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舟舟摇摇头，耐心地讲解规则：“爷爷，我们家的兔子灯不卖的。如果您想要，可以买一盏竹灯笼，猜对里面的灯谜就可以得到兔子灯了。” “可是……”老人局促地搓了搓手，好半晌才开口，“不怕幺妹你笑话，我压根儿不识字，你说的灯谜我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祝昭在意识空间里了然地叹了一口气。 老人双手粗糙，满面风霜，看着六十五岁上下，那算算日子大约就是建国前后出生的。 当年在爷爷奶奶家写作业的时候，奶奶赖春花曾经和祝昭抱怨过，在他们那个年代各家都是生一堆孩子，即使学费也就几毛钱一学期也交不起。 老师催过几次，催得她不好意思了，自己就说不去上学了。大人们也乐见其成，家里一堆路都走不利索的娃娃，还不得轮到哥哥姐姐大的带着小的。 像这种年纪的老人，不识字的多，识字的少。 老人站在桌子前，看着桌子后头那个小娃娃，只觉得这个娃娃长得真好看，跟白瓷似的。 不，应该说跟观音娘娘座下的小仙童似的，她刚才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能写会算的。这般聪明灵秀的人物，定是仙童下凡托生到寻常人家。 只是小仙童会不会看不起他这个不识字的老头子？ 这些年因为不识字，老人吃过太多的苦头，去银行取钱，连存折上的字都认不全，营业员说的东西老人经常也听不懂。 被那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如果不是小孙子闹着要兔子灯，老人几乎快要落荒而逃了。 舟舟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老爷爷不识字，但她并不觉得这是值得被笑话的。她不像爸爸妈妈那样会做饭，也不像舅舅那样会用草编蟋蟀，难道就应该被笑话吗？ 舟舟认真地、不带一点鄙夷地看着这位老爷爷：“爷爷，不识字也不代表你是坏人呀，有什么好笑话的。而且都说活到老学到老，你现在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学呀！” “我这么大年纪，脑子早就不好使咯。况且我都这把岁数了，活一天少一天，学也学不了多少东西。”老人惶恐地摆摆手，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舟舟也沉默了，她学东西很快，认一千个字、背一百首唐诗对她来说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可对眼前的老爷爷来说，却像是个天大的难关。 “爷爷你想要买灯笼可以去那里买。”舟舟半个身子探出桌子，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老人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往不远处那个卖兔子灯的摊子走过去。 待他走出去几步远，舟舟突然鼓起勇气对他大声喊到：“爷爷，明年我还会来这里，如果你学会认字了，不管明年的灯谜有没有猜对我都送你一盏兔子灯！” 也不知老人听没听清，只看得他在原地愣了一瞬，然后笑着点点头再继续往前走去。 * 没过多久到了饭点，围在摊子前的客人渐渐散去，趁着闲暇舟舟的意识也溜进了空间。 和圣诞节那日空间的“浓妆艳抹”极具节日气息不同，今天的空间仍然像往常那样素净，舟舟转了一圈，才在书桌旁发现了空间里唯一的变化。 被掏去了橘子瓣的橘子皮像个小碗，用两根结实的白色棉线穿了起来，另一头拴在一根被削得光滑的小木棍上。 橘子皮的里头放上了一截短短的白蜡烛，黯淡的暖黄色光芒被橙黄色橘皮拢在一处，越发显得暖洋洋的，如同冬日里的阳光那般，虽然并不刺眼，但却照得人心头亮堂。 这些日子见惯了做得精巧的灯笼，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简陋”的，舟舟好奇地拿起那盏小橘灯，举得高了一些，让小橘灯和她的视线平行：“姐姐，这是什么？” 祝昭把她揽进怀里，让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慢悠悠地说到：“有位奶奶叫做冰心，她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小橘灯》，我就学着做了一盏。” 祝昭年少的时候很喜欢看冰心的书，书页都翻得泛黄了，她给舟舟介绍到：“冰心奶奶写过许多文章，也写过许多诗，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读一读《繁星》、《春水》，还有那篇我最喜欢的《两个家庭》。” 听到这里，舟舟却突然站了起来，颓然地说道：“姐姐，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老爷爷不识字？他难道一辈子都没有读过这些书吗？” 舟舟经历的事还太少，从她的视角来看，大家都是会读书写字的。幼儿园的小朋友要学拼音，等到读小学了就要学汉字，上了初中高中就要学更多更难的知识。 所以她的爸爸妈妈舅舅都会读书写字，比她大几岁的表哥表姐们也会读书写字，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天底下怎么会有人不识字呢。 舟舟想不明白。 祝昭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她：“因为在老爷爷小时候，很有可能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读书呢？” 祝昭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她听赖春花说过，六零年代初期易清县这边是在闹饥荒的，吃树根、吃观音土的都有。 甚至到了七十年代末，家里粮食也不算多充裕，顶多能吃饱，祝思来和小叔祝思才两个当年还曾经去掏过老鼠洞，把老鼠剥了皮烤熟来吃。 爸爸和小叔居然都吃过老鼠，老鼠那么脏，是可以吃的吗？舟舟打了个哆嗦，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膝，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阿尘用眼神示意：我们不用去管管她？ 祝昭摇摇头，舟舟第一次知道了世界的黑暗面，总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的。 不出五分钟，舟舟便斗志昂扬地站了起来，双手叉着腰，很是自信地说到：“我决定啦，姐姐，以后你每天多教我认识几个字好不好？我再遇到没有钱读书的人就可以把我学会的知识教给他。” 家里孩子主动要求学习，祝昭又惊又喜，她觉得她一直惦记的“天才养成计划”成功率又上升了一大截。她对阿尘说到：“你看见了？这可是她自己要求的，可不是我逼的！” 阿尘无奈地点点头：“是是是，是她自己往卷王的路上走的，不是你鸡娃。” 祝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打开【每日任务】，把其中的每日认识五个汉字改为了每日认识十个汉字。 舟舟也心满意足地站在屏幕前，看着自己每天要做的计划。 等到屏幕又切回到现实世界的画面，看到有客人正往摊位走来，舟舟一拍脑门又风风火火地离开意识空间，回到了现实。 * 祝昭和阿尘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我现在有一点明白你的意思了。”阿尘趴在小茶几上，闷声闷气地说。 哦？祝昭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没有打断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阿尘撑着茶几坐了起来：“在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说小时候的你和十七岁的你是不同的人。我还觉得你的想法好奇怪，同一个身份，同一个灵魂，只是处于不同时期而已，为什么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阿尘贴心地规避了“死亡”这个字眼，祝昭仍然记得她在得知自己死亡的消息后有多么的崩溃，在阿尘提出她只能成为系统时又有多么的失落，但这些现在都过去了。 当时祝昭没有和他争辩，只是因为祝昭觉得“世界管理员”和“人类”在身份上的差别导致了他们无法靠三言两语达成共识，争辩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想不到阿尘竟然自己想开了，她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我曾经查阅过你的记忆。”阿尘转过来，和祝昭面对着面，“你在三岁时的智力点比舟舟低许多，只是比同龄人高一点儿而已，而且小时候的你远远没有她勇敢。” 祝昭佯装发怒：“你的意思是舟舟比小时候的我厉害很多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现在就开始嫌弃你的小伙伴了。” 话虽如此说，祝昭心里也是有数的。 在她三岁时，不认识这么多汉字，也不会背几首唐诗。而且假如是她遇到了不识字的老爷爷，她顶多会疑惑为什么有人不识字，而不会像舟舟那样想到我以后要教他们识字。 祝昭含笑着看向屏幕上的舟舟，舟舟远比她小时候更为勇敢、更为善良，今后舟舟会成长为更厉害的大人，或许这就是她身为系统带来的改变。 * 暮色渐浓，挂在绳子上的一排排纸灯笼里的led小灯珠开始亮起来，远远看过去就像夜空中的繁星，更多的顾客循着光亮走了过来。 摊子前围满了猜灯谜的人群，猜中的自然喜出望外，没猜中的也没有多生气，大过节的玩得高兴才重要，灯笼本身反而没那么重要。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呵，这种小儿科有什么好玩的。” 原本在空间里无所事事摸鱼的祝昭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哦豁，砸场子的来了。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