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飞花令是啥啊？” “我也不晓得，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晓得不。” 飞花令？舟舟蒙了，祝昭却笑了，她再熟悉不过了。 祝昭读初中、高中那几年里，语文老师每周都给他们放《中国诗词大会》，还会从每期里面挑出一些名句要求大家背诵。 飞花令其实是古人行酒令的一种形式，“飞花”两个字出自唐代诗人韩翃《寒食》中的名句“春城无处不飞花”。 古代的飞花令要求比较严格，除了讲究诗句格律一致，对规定好的字出现的位置同样也有要求。 而《中国诗词大会》中的飞花令却作了一定简化，除了“花”字，新增了许多诗词中常见的“云”、“月”、“春”之类的字。 要求两方轮流说出含这些字的诗词，哪一方说不出来，就算作这一方失败。 虽然舟舟刚刚突然叫住那位王老师要求比试的行为完全是她自作主张，连祝昭都没反应过来，但现在祝昭却胜券在握：“舟舟，答应他。” 假如这位王老师是语文老师，祝昭指不定还会怕，但他是数学老师，那还怕啥，直接上啊！ 就算舟舟比不过，这不是还有祝昭在嘛。 舟舟得了祝昭的吩咐，心下大定，不急不徐地说到：“好啊，就比这个。” 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不是普通小孩该有的表现，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神童的派头，反正王老师是被迷惑住了。 趁此机会，祝昭三言两语把规则简单地给舟舟解释了一下，让舟舟一会儿听她的吩咐行事。 舟舟乖巧地应下了。 周云瑛却不知道舟舟有系统这个外挂，她看小女儿意气用事，不仅跟王老师争论起来了，还擅自和王老师说定了要比试的事情不禁心急如焚。 周云瑛不知道飞花令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家闺女才读幼儿园中班，上次遇到幼儿园老师的时候老师说现在正在教孩子们拼音。 即使舟舟认识几个字，偶尔在家里也拿着《唐诗三百首》朗读，但周云瑛真不觉得她会背多少。 王老师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舟舟拿什么赢他，拿拼音吗？ 她坐立不安，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祝思来拉住了：“别急，既然女儿想跟他比赛，那就随女儿的意思去。” 在祝思来看来，自家女儿才三岁，对面那位王老师起码三十岁了，自家女儿要是赢了当然好，就算输了大众也只会觉得很正常。反正又不赌钱，这不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吗？ 反倒是那位王老师，如果赢了会被说以大欺小，输了面子上那就更加不好看了，着急的该是他才对。 周云瑛觉得祝思来说得有理，也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口是心非地说到：“谁说我是要去拦着她了，我不过是站累了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好，咱家领导说的都对。”祝思来轻笑着说到。 * 既然双方都没有意见，比赛正式开始。 元宵节是正月十五，天上恰好有一轮圆月，王老师对着月亮随手一指：“今晚月色极好，那就以‘月’字为题。” 舟舟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祝昭强压住翘起的嘴角，不怪她得瑟，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高考前正好考到前一天晚上做过的题。王老师出的题不偏不倚，恰巧踩在她最擅长的地方！ 《中国诗词大会》里有一场飞花令极为出名，题目也是“月”字，当初她的语文老师还让全班同学把这些名句背下来，每个人都在语文课代表那里过了关的。 王老师对此浑然不觉，胜券在握地说到：“身为老师，我就让着你这个学生，你先来。” 舟舟才不会为逞一时意气拒绝，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祝昭在空间中提示到：“含有月字的古诗你还记得吗？背出来就可以了。” 万事开头难，在周云瑛和祝思来担忧的眼神中，舟舟犹豫地背出了第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王老师扫了她一眼，没有找到可以挑刺儿的地方，舟舟欢喜地露出一个笑容，深吸了一口气，对接下来的比赛更有信心了。 祝思来和周云瑛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有周云理半点儿不心慌，对舟舟极有信心。 王老师心中冷笑，眼前这个小丫头才背出一句就喜形于色，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 他从自己的记忆中随便选了一句，背出了苏轼《水调歌头》里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舟舟明白了规则，也不需要祝昭提醒了，流畅地说到：“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王老师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背了好几句，舟舟储备的古诗里再找不出一句含有“月”字的来了。 祝昭这个军师不得不亲自上阵，她在空间里背出古诗，再由舟舟复述。 王老师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沉默了半分钟，以为她背不出来了，奚落的言语脱口而出：“小丫头，背不出来就回家多学两年，学一学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没想舟舟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王老师不禁哂笑，小丫头居然还真有点儿功夫，方才恐怕看轻了她。王老师在这场堪称儿戏的比赛中也多投入了几分。 祝思来和周云瑛就更加激动了，周云瑛紧紧挽着祝思来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出。 比赛仍在继续，战况逐渐焦灼。 二人每说出一句诗词，围观群众就大声叫好，鼓掌欢呼不绝于耳，舟舟受到气氛的感染，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 一连说了三、四十句，轮到王老师的回合了，他却突如其来地卡了壳，吞吞吐吐地说到：“呃，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围观群众提醒到：“说过了，这句刚刚小姑娘说过了。” 王老师此时如坐针毡，大脑在疯狂地运转，一转眼过去了两分钟，他仍然没有想出来，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 明明是寒冷的正月，他的额角不知为何却滴下几颗汗珠来，但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就这么认输。 再想一想，再想一想，他绝对不能就这么输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 围观群众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算人家小姑娘赢了吧？” “小姑娘起先想了半分钟没想出来，他就在那里说三道四，轮到他想了两分钟，人家小姑娘一句话都没说！” “差不多得了，大哥你认输吧。想了两分钟还想不出来，还不认输难道你打算拖个一天一夜啊？大伙可等不了。” “就是，还是当老师的呢，怎么还耍赖皮？” “老师”这两个字一下子触动了王老师敏感的神经。 他一向以教师的身份自傲，平时南辉厂的那些家长哪个不是对他这个老师客客气气的，哪里遇到过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情况。 果然是穷乡僻壤里的乡巴佬，一点也不懂得尊重文化人，王老师在心里把这些人骂了个遍，面上还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愿赌服输，我输了。” 周云瑛和祝思来虽然对这位王老师的所作所为委实不赞同，但顾忌着他好歹是南辉子弟校的老师，真跟他交恶了对舟舟不好，便笑着谦虚到：“老师说笑了，孩子侥幸赢了而已。” 之前怀疑舟舟不识字的那个二流子不知怎么又从人群里冒了出来，显然是不想让王老师全须全尾地离开，用极其欠揍的语气戏谑地说到。 “王老师？我姑且叫您一声王老师吧，您不是说要给这小丫头上一课吗？怎么我瞧着，是小丫头给你上了一课呢？” 在围观群众的哄笑声中，王老师终于撕掉了他那张温文尔雅的面皮，恨恨地瞪了那个二流子一眼，撂下一句“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便扬长而去。 他的妻子慌张地喊了他一声，他连头都不回。他的妻子只得抱起儿子，拨开人群快步跟了上去。 舟舟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还呆滞在原地。 周云瑛、周云理和祝思来三个人惊喜地抱着她：“舟舟，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诗句的呀？简直太厉害了！” * 因为这段小插曲，灯笼摊子前的顾客越来越多，就算不是特意来买灯笼的也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小神童。 到了当晚十点，摊子上三千个小竹灯笼只剩寥寥无几，大家赚得盆满钵满。 回到南辉厂家属区后，周云瑛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询问舟舟到底是怎么学会那么多诗词的，大家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意识空间里的祝昭和阿尘却还忙碌着。 他们正在给舟舟准备小型的“庆功宴”，战胜了小boss王老师当然要大吃一顿啦！ 他们两人财大气粗兑换了一堆系统出品的零食，什么初雪味的汽水、春天味云朵棉花糖、炸云朵片……但凡是感兴趣的就忍不住买买买。 阿尘面对着眼前堆得跟座小山似的零食，兴奋地提议到：“庆功宴上咱们光吃零食多没意思，不如也来玩一次飞花令，谁赢了就可以挑一种零食吃！” 祝昭正在翻阅系统【商城】，看万界食品司有没有出新品，随口答道：“你懂规则吗？别到时候一包零食都得不到，说我和舟舟欺负你。” “当然懂啦。”阿尘拆了一包棉花糖，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不就是定下一个字为题，大家轮流说出含有这个字的诗词嘛，这个玩法是从唐朝的时候传下来的？” 当年语文老师特意科普过飞花令的历史，祝昭含笑着说：“的确是从唐朝传下来的，不过我们现在玩的这个规则是经过《中国诗词大会》修改过的。” 原来的飞花令是一种酒令，《中国诗词大会》为了让节目更有看点也更贴合大众，自然要把规则修改得更为简单有趣，所以只要求包含关键字，而对关键字的位置没有要求。 本就是一时兴起问了一句，阿尘随意地“哦”了一声，不再深究，再度拿起一颗棉花糖放进嘴里。 “等等。”祝昭却蓦然变了脸色。 既然飞花令的新规则是由《中国诗词大会》修改的，那现在这个节目还没有出现，王老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自然而然地按照这个新规则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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