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入杯,水气氤氲,青瓷稳稳地安放在桌上,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再徐徐下沉。 沉浮间,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符老将军端起茶杯细细凝思,眸色深柔,向前遥遥一敬,似与记忆里笑意妍妍的女子相坐对饮。 咂摸一口。 唔。 符老将军满足得躺回藤椅上。 “老太爷,少爷携少夫人来访。”下人来报。 “让他们进来。”符博远满不在意得挥挥手。 来得还挺晚,让他这个老头子等怪久。 符博远慢慢坐直身体。 “见过祖父。”符瑜璟规规矩矩行礼,叶棋安跟着她一块行礼,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坐。许安,给他们倒茶。”符博远混沌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小两口,又将视线转向了叶棋安。 叶棋安感受到那道打量的目光,呼吸都有些不稳,战战兢兢,只坐了一小块凳子。 “许叔泡茶的手法还是这么地道。”符瑜璟品了一口茶,示意叶棋安也尝尝。 叶棋安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也不敢作声,只默默点头应和。 “要说起泡茶,还是你祖母手艺最好,许安也就学了个皮毛吧。”符博远收回目光。 “可惜孙儿没福气喝到。”符瑜璟看着符老将军的腿,让下人拿张毛毯过来。 “祖父,太医说过了,您这腿不能再受寒了。”符瑜璟亲自给老人家盖好毯子。 符老将军觉得腿被束缚了,想踹走,又被符瑜璟按住了。 “您可不能任性。”符瑜璟特别严肃。 符老将军动动腿,感受到一阵暖意,心里却又不利索。 “听母亲说您前两日饮酒了。”符瑜璟话音刚落,符老将军就捂着嘴一阵咳。 咳得撕心裂肺,仿佛就要厥过去了。 周围人又是拍背又是端水,折腾了好一会,符老将军才止住咳嗽,躺回藤椅上。 “祖父,您真的不能饮酒。”符瑜璟见多了老人装咳转移话题的把式,怎么都不肯松口,“您这咳嗽的毛病都是喝酒喝出来的。” “胡说八道,谁喝酒了!”符老将军见这招不好使,又开始抵赖,“我没喝过酒啊,我是哪种不知道分寸,把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的人吗?” “宸宇啊,您还年轻,你不知道,这人呐,要多听多看,不能仅凭他人的一言之词,你以后若是带兵打仗,也要能分辨信息的真伪,甚至要自己去观察去思考,这些道理你得懂。”符老将军谆谆善诱。 “嗯。”符瑜璟一脸信服的点头,“前两天您感染风寒,大夫来瞧,诊断您是饮酒过度诱发的,脉案母亲还收着呢,我带来了,您要瞧瞧吗?” “那柳树下埋着的酒坛我也去查看了,确实有被动过!”符瑜璟说得诚恳,“下人们交代说是奉您的命,若真是他们撒谎,那可真是胆大包天,必须要重罚。” “许叔,您跟着祖父这么多年,不若您说说,这酒是被谁偷喝了。” 许安面无表情得站在符老将军身后,“在少爷和少夫人的喜宴上,老太爷偷喝了一杯梨花酿,一壶竹叶青,并一杯琼花露,喝酒用得是那套烫金琉璃盏,还失手打碎了一只。” 符老将军没想到陡然遭到一记背刺,又没法抵赖,捂着心口哼哼起来。 “我也就这两年活头了,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活着真累啊,我就想早早得去瞧你祖母啊,她等了我这么多年啊,我还想与她下辈子再续情缘呢,我孤苦伶仃一人,你们哪里懂……” “祖父,您怎么能这么想呢。”符瑜璟握住符老将军的手,言辞诚恳,“您也不在乎符家,不在乎父亲母亲,不在乎叔叔,还有我和樱樱了吗,孙儿才刚刚娶妻,不能独当一面,符家还得是您撑着呢……” 符瑜璟熟练的话仿佛背了无数遍,极具感情,情到浓时,甚至红着眼眶掉了两滴泪,真的是很叫人动容。 符老将军最看不得男人哭,尤其后辈中的男人,眼泪一掉他就想抽人,男人流血不流泪,哭有个屁用! 但是……但是这也不是孙子,这是孙女啊。 虽然是从小做男儿养,教的一身韧劲,一身傲骨,但是本质上还是个女孩。 是个应该娇娇软软,笑得像花开一样的漂亮的女孩子啊。 ……虽然这和符瑜璟本身很是有些出入,但是不影响符老将军心软。 叶棋安惊了。 从符瑜璟和符老将军的这一番表演中,他确实看出了符老将军的性格和他想象的隔了很大的差别,是个总惦记偷酒喝,不爱惜身体,让家里人操碎了心的老人。 但是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是他夫君居然落泪了! 符小将军啊! 虽然他只跟符小将军相处了这么几天,但是符小将军的硬汉军人本色已经深入他心,他都没想过符瑜璟会掉泪。 叶棋安分辨不出这眼泪的真假,觉得大脑发懵,慌张得拿着手帕递给符小将军擦眼泪。 “夫君。”叶棋安不敢握她的手。 这眼泪掉的值——符瑜璟的心声。 符老将军是老老实实得承认并保证近期不碰酒了。 本来还紧张符老将军的叶棋安转变成紧张她了,攥着她的衣角,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脸的担心。 符瑜璟收放自如得停了眼泪,握住叶棋安的手,安抚得拍怕他。 符老将军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叶氏。” 符博远被拿捏住,失了面子不太高兴,就转头看向叶棋安。 “孙媳在。”叶棋安连忙应。 “你嫁进符家也有几日了,该学的规矩你母亲都会仔细教。”符老将军眼如刀,“你要认真学,不可懈怠,莫失了我符家的脸面。” “既是已为人妇,当恪尽职守,孝敬公婆,伺候丈夫,疼爱子女。”符老将军在“伺候丈夫”上加重了语气。 “是。”叶棋安垂首领训。 符老将军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抬头。”符老将军突然道。 叶棋安一惊,慢慢得抬起头,垂下眼并不直视符老将军。 符博远凝视叶棋安,叶棋安整个人都僵着不敢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 “祖父?”符瑜璟有些疑惑。 符博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收回了目光。 “寰宇啊。” “孙儿在。”符瑜璟点头。 “臭小子还挺有福气。”符博远喝完一杯茶,平和下心态,笑着说她。 这话的意思就是叶砚安挺好,没有问题? 符瑜璟心里转了一个弯,脸上也是带着笑意。 符老将军年纪大了,又和符瑜璟聊了会就有些累,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符瑜璟就带着叶棋安告辞了。 叶棋安出了符老将军的院子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符老将军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心里忐忑不安,握着符瑜璟的手寻求安慰。 “祖父……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怎么会呢,我们成亲可是祖父亲自去求的圣旨。”符瑜璟琢磨着祖父的态度,也觉得有些奇怪。 说没有问题吧,祖父确确实实是打量了叶棋安很久。 说有问题吧,没道理祖父不说,还夸她有福气啊。 符瑜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就被符母逮住了。 “母亲。”符瑜璟刚回家,都没站稳,符母就挥退了下人,攥着她往里屋走。 “母亲!”符瑜璟又不能大力挣扎,只好被动得被按在了凳子上。 “闺女,你跟娘说,你是不是喜欢女人!”这是符母不知道第几次跟符瑜璟求证她的性向问题了。 “怎么会呢!”符瑜璟反驳。 “你要是真喜欢女人呢其实也不是个坏事。”符母早就想过了。 她闺女要是不恢复身份,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和男人在一起了,找个女人也算是能有个伴。 “娘!我没有喜欢女人!”符瑜璟再一次申辩。 “那个叶砚安,你喜不喜欢。”符母手里可是有人证的。 “喜欢,但是不是那种喜欢。” “那你碰人家!” “不是!我没碰她!”符瑜璟现在就想去把晓色云开揍一顿。 “那人家都哭了。”符母说。 “她是笑的!”符瑜璟反驳。 “哦……那她也喜欢你?”符母眼睛一亮。 符瑜璟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得跟符母交代了一遍。 “哦。”符母点头,眼里还是带点怀疑。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不清楚吗? 她闺女是那么喜欢手痒的人? 依她看,就是动心了! 符瑜璟趁机跟符母说了昨日两人去看祖父的事情。 “父亲派人来跟我说了,是个心性不坏的人。”符母道。 符瑜璟点头。 “对了!”符母想起来昨天丈夫跟她说的事,“你父亲跟我说了,你不许偷偷跟着去战场听见没!” 符瑜璟到底是没逃过一顿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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