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黎城,一个二线城市,这里沿海,经济相对发达,每年有不计其数怀揣梦想的人来到这里,也有很多人因各种原因黯然离开,悄无声息。 莫澜之的父母就是那批怀揣着梦想来到此地的人 他的父母皆来自于普通的家庭。 妈妈生于一个教师家庭,是独生女,从小生活也算是无忧无虑。 爸爸生于一个偏远的山村,家中有三个孩子,爸爸是长子,从小吃过不少苦。 在那个读完初中就已是奢侈的年代,他的爸爸硬是靠着自身的努力,以极其亮眼的成绩求得了继续升学的机会。 他的父亲是当年那个小镇上,唯一靠读书飞出去的金凤凰,并以全A的成绩留在了母校任职。 爸爸妈妈的爱情始于大学,毕业后也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莫澜之生于父母的爱情之下,也曾幸福过。 但如果这是故事的结局该多好,只是命运未曾眷顾过莫澜之。 他所有的噩梦都始于父母间的感情破裂。 母亲是一个有情趣的人,而父亲寡言也不懂得母亲的浪漫,或许早期母亲看上的正是父亲的寡言和沉默,毕竟这样的人通常都有着相似的优点:踏实、宜家。 母亲日渐的脾气暴躁,而父亲也越发的沉默,小小的莫澜之,自然也就成了这方窒息之下牺牲品。 母亲动辄拉着莫澜之离家出走,但离家出走的地方无非是去住酒店。 那时的莫澜之不过4岁的年纪,跟着母亲流连于各种他看不懂的事与境里。 这样的生活在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某一天,终于结束了。 父亲和母亲终于分开了,对,是彻底地分开了。 母亲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他最终被判给了爸爸。 本以为那些吵闹不休的日子,随着父母的分开,他终于能得一方安宁了。 可他不知道,那更令人窒息的岁月,随之拉开了帷幕。 莫澜之没有过人的天赋,从小和那些普通的孩子并无二样,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便是他遗传的母亲所有的优点,长了一张过于精致的脸。 在母亲离开后,父亲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学习就是他们父子间矛盾的重灾区。 小学一年级的第一次期末考,莫澜之语文51分,数学94分,英语67分。 这样的成绩,莫澜之不敢给父亲看,更不敢拿着这样的成绩回家,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他躲在小区的绿化带后,夏天的蚊虫向来毒辣,但他硬是一动不动地在那躲了一夜,父亲自然也是找了他一夜。 莫澜之又累又饿,又被蚊虫叮咬了一夜,最终体力不支晕倒在了绿化带后,最后是被小区的物业发现的。 在医院醒来的莫澜之,见到父亲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惊惧,第一反应就是认错:“爸爸,我错了,我以后会更努力的。” 父亲这次破天荒的没有责备他,那一刻他的心底生出了久违的幸福感。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被蚊虫叮咬得有多触目惊心,任谁看了都会恻隐三分的。 他的父亲又何尝不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可父亲那骄傲的人生,根本容许不了一个学渣儿子的存在。 自此,莫澜之的生活,除了正常的上学,其他时间,他都奔波在了去补习班的路上,风雨无阻。 父亲有空时,会接送他,没空时,他就得自己来回。 他每天的时间都被严重挤压,小小的他,在这暗无天日的重压下,麻木地承受着。 但不管父亲如何折腾,他如何的配合,他那不上不下的成绩,始终都毫无起色,父亲越发的急躁,而莫澜之在这日复一日的麻木中,也愈发的沉默。 从四年级开始,他的精神就异常的亢奋,他不睡觉,不是不想睡,是完全没法入睡,筋疲力尽后的沉睡也是伴随着无尽的噩梦。 这样的日子终于在他上初中后得到了些许的喘息。 他的父亲再婚了,而他的继母给他生了一个粉扑扑的妹妹,父亲的注意力随着妹妹一天天地长大,渐渐转移了一半到了妹妹的身上。 妹妹是在他上四年级时出生的,如今他上初一,妹妹上幼儿园。 这个唯一的妹妹,是他那窒息的年少时光里,难得的光亮,血缘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本身就具有诗意。 继母是父亲的同事,温婉知性,脾性温和,待他也极好,这个家因为有了她,似乎也有了温度,有了妹妹后,家里更添了一份生机。 妹妹从小聪慧机警,深得父亲的欢心。 所以每每父亲责骂于他时,只要妹妹在一旁稍作哭闹,父亲便会收掉一半的火气,他也就能得一刻的安宁。 所以自妹妹会说话后,他最常听到的就是这么几句话: “哥哥,抱抱。” “哥哥,妹妹喜欢你。”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爸爸,不要骂哥哥。” “爸爸,哥哥很辛苦,我要陪着哥哥。” “爸爸,可以让哥哥陪我玩吗。” …… 这个妹妹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她能让生气的继母很快走出情绪的泥潭,能让不苟言笑的父亲浑身柔软,也能让冷漠的他心生欢喜。 更神奇的是,随着妹妹的长大,他的成绩居然破天荒的有了起色,在升入初二的那一年,他的成绩已经爬到了全校的前十。 父亲也终于砍掉了他除周末外的所有补习班。 他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丝可喘息的空间,他的睡眠似乎也在慢慢变好。 那个如太阳般的妹妹,很黏他,他也愈发的宠她,继母偶尔会跟他抱怨说:“澜之,妹妹要被你宠坏了。” 但继母不知道的是,在他的世界里,他才是被妹妹偏宠的那个。 莫澜之时常在想,要是能这样过一生该多好。 或许这世上所有的偏爱,真的是标好了价码的吧,至少对莫澜之来说是如此。 在他升入初三那年,不到五岁的妹妹,被确诊了肾母细胞瘤,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他那精灵般的妹妹从病情确诊开始,就没离开过医院。 妹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期间医生劝父亲和继母放弃继续治疗,可他们如何舍得放手,他更舍不得,哪怕是多一分钟守着她也是好的。 今天是周六,窗外的阳光很好,莫澜之在妹妹的床边在给她念《种子的愿望》,此时的她已经很虚弱了,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 “哥哥,妈妈说现在是春天了,你带我出去看看好吗?” 她那糯糯甜甜的声线,是莫澜之这一生最温暖的存在,每次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他那寒冰般的眼里总会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莫澜之没法拒绝,继母显然也是感知到了些什么,向他点头表示了同意。 “好,那盼盼想去哪呢?”莫澜之的声音很温柔,但他的这份温柔是独属于妹妹的。 “哥哥,我想去看看外面的太阳。”盼盼似乎很开心,声音里透着虚弱的欢喜。 莫澜之浅笑着点了点头,“等着哥哥,我去跟医生打个招呼。” 在继母和莫澜之的陪同下,盼盼去了医院的花园。 莫澜之抱着妹妹找了个阳光温和的地方,坐了下来,这里很安静,耳边不时传来大提琴的琴音,很好听。 盼盼靠在莫澜之的怀里,声音愈发的虚弱了,“哥哥,我好久都没听你拉过大提琴了。” 莫澜之眉头轻颤,喉咙堵得慌,这一刻,他内心恐惧极了,是那种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的恐惧,“等着哥哥,我马上就回来。” 他将妹妹送进了继母的怀里,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那个拉大提琴的女孩。 “你好,你的大提琴能借我用用吗?我妹妹病得很重,她想听我给他拉一曲。” 此刻的莫澜之已经有些恍惚了,他声音颤抖,眼里有隐忍的雾气,身体止不住地轻颤着,这是一个处在崩溃边缘的人在求救。 “好。”女孩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中的大提琴交到了他的手上。 莫澜之有那么一瞬的诧异,但此刻的他顾不上,他甚至连声谢谢都没留下,就抱着大提琴往回跑了去。 女孩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股没来由的不安。 她远远地看着,看着那个如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神情悲伤地拉着她的大提琴。 他的琴音始终都由凛冽和悲伤引领着,他在音乐里一次次地呼唤,尽显苍凉。 他手中的音符似乎没有终点,琴声里充斥有祈求、哀怨和无助,久久的纠缠在头顶的苍穹之上。 他的音乐戛然而止,紧接着他对面的女子抱着孩子慌张地跑了,只见他将头深埋在大提琴后,如石化人般,纹丝不动。 女孩向他走了去,停在了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你还好吗?” 听到声音的莫澜之,如梦初醒般,放下大提琴起身便往门诊楼的方向跑了。 女孩似乎是猜到了些什么,她有些难过,为这个陌生人难过,也为她未曾谋面的他的妹妹难过。 在此后的多年里,那把送走妹妹的大提琴,那个借她大提琴的女孩,莫澜之始终不曾忘记过。 因为他还欠她一句:“谢谢!”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