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凌云谏早早来到宋府门前等待,此刻天色阴沉昏暗,乌云厚厚堆积着,像是大雨的前兆。 “凌云谏!” 宋安悠穿着一件如意小袄配着刺绣桃花襦裙,兀得出现在门口。 见到她两颊的浅浅梨涡,凌云谏只觉得四周烦闷的空气都驱散了许多,温柔一笑: “我们快走吧。” 天色虽然阴沉沉的,但毫不妨碍宋安悠逛街的心情,遇到什么摊位她都要停留一下,不一会,小鱼和阿木手上就提满了东西。 “凌云谏,你吃吗?” 凌云谏正看着摊上的旧书,只见一根红彤彤的拔丝糖葫芦出现在眼前。 定睛一看,宋安悠举着糖葫芦,满脸希冀的看着他: “这家的糖葫芦特别好吃,你尝一尝吗?” 鼻间传来丝丝香甜气味,凌云谏不喜甜食,可就像宋安悠说的那样,这糖葫芦看起来真的很好吃,他伸手接过: “谢谢。” 见他拿过去,宋安悠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状似无意地提起: “那个,对不起啊,我昨日没跟你商量就同意让夏姐姐和我们一起去。” 凌云谏有些疑惑: “你想带谁便带谁,不用过问我。” “那怎么行呢?” 宋安悠抬眸望着他: “我们是朋友,朋友应该相互尊重,相互信赖。我不该擅自做主的。” “朋友要这样吗?” 他确实不太知道,好像从小到大,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要相互尊重和信任。 “当然啦,像我和夏姐姐之间几乎没有秘密的,我们什么都会互相分享,昨天她是临时提出要和我们一起去梦南的,我来不及告知你,只能现在跟你说了。” 宋安悠转头,突然看到锦绣坊内一抹雪白,她不禁眼睛一亮: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买件衣裳就过来。” 进入锦绣坊,宋安悠便直奔那件雪白的斗篷,这斗篷由锦缎织成,内衬柔软如棉的兔毛,外面以光洁如银的丝线绣着大朵玉兰,不用人衬,这斗篷便如傲雪佳人般光彩照人。 “天哪,这也太适合夏姐姐了。” 宋安悠简直不敢想象夏剪冰穿上这斗篷会多好看,梦南此刻多春雨,天寒时披上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未等锦绣坊老板过来介绍,宋安悠就高声说: “老板,这件斗篷我要了,打包好送到宋府上。” “哎哎,好!” “等等!” 老板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就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 宋安悠抬眸望去,正是那许琳琅,她今日不知为何不再穿她那红艳似火的衣裙,而是穿了套浅青荷叶边襦裙,只是这宁静如水的衣裙与她高傲的神情着实格格不入。 “这件斗篷是我的。” 许琳琅盯着宋安悠,一脸焦急。 宋安悠差点笑出声: “挂在店里怎么就成你的了?” “这件斗篷我早已看上,嘱托过老板为我留着,现在我要买!” 许琳琅柳眉倒竖,月前她就看上了这件斗篷,但价格实在太高,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如今又攒了许久,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过来买,竟然被宋安悠截胡了。 “嘱托老板为你留着?那怎么还挂在这里。” 宋安悠转头看向那老板,老板也是一头大汗: “额,那个,许小姐,您那日叫小的把这斗篷给您留着,但是您又不肯付定金,这......” “你!” 许琳琅的脸青红交加,没有想到这老板如此驳她的面子。 “既如此,这斗篷谁都可以买咯。” 宋安悠白了许琳琅一眼,转头看向老板: “结账。” “等等!我愿意多付五两银子!” 许琳琅见老板已经准备取下那斗篷,心中一急,忍不住加价。 “小姐......” 旁边的丫鬟紧张的拉拉她的衣袖,小姐每月的月钱也才四两银子,为了攒钱买这件三十两银子的斗篷都省吃俭用好久了,她们上哪又去找五两银子。许琳琅有些粗暴的把她推开: “别烦我,我爹难道连这件斗篷都买不起吗?” 还未等老板为难,宋安悠漫不经心的加价: “十两。” 许琳琅盯着她的目光就像毒剑般,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喊: “我加十五两!” 宋安悠终于舍得施舍她一个目光: “你烦不烦呐?” “我出双倍价钱,给我送到府上。” 跟她玩竞价,整个宋府的钱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以为谁都每月巴巴等着月钱呢。 听到她出双倍,一旁的许琳琅手指紧掐掌心,这个价钱她肯定是跟不起的,她爹不可能同意她花这么多钱在衣服上面。 看到老板笑眯眯的将那斗篷小心放进木盒,宋安悠转身离开了店铺,身后的许琳琅越想越气,直接跟着跨出店铺: “宋安悠!” 宋安悠并没有理会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没有发现凌云谏的身影,又往前走去寻找,其间许琳琅一直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的喊她,两人走到一处僻静小巷时,许琳琅又大喝一声: “宋安悠,你给我站住!” 宋安悠极其不耐烦的转过身来: “许小姐,不过月余没见,你又开始直呼我的名字了?” 许琳琅怔然一瞬,她刚才险些忘记了,宋安悠是县主,见到她应当向她行礼。 但一想到那天踏青她对自己的刁难,还有今天的截胡,她的怒火又涌上心头,每次遇上倒霉事都是因为她宋安悠! “你就是故意针对我,故意抢我想要的东西!” 许琳琅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转而指责起她来。 “刚才在店里老板没有说清楚吗?你不付定金,怎么就成你的东西了?我还有事,懒得跟你纠缠,你若有本事,回去叫你爹争点气,别死赖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不走,说不定你就能出三倍价钱比过我了。” 说完,宋安悠还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 “你!” 这句话戳到了许琳琅的痛处,她的爹这么多年碌碌无为,从未升过一次官,连她昔日最看不起的夏剪冰的爹也已经是礼部尚书了,这件事常常让她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她为此也没少跟她爹发脾气。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许琳琅轻蔑一笑: “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从小到大没有父母教养,连先来后到都不懂,只知蛮横争抢。” “许小姐慎言!”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许琳琅慌忙背过身,就见凌云谏向这边走来。刚刚他在等宋安悠时,瞧见一间书坊里卖的砚台似乎不错,便进去看了一下,出来后便没有看见宋安悠的身影,一路找到这里,就听到许琳琅在出言不逊。 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宋安悠面前,将她挡住。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身后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宋安悠自他身后走出,冷冷的盯着许琳琅: “我有娘生没娘养,我的父母教子无方?” “我的母亲,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先帝赞她巾帼不让须眉,千古一人。我的父亲,是当年科考皇帝亲自选中的状元郎,你说我粗暴野蛮,便是骂我父母无才无德,骂我父母,可是质疑先帝的认可?” 见她又将事情放大,许琳琅神色慌张,刚才的嚣张气焰也被浇灭: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蔑视圣意,对我出言不逊,我也懒得让舅舅上书参你爹教女无方了,就在这里解决吧。” “小鱼。” 得了宋安悠的令,小鱼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脑子还有些混沌的许琳琅狠狠的扇了两个耳光,声音清脆悦耳,许琳琅的两颊也立刻高高肿起。 “啊!” 许琳琅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尊严扫地的滋味让她只想扑到宋安悠身上,旁边的丫鬟赶紧将她拦住: “小姐,我们快走吧,小姐我求您了。” “你给我滚开,这个丫鬟有什么资格打我?” 许琳琅拼命挣扎,但那丫鬟下了死力禁锢着她,她只能拼命的打丫鬟。 宋安悠没再理会主仆二人,转身离开,凌云谏也赶紧跟了上去。 走到很远处时,宋安悠仍是一个人走到前面,凌云谏忍不住低声唤她。 听到凌云谏的声音,宋安悠才慢慢停下脚步,凌云谏走至她身后,轻声安抚: “别伤心了。” 宋安悠并未转身,只是闷闷的回了一句: “我伤心什么,是我打了她。” 话虽如此,沉重的鼻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状态。凌云谏轻叹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帕递给宋安悠。突然,他感觉自己手上滴落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垂眸一看,是宋安悠的泪水。凌云谏心头一紧,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来,只见宋安悠眼眶红红,杏眼里蓄满泪水,像一只委屈的小猫。 “宋安悠.......” 见她真的哭了出来,凌云谏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我,我没事,我这人从小就这样,一跟人吵架就憋不住泪,没有什么。” 看到他关切的目光,宋安悠也立马解释起来。 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吵架,她只是单纯的想到了自己的爹娘,本来只是心头有些发酸,刚才凌云谏一句关心,她才没忍住泪水。 见她不愿过多倾诉,凌云谏也没说什么,将方帕塞到她手中: “我知道了。” 沉重的乌云终于还是托不住雨露,随着一声响亮的春雷,雨水开始点点滴滴打在地面上,凌云谏连忙撑起带来的纸伞,将宋安悠稳稳遮在伞下,温声说道: “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 雨势没有变大,丝丝细雨斜倾,在街边明黄灯笼之下,像丝丝银线,颇具美感。 往常两人待在一起,都是宋安悠一直找话题与他聊天,今天宋安悠沉默不语,连着这夜都萧瑟了三分,双方沉默的走了一会,凌云谏鬼使神差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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