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周五,教室里就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走廊里不断传来刺啦刺啦的声响,几乎每个班都在搬座位。 看着班里手忙脚乱的同学,周思年朝右手边的人抬了抬下颌,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还是最后一排最方便吧。” 她懒叽叽窝在椅子上,半个身子都倚在窗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悠闲。 项琢的座位只需要挪一个过道,他搬完了位置,正低头收拾书桌,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周思年,问:“你在幸灾乐祸?”“怎么会呢”,周思年正色道,“我是这种人吗?” “你不是么?” “……” 周思年跟他大眼瞪小眼好几秒:“好吧,我是。” 幸好还有点清晰的自我认知。 * 天眼看着暖和了起来,许苓岚的生日也快到了。 这天还没下课,周思年就用手肘碰了碰项琢。 “怎么?”项琢压低声音问。 她手背掩着唇,说:“今天下课我先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项琢抬了抬眉,似乎在问为什么。 周思年瞥了眼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生物老师,用气声说:“我妈快过生日了,我得去花卉市场给她买礼物。” 许苓岚虽然平时爱拌嘴,时常没好气的样子,但其实她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在家里阳台上养了一大片,品种繁多花期也各不相同。 再加上她养花很有一套,几乎每个季节,家里都能闻到阵阵花香。 周思年不认识这些繁杂的种类,但那天在手机上刷视频时,看到一种名叫九里香的花卉,看起来十分漂亮,据说也很好养活。 她特意在阳台上比对过,许苓岚没买过这样的花,索性待会儿花卉市场逛一圈,有的话就买回来送给许女士。 项琢看着身旁这人,不知是怕他听不清还是怎么,周思年说话时凑得比平时近一些。 她的睫毛长而翘,再加上肤色生得也白,这样近距离看起来,睫毛被衬得十分清晰,像下过雨的空气,明亮又澈净。 说出去的话半天没得到回应,周思年有些疑惑,她转过头,对上了项琢平静的目光。 “?”她放下掩着唇的手,小声问,“发什么呆?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听到了。”项琢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但是快下雨了。” 天气回暖意味着雨水也会跟着增多,周思年看了一眼天空,头顶阴云密布,远处却是亮的,的确是要下雨的前兆。 她面露难色,说:“我带伞了,而且我坐公交去,应该不会被淋吧?” 主要是,她一旦有什么事,心里就会一直惦记着,不立马去做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得劲儿。 眼看乌云压得越来越低,雨却到放学都还没下,教室里顶灯全开着,晃得人有种不真实感。 思考了一整节课,周思年还是决定了:“我待会儿还是去看看吧,我之前查过,花卉市场离公交站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有伞应该淋不到什么。” “你确定?”项琢问。 “确定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跟你一起去吧。”项琢说。 周思年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说:“哎不用,你直接回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儿,难不成还能迷路?” “万一呢。”项琢说。 “……” 周思年当即伸出脚,轻踢了一下这人的鞋边。 项琢:“……” 然而踢完不到半小时,她就后悔了。 花卉市场跟学校隔着好几站路,算是在比较偏的地方,老板在这承包了很大一块地,盖着顶棚,里面全是沟壑纵横,实打实的黄土地。 除此之外,里面还放着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花卉,泥土混杂着花香扑面而来。 周思年本来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有九里香。 她挑了一盆看起来长势最好的,老板装好递给她,陶土盆很重,再加上里面装满了潮润的泥土,光是拎着付完钱,周思年就已经察觉到手臂开始酸疼。 但这个问题都还无伤大雅,她走出大棚,看着还没落到地上就被狂风席卷而去的雨,诡异地沉默了。 项琢站在她身旁,看一眼雨,看一眼她。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完了”,周思年麻木地说,“带伞也没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伞一撑开都有几率会被吹坏,哪怕伞不坏,这种程度的风,打伞基本是摆设,纯粹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雨会被吹得乱飞,根本遮不住任何地方。 大棚用的彩钢板,风斜斜吹过去,吹得哗哗作响,地上低洼的地方也很快积起了水。 纵然这里离公交车站就两三百米,此刻却像隔了两三公里。 市场老板从棚里走出来,看到如此大的雨,感叹道:“嚯,怎么雨一下子下这么大啦?” 周思年没说话,身旁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下午的天就已经很黑了。”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果想顶着雨去坐公交,估计整个人都会变成落汤鸡。 老板先一步开口,拿出两个凳子放在他们身后,说:“你俩先坐会儿吧,等雨小点儿再走,这种换季的时候淋到雨最容易感冒了。”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周思年侧头看了眼项琢,这人没什么表情,她开口道:“坐会儿?” 项琢嗯了一声,却没动作,周思年瘪瘪嘴,一转头,看到大棚门口放了个木花架,花架上摆着很多巴掌大的多肉植物。 老板将它们养得很好,每片叶子都非常饱满,有的甚至还隐约能透过一丝光线,看起来像色彩斑斓的宝石。 “老板,这个也卖吗?”周思年问。 “卖!”老板笑了一下,说,“但是基本没什么人买,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不太会养吧。”周思年随口道,说完她自己也笑了,“我也不会养,但是它们太好看了,我还是想买一盆。” 挑了一圈也没挑出来,每盆都特别好看,周思年转头,看项琢盯着外面的暴雨不知在想什么,她拍了拍这人的肩。 项琢回头,问:“怎么了?” 周思年想也没想地指了指花架:“帮我挑一盆呗,太难选了。” 听到这话,老板先笑出声,说:“一般都是男生让女生帮忙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女生让男生帮忙挑花的。” 周思年愣了一瞬,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审美其实是很私人的东西,但她就是下意识开口问了。 项琢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花架,最终指了指中间一盆:“这个。” 他手指着一盆很清透的嫩蓝色多肉,叶片圆润饱满,并且十分晶莹剔透,光线一照过去,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这个叫玉露,很漂亮的。”老板介绍道,“而且也很好养活。” 其实周思年最开始的时候就看到了这盆,也的确有些心动,没想到项琢也会选这个。 “那就这个吧。”她干脆地应声付钱。 外面的暴雨似乎小了些,她手臂酸疼,将花盆拎到了与肩齐平的位置,另一只手则掌心托着多肉,看起来像个金钵。 “你知道你看起来像什么么?”项琢突然问。 这话有点耳熟,周思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她问:“什么?” “法海。”项琢说。 “……?” “只是你不秃。”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身后的老板先笑了:“哈哈哈哈哈,你别说,还真有点儿像。” 周思年幽怨地看向罪魁祸首,捏着多肉盆底转了个方向,说:“再说,待会儿就收了你。” 最大的那阵雨下了将近二十分钟,地上淅淅沥沥混杂着泥土,到处都是水坑。 棚顶上的水顺着那些凹槽滴落下来,溅起无数水花。 周思年看看手中的多肉,鬼使神差将它对准棚檐伸了出去。 落下的雨一滴滴砸进小小的花盆里,她不禁眉目都舒展了些。 “其实每次下雨,我都会觉得日子太好了。”她举着花盆目视前方,没来由地开口道。 项琢看过来,问:“为什么?” “不知道。”周思年摇摇头,“就是莫名地很喜欢下雨天,可能因为凉快,会让我心情很好?” 雨一下完,天反倒亮了不少,只不过风依旧很大,还有些密密麻麻的雨粒,吹得她发丝直扬。 “雨好像没怎么下了,我们走吧。”周思年说。 “嗯。” 她正思索该怎么打伞,就听身旁的人说:“花给我吧,我帮你拎。” 周思年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上倒是很诚实地将袋子递了过去。 混着风声,她隐约听到一声低低沉沉的嘲笑。 明明能早些回家,硬生生被雨推迟了二十多分钟,挺重的花盆,项琢拎了一路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到小区楼下时,周思年动了动酸涨的左手,而后伸到他面前,真诚地道了个谢:“给我吧,谢谢你帮我拎了一路。” 项琢将东西递给她,说:“没事。” 在电梯里时,周思年看着手里的多肉,忽然道:“其实你挑的这盆,我一开始也在纠结来着,没想到你也选了,看来注定要被我带回家。” 项琢垂着眸子,半晌后嗯了一声。 雨伞即便甩干过,出电梯时还是滴了一路。 她过早地将那盆花拿了回来,以至于又手忙脚乱,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周思年正想让项琢帮个忙收伞,就听走廊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像是有很多人。 她费劲地抬起头,发现原本走在旁边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周思年先是回头看了看项琢,这人眸子晦暗不明,像在压着什么情绪。 顺着项琢的目光,她才看向前方,那扇每天都要背对着的门口,站了好多人,走廊里的地上印出一丝光亮,房门是开着的。 视线再往上,周思年看到这群人里,大多都穿着深蓝色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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