？他还帮他戴安全帽……” “好了。”霍星彻将钟应外套拉链拉到脖颈处，甚至能看清他冷白皮肤上青色血管的分布，“一会我可能刹不住，害怕的话告诉我。” 另一边唐虞和薛晓彤对坐着切牛排，正盯着大屏上播放的节目画面。 唐虞看起来也没受热搜影响，礼貌地向侍应生道谢，薛晓彤见她接过对方手里的方巾又递给自己，有点受宠若惊。思来想去，怎么也跟轻巧把霍星彻甩了的形象联系不到一起。 只是，看到何欢给孟嫣系安全带时，唐虞的刀子声好像变得格外大。 钟应坐上霍星彻车时，她终于和面前的牛排结束斗争，叉起一小块肉放进嘴里，自言自语般说了什么。 “差不多得了……自己折腾自己。” 她当时还没意识到，事态会发展到那种程度。 * 游戏一开始，霍星彻就直接领跑在一位，熟练过弯加速，风声和引擎声轰隆作响，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头。要不是照顾身边还坐了个人，他估计还能开得更狂野。 何欢和陆嘉诚分别在二、三位，秦霄紧随其后。 何欢离自己并不是很远，陆嘉诚踩下油门，颇有追赶的意思，桑景大声尖叫：“追上他们！” 何欢也同时加速。 秦霄和陆嘉诚都卯足了劲，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想要弯道超车，但何欢看起来气定神闲，却总在关键时刻猛地加速，始终与后几位保持着一定距离。 孙纱被彻底放弃角逐的赵品川气得要抢方向盘：“让开，我坐主驾驶！” 赵品川大惊失色：“安全，安全驾驶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感受到sunny姐的嫌弃了。” “在大家都你死我活的同时，只有这两人认真在搞笑，一股清流。” 眼看着好几次突袭失败，张嘉儿奇道：“还想着前二也能算优胜，没想到第二也这么快。” “是吗……”秦霄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手上有些泻力地松开劲。 对于已经有结果的事，也就懒得白费力气，退出了第二名的角逐。 稳稳保持着与后面追赶者的距离，同时将落后前一位的差距缩短，何欢离最开始领先的霍星彻，已经不剩多少距离了。 但他好像不想只做第二。 脸颊刺痛，钟应眯起眼睛。霍星彻似有所感，注意到钟应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就在下一个拐角处，身侧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鼻腔内忽然涌入大股夹杂着柴油味的污浊空气。 “……” 所有变化都发生在一瞬间，只见前方长发随风吹动，孟嫣回过头，笑着朝他们摆手：“再见哦～” “我靠。” 霍星彻低头轻声骂了句。 他一个职业车手，在闹着玩儿的卡丁车上被人给超了。 不能忍。 他拧着眉，眼神里多了几分专注，目不斜视地问身边人：“我要加速了，你可以吗？” 得到的回应是：“嗯。” 几乎是同时，霍星彻猛踩一脚油门。 “何欢带着孟嫣超车第一，这也太刺激了！” “爱情的力量吗，男友力x……” “一时松懈，毕竟人还是职业选手，霍少这眼神要认真了。” 没过多久，霍星彻又惊险超车，现在两辆车一前一后，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哪辆车领先。 薛晓彤为局势所吸引，忍不住讨论道：“感觉这两个人都想拿第一呢……” “是吗，”唐虞一顿，“但前两位不都是一样的优胜吗。” 结果一样，但意义不一样。 “这可能就是男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薛晓彤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唐虞的表情，“我觉得，他们会不会是因为你……” 意外的是她脸色不太好。 “太乱来了。” 画面里两辆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何欢和霍星彻不发一言，陷入全神贯注的状态，好像完全封闭了其余感官，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超过对方的车。 副驾上的人不太好过，孟嫣已经不复刚才的得意，脸上写满显而易见的紧张，但她同时也在隐隐期待，在何欢询问是否要减速的同时摇头。 “追上他们！” “我要去现场，”晚餐从一开始就食之无味，唐虞忽然丢了刀叉，离开座位，提高音量，“我现在就要去现场！” * “终于！！两边要见面了！！！妈呀我看赛车快看得吓死了。” “你别说他们的速度也太快了，隔着屏幕都冒冷汗……” “不懂就问，唐虞为什么在霍少和何神争第一的时候忽然坐不住了，不应该是刚才霍少给钟应拉拉链的时候吗？” “楼上好像搞反了，是她甩了霍少，这个无情的女人！” “但是我更喜欢了，嘿嘿嘿……” 唐虞跟着录制组赶到的时候，赛程还剩最后一圈。 两辆车数不清多少次的交汇瞬息，何欢忽然张嘴，如同朋友聊天般地随口一句。 “你还喜欢她？” 但现场噪音太大，除了就坐在他身边的孟嫣，别说是收音，连霍星彻都只能听见个大概。 待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时，孟嫣陷入一种僵硬的沉默。 霍星彻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唇边浮现一抹戏谑的笑：“为什么问这个？”偏头再确认一眼身边人的状况，“你吃醋了？” 不是这个，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不能回答吗？”何欢说，“我想知道。” “我现在无法回答。” “那我大概懂了，你身边的人还好吗？” “他？” 余光中有人在靠近，纤细的身影似乎很用力朝这边扬臂大喊着什么，他抬眼皱眉。 太吵了，听不清。 霍星彻来不及更细思索，何欢却突然慢下了速度。 钟应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声音了。 车轮毫无迟疑地碾过终点线，伴随着赛程结束的音效和众人的欢呼声，霍星彻再一次赢得了胜利，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但感受不到欣喜，身体机械地去抓安全带，一种迟钝的，风雨欲来的不安笼罩了他的心。 为什么？ 钟应紧闭双眼，嘴唇几乎失去任何血色，只剩下透明的白。 霍星彻觉得不太妙：“你怎么了？” 对方闻言手指动了动，轻微哼了一声：“……没事。” “我扶你下来。” 他不再作询问，立刻给钟应脱下身上装备，将他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扶他下车。 pd立马带着摄影机直奔向二人：“两位最终搭档取得了第一个抵达的好成绩，霍先生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嗯……钟先生好像不太舒服？” 霍星彻冷冷摇头：“别挡路，我们去休息室。” 另一边何欢和孟嫣也下了车，其他人在对他们进行采访。 “遗憾？没有，前二名都是优胜的话，已经很满意了。” 轮到孟嫣回答，何欢似乎察觉到某处的目光，撇去一眼。 搭在自己肩上的钟应的手也是冰冷的，除了浅而急促的呼吸声，他整个人就好像快死了，霍星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事态在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狂奔。 但自己无法控制的，除了比赛结果，还有什么呢？ 那种不安感依然存在，而且持续扩大着。何欢在终点前将胜利拱手让人，似乎并不是因为什么前二都是优胜的狗屁说辞。 他最后投向自己的那一眼，依然冰冷的眼神中，意外带有一丝怜悯。 * 工作人员简单给钟应做了检查，钟应躺在床上，半合着眼，花了好些时间才调整过来。 “可能因为我偶尔会有些心脏不舒服……没什么大影响，我自己带了药。” 霍星彻有些奇怪地皱眉。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心脏不舒服？你怎么不早说？！” “别管什么问题，这可是大事！游戏须知里也明确警告过不能参与游戏的！” 钟应脸上这才出现一些生动的表情，像个被老师抓住犯错的小学生，就着霍星彻递给他的温水吞下几粒药片。 “可能是一时的胜负欲？抱歉，我回去后会有专门的医生再做一次全身检查的。” 对方还在抱怨现在的游戏危险性很大，不能随便掉以轻心，钟应打了个呵欠，似乎已经对此感到困倦。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众人猝不及防，抬头看见门口的人。 “唐小姐？” 钟应语气了然：“是你啊。” 唐虞面无表情：“玩得开心吗？” “挺好的，托你的福。” “托我的福。”她气极几近笑出声，“你就是这样做的？霍星彻带着你飙车，嫌自己活够了？” 休息室内鸦雀无声。 这好像是热搜事件以后，两个当事人头一次碰面。 但没有摄像机，没有围观群众，甚至女主角完全忽视了对方，将他当作了自己质问另一个人的背景板。 霍星彻不明所以地望向钟应，他唇边的笑意散去，略尖的下巴抵在胸口，有些生疼。 可能是吧，她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唐虞虽然知道钟应一向随心所欲，但没想到他这次居然会这么乱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在这件事上我总该有些发言权，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钟应望着她没说话。 她说：“你知道我多么珍惜，甚至为此……” 如果不是戏剧般地在节目里重逢，如果不是钟应漫不经心的态度，唐虞可以假装不在意，就这么在消磨的时光和新恋情里逐渐忘却。 但他怎么能这样呢？哪怕明知只是恶作剧般的要求，不抱什么希望他能遵守，因为她如此珍惜，也一直记到了现在。 “学姐的男朋友是何欢吗？如果你们分手，我就同意做手术，怎么样？” “我并不讨厌你和他，但你们的幸福对我而言……怎么说呢，非常刺眼。” 唐虞是何欢的初恋，何欢是唐虞的记不清多少任，但在她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记忆里应当还是有一个清晰的位置。 那时的她想着，虽然不知道能喜欢他多久，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迟早也是要分手的，最多不过伤心一阵子。 但从前她犯下的无心之失，多年以后终于荒谬地回转到自己身上，巧合也好，命运也罢，她想破脑袋想不通如何解释自己的异常，究其原因其实相当浅显。 她感到后悔了。 关于和何欢分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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