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喻阳无意间从一个侦探朋友得知盛憬言在找人,他晓得盛惊澜跟盛憬言向来不对付,便把这事儿说给盛惊澜当笑话听。 温瓷那张脸的确让人过目难忘, 且她的气质非常好辨认,所以在盛菲菲手机上看到温瓷的照片时, 喻阳才会那么惊讶。 难怪, 盛惊澜从未主动追求过任何人,偏偏在南城耗上个月。 再则, 盛惊澜有钱却不轻易给人砸钱, 但这次从古董室拿走不少价值不菲的东西送给温瓷。 如今还把人给弄到景城来了 这摆明是跟盛憬言作对。 盛憬言得不到誓不罢休, 盛惊澜满身反骨, 这兄弟俩从小斗到大,真不知道这次谁能抱得美人归。 倒是可怜那位温小姐被卷入这场争夺中。 当初那张照片是他给盛惊澜看的,现在看到温瓷,喻阳不免有些愧疚, 对她更是客气。 盛惊澜带温瓷在工作室转了一圈,温瓷的目光在那些精美的古董珍宝上挪不开眼。 盛惊澜站在中央欣赏她沉迷的眼神“喜欢” 温瓷赞道“好看。” 盛老板阔气挥手“喜欢就拿走。” 温瓷扑哧一笑“我又不是来搬东西的。” 等她转到面前,盛惊澜伸手一拽, 将人揽入怀,低声咬耳朵“可我想送。” 让温瓷最无力的就是他毫无节制的亲近, 在这充满历史的藏宝阁,温瓷耳朵发热,轻轻推他, 转移话题“你不是看画吗” 盛惊澜顺势答道“嗯,光顾着看美人了。” 温瓷嗔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笑了声,换成揽腰姿势“走吧,陪我去看画。” 博物馆送来的古画是一副流传千年的山水图, 当真迹摊开在眼前,温瓷不由得惊叹“好漂亮。” 即使实物受到损害,上面的颜色依旧鲜艳,可见原著之精妙。 温瓷弯下腰,仔细欣赏“这里面叠了四层颜色吧” 盛惊澜侧过头,问“你也懂” “你忘了么,我们绣制一副作品之前,也要画图样的。”虽然温茹玉不让她出去宣扬,但棋琴书画之类的爱好,温瓷从小就开始学。 温瓷喜欢刺绣,在绘画上面下的功夫比其他爱好更多些。 她看向盛惊澜,故作随意说了句“我以前还来景城参加过绘画集训营。” 盛惊澜瞥眸看向桌面的古画,语调悠扬“那个啊” 欣赏完古画,盛惊澜去颜料放置区看了一眼,心中已有计量“缺了种颜料。” “现在买” “是要买,不过,之后再说,下午带你去个好地方。” 离开工作室后,盛惊澜先带她去了家中式餐厅,温瓷才算是真正吃上景城口味的菜品。 味道比南城那边重些,胜在店里厨师技术高,呈上桌的食物色香味俱全,也算美味。 下午要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目的地,盛惊澜故意吊她胃口,问几次都不肯说,直到下车,温瓷看见店名才知,这是家私人旗袍定制店。 “谁要买旗袍吗”温瓷抬头看着门上木制的牌匾问到。 盛惊澜揽在她肩头的手故意捏了捏“温卿卿,你是在明知故问吗” “我有很多呀,不用买新的。”她也不知道盛惊澜什么爱好,隔差五就喜欢送东西,每样价格都不便宜。 “你那小箱子能装几件”盛惊澜揽着她踏进门槛,“你在家里能享受的,到我这里自然也不能缺。” 在南城时,他几乎没见温瓷穿过重样的衣服,这次过来没带多少,得添上。 这家旗袍定制店的装修风格古色古香,有种回到南城的感觉,在盛惊澜的坚定的态度下,温瓷站在那里让裁缝量体裁衣。 布料、装饰,这些东西是温瓷擅长的,她挑了一块杏色花纹布料,问盛惊澜“这个怎么样” 盛惊澜瞅了一眼,说“再挑挑。” 这块布料清淡雅致,不好吗 温瓷抱着疑惑又选了一块,盛惊澜依然说“再挑。” 温瓷疑惑蹙眉,接着又挑了两个颜色,盛惊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让她“再挑”“再挑”。 终于,温瓷拎着布料失了耐心“盛老板,你眼光这么高的吗” 盛惊澜神定气清地看过去,问“挑够了” “我都选了七、八个色了”再挑下去,旗袍店老板都快坐不住了吧。 “行,那就把刚才的七、八个色各做一套。”盛惊澜故意学她数数,一副得逞的语气。 “啊”温瓷万万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忽然为自己刚才的暴脾气感到心虚,把手里的布料放回原位,“不用那么多,太浪费了。” “我家宝贝当然要每天穿新衣服。”盛惊澜跟店老板使了个颜色,老板精准地取走温瓷选过的所有布料。 事成定局,温瓷跟老板商讨细节,一套接着一套设计草图勾勒出来,连老板都忍不住感叹“温小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男朋友”温瓷默念着这字,一时不知怎接话。 盛惊澜从来没跟她认真表过白,也算男女朋友吗可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跟男女朋友似乎没什么不一样,这算是心照不宣的默认吗 没有恋爱经验的温小姐陷入迷茫。 恰好老板接到一通电话,没顾上她的回答。 没过一会儿,接完电话回来的老板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啊,有个客人要来取成品,温小姐稍等一下,请先到前厅喝杯茶吧。” “好。”在这些事情上,温瓷向来随和。 跟老板去休息厅时,经过客厅那道门,温瓷瞥见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到了休息厅,发现之前出去打电话的盛惊澜就在里面,靠近了,能闻到身上的烟草味,温瓷眉头一蹙“你抽了多少” 盛惊澜把烟灰缸往后面挪开“没。” 温瓷粗粗扫了一眼,里面起码两根烟头,不由得提醒一句“少抽烟。” “行。”他答得简单且随意,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盛惊澜站在窗口,斜倚着身子,看向她问“讨论完了” 温瓷摇头“外边有个客人来取成品,要等会儿。” 盛惊澜认出那人“萧文琛。” 温瓷抬眸“你认识” 他随意耸肩“还行吧,是盛家平时会打交道的。” 温瓷懂了,一个圈子里的利益往来,人情关系。 取衣服并没有耽搁太久,老板很快就来请温瓷回去继续商讨。 温瓷随口聊起“你们这家店生意很好诶。” “还可以。”老板也没谦虚,就拿现成的举例,“萧先生是我们这的老顾客了,每次都亲自来给女儿定制旗袍。” “给女儿定制旗袍” “是啊,我们开店至今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吧,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可真是位好父亲。” 好父亲么。 父亲这个角色在温瓷的意识里,一直都是虚幻的,她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中途温茹玉接触过几个男人,也都不了了之。 记得苏禾苗刚来温家那会儿,时常跟父母打视频,苏父和苏母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那时她也忍不住想,如果她也有爸爸,会不会在妈妈旁边帮她说话呢。 可惜她运气不好,永远也无法体会被父亲保护的感觉。 “这几套旗袍工期多久” “正常来说需要十五天到一个月,不过盛先生提前跟我们沟通过,我们将安排位绣娘同时进行制作,在一到两周内分批次给您送去。” “好。”所谓沟通,肯定是加钱。 定制旗袍的事情终于谈妥。 盛惊澜又提起晚餐安排“晚上在外面吃还是回公馆” “在家吃。”公馆聘请的厨师技艺不比五星级大厨低,关键是,那里有合她口味的南城菜式。 晚上,温瓷按照约定跟外婆发消息报平安,祖孙俩聊了几句,宋兰芝发来一张名片,说是之前有人登门拜访,没赶上时候。 听程叔说那人气度不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名片交给温瓷。 温瓷点开照片,首先看到上面的名字盛憬言。 这么巧,又姓盛 正想着,盛惊澜走了过来,瞧她盯着屏幕一副奇怪的表情,好奇问“在看什么” 温瓷毫无防备地交代“外婆说之前有人找我,说欣赏我的绣作,并且留下了名片。” 盛惊澜笑“谁啊这么有眼光” 温瓷举起手机“巧了,跟你一个姓。” 看清上面的名字,盛惊澜眼底笑容淡去,操着跟平常无异的语气“宝贝,你最近应该撇开工作,享受生活。” 温瓷犹豫“可人家都找上门了,还是联系一下比较好吧。” 盛惊澜不着痕迹岔开她的思路“不急于一时,想不想去宁城玩两天” “嗯怎么突然又要去宁城” “修复古画缺颜料,需要采购,不过我们可以亲自去拿,顺便带你玩玩。”盛惊澜抛出诱饵,“国画颜料的代表性传承人,不想亲眼见见吗” 温瓷对各类非遗文化都感兴趣,盛惊澜放出的诱饵,她根本无法拒绝。 许多人并不知道,研制国画颜料的技艺也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他们这次要去宁城找的人,正是国画颜料大师闻明远。 闻明远专研颜料多年,经由他出手的颜料被国内外相关机构争相购买。 温瓷在跟随老师认识颜料时听过这个名字,但她主专业并非国画,即使需要颜料,也没想过直接上门。 但她就喜欢盛惊澜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 第二天,两人就从景城出发去宁城,下飞机后入住颜料实体店附近的酒店。 温瓷还在手机上搜索地址的时候,盛惊澜直接关掉导航“跟我走。” “你认得路” “你是第一次来,我又不是。”他一副得意的样子。 闻明远开办的颜料实体店叫做“画锦堂”,店内四周的玻璃壁柜上全都摆放着各色颜料,像跌进绚丽多彩的世界,入目皆是色彩。 “你们好,请问需要什么颜料”前台服务十分热情。 盛惊澜开门见山“我们来找闻老师,我是盛惊澜。” 温瓷静静看着他上来就报大名的操作。 “啊,是盛先生。”没想到前台还真认识,并为他们指路,“闻老师在里面的工作间,请跟我来。” 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出乎温瓷的意料,在通行的走廊上,她悄悄扯盛惊澜的衣袖“这也是可以直接进的吗” 没有预约就算了,报个名字就能去工作的地方,这大师也太随便了。 “有我在,当然能。” “”真的很看不惯他这幅嘚瑟的模样,可跟在他身边就不用动脑,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惊喜,并且去哪儿都畅通无阻,是真的爽。 前台将他们送到门口,温声道“温老师,他们人到了。” 温瓷一眼望去,站在桌板前的老师傅戴着眼镜,气质儒雅。 “进来吧。”闻明远已过中年,发间生出白发,模样却很精神。 待两人走近,闻明远仔仔细细将他们打量一遍,别具深意的说了句“不错。” 温瓷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声问盛惊澜“你们之前认识吗” 却是闻明远回答的她“认识啊,前两年这小子跑我这儿来待了两个月。” 原来如此,那盛惊澜的行为跟闻明远的反应都说得通了。 来之前以为对方是个沉稳严肃的大师,没想到闻明远本人性格随和,甚至还爱跟他们开玩笑。 昨天盛惊澜就打电话联系过他,闻明远提议跟前台交代过“你们要的颜料已经备齐了,没事可以在这玩玩。” 盛惊澜轻快道“谢了。” “你要道谢,不如过来帮我磨石头。”闻大师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客气。 闻明远最近正在调制新的颜色,桌面摆着各色石头,一块块的,有些看起来跟宝石一样漂亮。 感受到老师傅平易近人的性格,温瓷放开了些,对制作颜料的过程充满好奇。 闻明远也不吝啬分享“制作颜料可不是研磨成粉这么简单,首先要筛掉石头里面的杂质,经过几百个小时的碾磨,反复提炼,才能做出最好的颜料。” “这颗是什么”她指着一块不规则、表面粗粝的白色石块。 “砗磲。”闻明远告诉她,“你看古画上那些经久不变的白色颜料,就是用砗磲制成的,可惜现在被禁止开采,我这里的存库也不多咯。” 砗磲是深海巨贝,为了防止过度开采,前几年下了禁令,现在能够买到的基本都是存货,十分珍惜。 制作颜料过程之慢,单是筛选杂质一个步骤就耗时许久,温瓷想到外面那么多颜料,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序“这么多的颜料,都是人工制作吗” “会使用机器,不过那些机器也需手动操作,而非全程自动化。”闻明远说,“手工制作的东西是无论多精妙的机器都比不了的。” “是,我也这么认为。”同为手工艺人,温瓷对此深深感到共鸣。 中途,闻明远出去接了个电话,温瓷坐到盛惊澜旁边,“你怎么连做颜料都会。” “打个下手罢了。”这事儿他没胡吹,“真要做出那些精品颜料,没点功夫是不行的。” 温瓷附和点头“难得见你谦虚。” “宝贝,我向来实事求是。”盛惊澜在她耳边笑,像羽毛挠痒痒。 闻明远回来见两人交头接耳,站在后面咳嗽两声“有人联系我,说在山上挖到了红色的原料矿石,我得去瞧瞧。” 闻明远看了盛惊澜一眼,问“要跟我去看看吗” 温瓷愣住。 这位国画颜料大师怎么一来就邀请他们去山上挖矿 瞧见温瓷的眼神,闻明远点了点盛惊澜,说“他以前跟我去过。” 那次他刚好也要出去找石头,盛惊澜主动提出跟随,一老一少带着榔头就去了深山老林。他们并不是在矿石里随意采矿,途中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时他差点一跟头栽下去,的亏盛惊澜拉住他。 一老一少的忘年交情就这么结下了。 在闻远明看来,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看似不着调,做事却很有耐心。关键时刻能承担责任,没有被现实磨光棱角,还透着有股少年气。 “闻老,这事儿我得考虑下,什么时候走” “那山上距离咱这儿不远,明天就走。” “行,晚点给您答复。”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带着颜料离开画锦堂。 “你前几年不是在国外吗为什么会在这边待两个月。” “只是他们以为罢了。”那些人知道他出国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直待在国外,事实上,从那时开始,他就辗转于各地,修复文物或是实地考古,“总之除了课业时间,我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随着接触时间增多,温瓷对盛惊澜的好奇心不减反增“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盛惊澜歪头挨近,亲昵道“宝贝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哼。”就目前而来,她根本没想到这些,盛惊澜却都经历过。 原以为自己接触过的爱好已经够广泛,现在对比起来,盛惊澜的生活才是千姿百态,别有风趣。 人,不应该局限于自己生活的圈子。 想到闻明远的同行邀约,温瓷有些心动“所以,你这次要不要跟闻老师一起去呀” 温瓷眼睛一转,盛惊澜就读懂她的想法,故作迟疑道“这事儿得考虑考虑。” 温瓷不解“考虑什么” 他故意吊人胃口“考虑要不要满足温小姐的好奇心。” 温瓷连忙抱住他胳膊,脆生生地回答“要” 她已经表明态度,盛惊澜偏不肯正面答应,从画锦堂到酒店,一路上都在拉扯。 回到酒店,温瓷率先去了卫生间。 盛惊澜刚放下手中的颜料盒,就听见温瓷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盛惊澜看到屏幕上的号码,脸上总是挂着的那抹不正经笑容急速消失。 这串数字跟昨晚温瓷收到的名片相重合,他垂头低喃道“真是阴魂不散呐。” 那通电话的主人极有耐心,许久未挂,盛惊澜拿起手机走到卫生间外“宝贝,你手机在响。” “谁打的”温瓷的声音传出来。 盛惊澜如实告知“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那你先帮我接一下。”温瓷赋予他百分信任。 “好啊。”他勾唇一笑,在电话接通的第二秒,直接挂断。 再打,再挂,如此两次,盛憬言盯着手机,眉头皱起。 之前特意前往南城扑了个空,得知温瓷出门旅游且不明确归期的时候,他只好留下名片,并从玲珑阁获取温瓷的工作联系号码。 天过去,温瓷没有联系他,他打算主动出击,却被连挂回。 难道是休假期间不接工作电话 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比较合适。 酒店里,温瓷恰好在问盛惊澜“什么电话” 男人随口道“推销电话,挂了。” 温瓷“哦。” 盛惊澜跟闻明远发了条消息,朝温瓷招手“明天跟闻老去山里挖矿。” “好诶”温瓷喜笑颜开。 盛惊澜低头就能看见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柳叶眉、杏眼明媚,不施粉黛也足以让人惊艳。 否则,盛憬言又怎么对她念念不忘。 盛惊澜抬起她下巴,低头靠近,却故意诱她主动“亲我。” 温瓷短暂地害羞了几秒,闭上眼睛吻上去。她实在不是什么聪明学生,经过多次教学还是如此笨拙,只敢伸出一点点去试探。 但她天生具有令人上瘾的能力,仅一点,就能勾动对方内心的火。盛惊澜没耐心跟她玩试探游戏,瞬间化为主动方,扣着她后脑,强势进攻。 他的气息很强烈,力道也比平时重些,有那么片刻,温瓷睁开眼,却见他也睁着眼,眼里不见平时的笑意。 再想看清时,盛惊澜已经不允许。 他有足够的手段让她沉迷。 盛惊澜隔着旗袍在她腰后摩挲,嗓音低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谈恋爱” 温瓷被亲得迷迷糊糊,倚在他怀里,小声嘟囔“没遇到喜欢的” 他听清了,接着又问“现在呢” 温瓷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盛惊澜故意在腰间捏了一把。 那一瞬间的感觉,温瓷浑身都软了,“喜欢你。” 经过这一阵子相处,她已经无法逃避对盛惊澜的感情。 盛惊澜满意地笑,指尖挑开脖颈间那颗珍珠盘扣,低头蛊惑“那么,要跟我谈恋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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