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气氛十分凝固,空气仿佛变成了固体,让人不敢大声喘息。 一直到真田和南里该下车的时候,幸村才从前座上转过头跟他们说了句“到了”。 南里刚走下车,副驾驶的车窗就被人摇了下来。 她见幸村在里面对着自己招了招手,她瞄了眼真田,披着毛巾凑了过去。 真田离得远,自然是幸村和南里说了些什么,但是坐在车子里面的柳就不一样了。 幸村的声音虽然刻意压得低,可因为所处空间的问题,每一个字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幸村说:“你别看他现在板着脸,其实这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南里好奇地问:“大概得要多久?” “你好好跟他道个歉的话,估计下一秒就……” 南里没等幸村说完,藏在毛巾里的手就已经拿出来比了个OK的手势。 ——据她所知,幸村逗真田生气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所以南里觉得信他没什么问题。 柳独自坐在后座,不禁为真田叹息。 竟然就这样被卖了。 南里跟幸村说了声再见,直起身子看着车窗缓缓地被重新摇了回去。 车子发动,街道没多久就又恢复了一片该属于夜里的宁静。 看着车辆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南里背对着真田坐了会儿心理建设,才转身缓步走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个……弦一郎……” 嘶—— 南里心里抖了一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能这么软。 可尽管如此,真田却不为所动,显然这次是真的气极了。 南里纠结半晌,伸手抓上真田衣服的下摆,左右摇晃了两下,硬着头皮继续道:“哎呀……这次是我不对,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做事太冲动,总之一切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就别生气了……理我一下,嗯?” 幸村刚才指得道歉是这个意思吧? “我真的知道错了——”南里见真田还是不愿意看自己,只好从侧边走到他的正面,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说:“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真田总算是垂眸看向南里。 南里觉得有戏,连忙道:“刚才我下去救人之前给你发消息了,而且她的呼救声离我不远。你看,其实——” “我没看到消息怎么办?突然涨潮了怎么办?”真田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深了,“不周到、太冲动,你下去之前真的想清楚了吗?爷爷奶奶,还有伯父伯母,你今天要是出事了,你让他们怎么办?!” 南里被真田一串的问题吓得愣住了,手下意识就离开了他的衣角:“我——” 真田一想起刚才在海面上看见的场景,瞳孔紧缩了一瞬,脸上的表情也再次变得紧绷:“刚才,如果我没及时找到你,你或许就跟那个人一起沉下去了,你知道吗?” “但我如果不去救她,她可能——”就死了。 真田死死盯着南里的眼睛:“如果今天你真的出事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的声音低哑,仿佛干涸的黄土地。 南里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说的都是假设,但也都是人命。 南里想,现在显然已经不是好好道个歉,就可以让弦一郎不生气的问题了。 夜里的风夹在街道的石墙中间吹拂过来,南里被吹得又哆嗦了一下。 她忽然有些开始怕了,后怕那种被海水包裹的感觉。 一向能言善辩的她脑子因此宕机了好几秒,怎么也想不出接下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就好像所有的词汇言语都没了用处,就连“对不起”都显得苍白无力。 之前走进海水时的冰冷又一次从脚底升了上来。 不自觉地,南里下意识用贝齿咬住下唇,双手抱着身体,指尖也紧紧地拽着披在肩上的毛巾。 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南里连忙低垂下头,吸了下鼻子,咕哝道:“你……我真的没事,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冷。 身上都是海水的味道。 她想快点回去泡个热水澡,冲去身上的寒冷和咸腥,然后躲在房间里睡上一整天。 南里转身迈出昏沉的脚步。 下一秒,她撞进了一片湿漉漉的胸膛。 她被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对方就好像怕是她在下一秒消失。 南里被紧紧箍着,痛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但她忍了一会儿,最后只是伸出手拍了拍真田的后背,轻声道:“我没事,没事了啊。” “下次别这样了。” “嗯。”南里乖乖地点了点头,手依旧有节奏地拍着,安抚对方。 被这么抱着,突然也就没那么冷了。 南里整颗心放下来,说:“对不起,这次是我让你担心了。” “我刚才……也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嗯,没事,我知道。” “我——” “好啦。”南里拽着毛巾往真田的头上撸了两下,“回去洗个澡吧,嗯?你看你衣服还都湿着呢。” “嗯。” 南里看着真田现在的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幸村说得好像也是有点道理。 他有点像是她养在中国家里的那只德牧,看着很不好惹,其实都是外在的伪装。 南里推门打算走进院子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的真田说:“我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在意你一些。” 南里听了,笑着回过头:“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可我刚才那样,我怕你……”真田郁闷地将头撇到了一边去,“我怕你不会喜欢。” 南里憋了好久,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忽然又折回去,踮起脚尖,将嘴唇凑到了真田的侧脸处。 温热的触感停留在脸上片刻,南里随即正视着真田的眼睛,认真地说:“放一百个心吧,你担心我的样子,我可喜欢了。” 真田看见南里那双如黑色琉璃一般的双眸仿佛闪着星光。 或许那次暑假分别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只是当时的他没敢探析。 南里抬手揉了揉真田的脸颊,说:“好啦,回去吧,周一见。” 真田有些羞赧地撤出了南里的揉搓,慌忙退了半步,狼狈应道:“周一见。” 这是他第一次走得比南里快一步。 南里看着真田宅紧闭的院门,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 那天回家之后,南里立马就冲了把热水澡,并且在浴缸里泡了足足有半小时的时间用以驱除寒气。 可不幸的是,她终究还是没能避免发烧,并且整整烧了一天。 倒是真田,依旧身强体壮,完全不见丝毫影响。 周一的下午,南里睁开眼,一脸迷茫地看向正坐在自己书桌那边的某人,咳嗽着撑着床坐了起来。 她手抵着嗓子,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啊……” “帮你抄今天的课堂笔记。”真田转过身,见南里脸上还带着嫣红,皱眉放下了笔,走到床边,用手背探了下南里脑袋上的温度,“好像还有点低烧。” “嗯……中午量的时候还是37.9。” 南里觉得自己连烧两天,脑子都快给烧短路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真田并没有把前天的事情告诉爷爷奶奶,不然真的就乱了套了。 南里接过真田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然后一脸难受地问:“唔……弦一郎,我要是烧傻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问题让真田接过水杯的时候差点把里面的水给洒了。 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柜,把人重新扶着躺平在床上,无奈地说:“你别胡思乱想。” “那你还喜欢我吗?” 此刻的南里有点钻牛角尖,并且看起来大有真田不回答她,她就哭给他看的架势。 有些招架不住的真田:“……” 他知道南里一向要强,就算生病也不可能轻易哭出来,但即使是知道,他还是有点那她没办法。、 半晌之后,他将南里身上的被子掖好,顺着道:“喜欢。” “啊……喜欢。” 南里傻笑了两下,脸上也不知是发烧还是怎么的,红晕越发明显。 真田直觉不对劲,用酒精棉花擦拭了一下温度计,递到了南里的嘴边,说:“再量一次吧。” 南里推开,头撇到了另一边:“不要。” “那就去医院。” “……” 南里最讨厌去医院了。 因为小时候去医院,医生给她打针的时候总是巨疼。 于是她将头转回去,乖乖地张开了嘴,含住了真田塞进来的温度计。 过了五分钟,真田将温度计重新拿出来。 38.1℃ 温度又升上去了。 真田快步走到南里的衣橱那边,随手拿出一件可以避风的外套,不由分地递到了她面前:“去医院,热度一直消不下去对身体不好。” 南里生病的时候情绪起伏很大。 她看着外套,一下子就委屈上了:“你怎么骗人啊?刚才不是说量了温度就不用去医院了吗?” 真田语气生硬:“我没说。” “你骗人。” “只是带你挂个水。” “……真的?不打针?” 原来她怕的是这个。 真田脸上缓和了些,应:“嗯。” “……那好吧。” 而真田不知道的是,这两天南里的爷爷奶奶不知道劝她去医院劝了多少回,可她就是不听,宁愿待在被窝里硬熬着。 于是—— 目送真田带南里上出租车的时候,南里爷爷的胡子都要被气歪了。 他差点就冲到隔壁去质问真田老爷子,他孙子给自己孙女灌了什么迷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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