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你不仅仅是方总（1 / 1）

叶珎从没被这样直白且贴近地夸过漂亮，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动了眉毛动眼睛，动了眼睛动嘴巴，压根找不到能说的话，表情很生动，也很逗趣。

方预衡忍着笑：“没别的意思，早上就想跟你说了，从前你三哥说你好看但没人追，我觉得你还小，不该讨论这些，今天早上看到你，才觉得你不是小孩子了，长高了也更好看了，大学有人追吗？谈恋爱了吗？”

叶珎傻眼：“我觉得，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聊这个话题。”

“如果汪家的确有问题，我会给利合施压让他们报警处理这件事，我们是外地人，没必要耽搁在这儿。你看出玉器不妥已经很厉害，断案缉凶，交给警察，不要怕，有我在。所以放轻松一点，relax，大学谈恋爱了吗？”

“方总，你讲话太跳跃了吧。”

方预衡皱眉，紧了紧胳膊：“好啊你，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不敢说？叶小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小小年纪，方家哥哥给你把把关，别被人骗了。”

叶珎白眼，三哥也爱打听这些有的没的，这些男生咋都这德行：“有人追，没恋爱，不喜欢，没时间。”

方预衡听完点点头：“嗯，咱俩情况差不多。”

两人刚开门进了房间，方预衡的手机就响了，他走到落地窗边接电话，叶珎站在旁边有点紧张地看着他，徐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沙发上大气不敢出。

方预衡挂了电话，挪到叶珎身边：“汪家老大自上个月出门，至今都没回家，但他们做古董行的，外地跑个把月很正常，他家里人没报警，应该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这玉，利合的人肯定仔细看过，你觉得老师傅看不出玉器沾过血的概率大不大？”

叶珎摇头：“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哪怕说不准就是血染的，也肯定能看出不妥。仿古玉染色常见，真东西这样处理，画蛇添足啊。”

“利合内部肯定有人被收买了，古董交易本来就讲究颇多，古玉的忌讳就更多了。沾了鲜血还敢若无其事拿出来拍卖，利合这是自毁招牌。”

“疑物慎取，疑人不用，你都跟拍卖行打听委托人的情况了，他们还要和你当面解释什么？你直接离开不多说才是给他们留面子，难道还想说服你留下来，免得走漏了风声，惹得其他人跟风都不拍了？”

方预衡发现小五是真聪明，话不多，但句句在点子上：“他们这一场没什么太亮眼的东西，除去托儿和几个淘货的买手，有竞拍意向的客户不多，如果我来了没多时又走，另外几个肯定会打听原因，但凡他们知道我是去过展厅之后要走的，利合这场前前后后已经花出去营销的钱可就彻底白费了。所以开场之前，他们应该不会让我走，当面解释就是抓着我拖延时间呗，我不拍可以，帮他们把流程走完，日后好见。”

叶珎皱着眉：“那你什么打算？”

“先试探利合那边的态度吧，他们愿意报警还好说，如果纯粹就是想把我押在这儿，什么像样的说法都没有，那我肯定不能让他们如意。一会儿你和KK先离开，我安排一下，你跟着她去培训的地方，晚上跟他们的大巴车回去，让你自己买票回陵州我也不放心。”

叶珎明白他的意思，在利合的人来拖延之前，让她和KK先离开，免得连她们俩都走不了：“让KK先走。”

方预衡看她眉头紧扭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他们就是不想耽误赚钱，又不是hei社会。”

叶珎虽然没怎么接触过拍卖行，但她到底做了几年仿制玉，知道国内国外倒腾这些东西的，都不是简单人：“这一行，干净的很干净，多少手艺人只知道埋头干活，但抬起头来看看就知道，为了钱不要命的比比皆是。我们人生地不熟，你又是他们做了记号的肥羊，万一谈不拢，他们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KK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确保她能安全离开。”

方预衡微微俯身跟她讲道理：“小五，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的家事引出来的，无论是你还是KK都不该被波及，如果有麻烦，应该也必须由我一个人去承担去解决，你听话，和KK一起出去。”

叶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迟钝，刚才躲在他怀里光顾着紧张了，现在才想起，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他那么护着抱着：“我想和你一起去见利合的人，听听他们的解释，你自己去，可能被忽悠了都不知道。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如果纯粹只是工作，我当然可以置身事外，但你不仅仅是方总，还是方家哥哥呀，让我抛下你不管，我做不到。”

方预衡沉思片刻：“一会儿我让人送套衣服过来，你换身衣服再和我一起去见利合的人，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不要吃他们递给你的任何东西，知道吗？”

叶珎点头：“你还说不是hei社会。”

徐枫能听见他们交谈，但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小方总告知可以提前去培训的地方，方预衡不让叶珎出去，徐枫着急忙慌中也没忘了和叶珎互留联系方式，谁不喜欢有点厉害还漂亮的小妹妹呢。

也不知道方预衡怎么和他朋友说的，衣服送得是挺快的，码数也不错，可这吊带羽毛细高跟，每一样都超出了叶珎的承受范围：“如果一会儿咱们是去夜店，我不介意试试看，但现在应该有点不太合适。”

方预衡气得不轻，他让朋友送套气质反差大一点的女装，不要太稚嫩小清新，结果……他气得冒火，脱了自己的外套，口中骂道：“狗东西，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还换吗？”

方预衡看了眼时间，自己衬衫外的灰色薄毛衣，和那条银色的裙子还挺搭的，比划着跟叶珎说：“要不，咱俩这样那样，凑活搭一下？”

叶珎点点头，进卫生间换衣服，看不到外面的方预衡，两个耳朵通红。再出来，她已经把头发扎起来，戴了副平光眼镜，她不近视，眼镜是用电脑的时候，护眼戴的。

两个人收拾好下楼，叶珎的旧衣服被方预衡好友的助理带走。叶珎原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谨慎小心，看到之前在电梯里遇见的女子戴上了利合的工作证出现在咖啡厅，叶珎才明白方预衡的顾虑和坚持是对的，利合内部的人肯定已经给汪透了风，这个女生也没有认出自己。

会面安排在半开放的咖啡厅，利合的人探问方预衡，是觉得东西不妥当，还是和委托人有恩怨。

方预衡反问：“你们觉得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本来高高兴兴过来，现在不想多待。”

那人斟酌了片刻：“年代久远的东西，难免磕磕碰碰，您有顾虑很正常，但买卖不成仁义在，您稍安勿躁，把今天这场看下来，有什么话都好说。”

方预衡轻笑：“如果我留下拍下七号，你们台面下能让到多少？”

来人面露难色：“七号，有可能是赝品，几位专家还没有定论，所以这次没有推荐，只是陪拍。”

方预衡和叶珎耳语了几句，叶珎没上手细看，不好说十成十有把握，但拍卖行一向不保真，负责人说出这样的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方预衡立马想到一个可能，汪是想把白玉卖出去，然后低价买入青玉，一出一进，钱物双收。

叶珎大致估了个价，青玉玉璧如果能二十万以下入手，还是比较值的，如果连她都看不出破绽，那必定不是现代的仿制品。

方预衡点点头，给了利合的人两个选择：“留下来可以，要么你们撤了六号然后报警，要么我拍七号，你们十万让我拿走。”

利合的人明显傻了：“这个，我，我没有权限。”

“你没资格，那就让有资格的人来和我谈。”他没多说什么，拉上叶珎离开。叶珎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谈生意还挺老练强势的。

结果既有些意外，也似乎在情理之中，方预衡五十万拍下七号，但实际交易价只有十万，六号流拍，拍卖会结束，汪二就被警察带走了，六号也作为证物被一并带走。

直到上了回陵州的高铁，叶珎还是有点懵。方预衡看她一直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我在想，五十万和十万，中间的四十万，去哪儿了。”

“算是，利合给我的好处费？我不走，作用就和托儿一样，让其他客户安心。”

“那你的时薪真的很高耶。”

方预衡抬眉：“今天辛苦，咨询费给你开高点。”

叶珎笑笑：“你说古董流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感觉像你们有钱人的牌局，有来有往，有赢有输。古代玉器是礼器，象征神权王权，君子比德于玉，又是身份和价值取向的象征，现在收藏古董，大多是投资吧，辟邪祈福很少戴老物件，不过……”叶珎看了看方预衡，“好像也能彰显身份地位。”

“觉得一群人，对着古董只知道叫价，很市侩？”

叶珎摇了摇头，古董和现代工艺品，无论外观技艺是华丽还是朴素，都难免要用价格衡量价值，叶珎遗憾的是文化内涵的失落：“你知道玉琮嘛，它是母系社会的产物，是女性统治者以及同样是女性的巫师，与天地沟通的礼器，也代表着她们的身份地位，和玉琮关系十分紧密的玉镯，其实已经发展成男权社会对女性的禁锢，女孩子戴玉镯，因为喜欢，因为漂亮，因为是礼物，没有人会说，因为我想成为统治者。我觉得，有点遗憾，男人的路越走越宽，女人的路越走越窄，最后知之者甚少。”

方预衡听着，觉得她思考问题的角度既虚无又现实：“我第一次知道，玉琮是母系氏族的产物。小五，因为你说了，所以原本不知道的我，现在知道了。因为有人喜欢，所以千百年前一个画家一个书法家一个玉雕师的作品，依然在后世被追捧，被珍藏，这件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你是现在的人，可以用你的画笔，钻刀，讲述以前的故事，雕刻新的传说。古董的存在，应该是传承的一部分，可以看得见的历史，其实很震撼人心，不是吗？”

叶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应该可以出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