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 马上就要过年。
杨枝给邱瑞华打电话,说过年要值班,不回去。
邱瑞华是早做好心理准备的, 爽快道:“没事,妈心里想着你, 你在那也得好好过年。”
杨枝乖乖应了, 老太太说什么她都这副模样, 等那头都交代完了, 自己也很有话要嘱咐:“我跟老乡买头羊,让少锡哥捎回去, 这儿的羊好,你跟白奶奶他们分分,冬天吃羊温补。”
邱瑞华一顿, 这才知道小两口没商量好。
她也不多话, 挂了电话跟怀里的三花小猫笑:“你姐姐啊,估计得吓一跳。”
杨枝所在的这个镇平日尚算热闹,一到过年,街上连路过的牛都没一只,镇上的人走了七八成,都回山里过年去了。
院长开会安排工作的时候考虑到这种情况,一天只留两人值班, 分A组与B组,A组坐镇医院, B组备勤。
杨枝当仁不让要了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两天,她反正也没地去,正好让给回家路远的同事。
好像在哪都这样。
杨枝心里也有思念,但相对来说比较平静, 更希望的是一切太平,无病无灾。
她赶在老乡走之前买好羊肉,还割了一吊房顶上的老腊肉,最后小卖部给自己置办一箱泡面,搭配小菜是火腿肠和辣条可乐。吃不完还能留给后面值班的同事。
然后美滋滋的,问林少锡什么时候来拿肉。
手机上挂着嬢嬢缝的扎染小马挂坠,一荡一荡地陪着杨枝等回音。
他说在路上,她就巴巴儿等着,远远瞧见车来了,开心极了。
这次钱峰也跟着一块来的,趴在车上喊嫂子,杨枝瞅了林少锡一眼,紫外线烈,他不知哪弄来的墨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遮住半张脸,真是叫人心动。
杨枝跟钱峰聊,问他什么时候走。
钱峰说明天就回南城。
他们团队的人都一块走。
杨枝搓搓沙地,趁钱峰上厕所的时候拉着林少锡的手表,唠唠叨叨,说肉你一定下了高速先送去电厂,南城没这边冷,怕坏。
说腊肉我跟妈说了要用米水洗,你回头再提醒一下。
说你开车慢点,到了滴我。
说大过年的,跟三宝哥他们少喝点。
最后塞给他一个大布袋,里头是给他路上吃的东西,跟她那些一式两份。
林少锡利落把表拆了,套她手腕上。
他说:“你看着时间,我很快就回来。”
杨枝当时没多想他这话里的含义,还摇头:“你多陪陪妈。”
林少锡噙着笑,伸手丈量她肩膀,也就他两个半巴掌大。
钱峰特地在厕所多磨蹭一会,出来时动静很大,生怕瞧见老大亲小嘴回头扣工资。林少锡揉了揉杨枝脑袋:“走了。”
杨枝跟了两步,趴在车门边,想了想,也没什么可叮嘱了,只说:“我说的话你要记着。”
林少锡点点头:“不会忘。”
也就这么两句普通的对话,钱峰却听出了不舍,他扭头偷笑,怕破坏了老大的惊喜。
结果杨枝是真被吓一跳,正握着烧火钳添柴呢,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她什么都顾不上,其实这一秒已经有了预感,等真瞧见林少锡的车,高兴又生气,站在原地跺脚:“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把烧火钳一扔,朝他跑过去。
“这里得留人,他们不敢跟我抢。”林少锡有些得意,也有些终于到达终点的懒散,耷着眉看她,握住手,拉高,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低语,“说了,很快就回来。”
杨枝飞快看他一眼,对她来说,春节一直是没有被标记的日子,突然,这一天就成了值得期盼的日子。
林少锡顺手把墨镜戴她头上。
杨枝学着他的样子架鼻梁上,遮住半张脸,别说,还挺好看。
她惦记着她的年货,他说让钱峰捎回去了。
说完打开后备箱,好家伙,也一车的年货。
杨枝瞧见了,有一头活鸡!
这只鸡在路上被颠够呛,好不容易缓过来,站在车里咕咕哒咕咕哒,杨枝笑起来,问林少锡:“我不敢抓,你会弄么?”
男人点头:“跟我们那的人学了点。”
他把鸡抓出来,看着她:“晚上给你炖鸡汤。”
脚趾头在棉鞋里蠕动,杨枝觉得情况有点类似,上一次林少锡也是这样去医院堵人,要把她拿了去结婚,只不过是活鸡与熟鸡的区别。
杨枝隔着一层深色镜片瞧他,在知道了他那些很有趣的想法后,连带着这些润物细无声的小心思也成了值得推敲的脑力游戏。
她戳了他一下,冰凉凉地直接碰到人家脖子上,林少锡缩了缩,莫名回头。
杨枝突然得了点趣味,在自己的地盘横行霸道,觉得少锡哥很好欺负。
少锡把鸡拴在厨房里,洗干净手,这才跟着杨枝进屋,杨枝早端了一杯开水,呼呼吹到能下口的温度,递给忙碌的男人。他灌了两口,这才从里到外暖起来,指了指椅子上一个漂亮袋子,说:“打开看看。”
杨枝穿得厚,笨拙地过去,先是瞧见一抹红色,拎出来抖开,高兴地呀了声。
那是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
她将衣服比在肩上,刚刚好。
林少锡瞧着也满意,就知道她穿这个颜色好看。
“喜欢吗?”
杨枝拼命点头。
“换上。”
杨枝舍不得:“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脏,这儿水凉,洗衣服费劲。”
林少锡却不觉得有多难,再喝了口水,说话冒着白烟:“没事,我给你洗。”
杨枝圆滚滚的眼睛忽然成了月牙:那多不好意思呀。
然后脱了棉外套,麻利地抻胳膊套进袖子里。
林少锡帮她把拉链拉上,领子上一圈白色兔毛,软软贴着女孩的脸,他也贴上去摸了摸,觉得自己挺会办事,回头得跟老太太好好显摆显摆。
杨枝笑着躲他,不给摸,抽屉里翻出一对深蓝刺绣袖套,仔仔细细罩上,迫不及待给南城打视频。
一接通,发现邱瑞华染了头发。
邱瑞华挺美的问杨枝:“小欢给我染的,看着年轻不少吧?”
确实,黑头发显年轻。
杨枝从前也给她染,现在不在身边,有人能想到这么做,杨枝挺高兴的,回头问林少锡:“我给你的那包吃的呢?”
“也让钱峰一块带走。”
于是杨枝跟邱瑞华说,把兜里的辣条留给蒋欢,她就爱吃这些小孩的零食。
林少锡在后头笑,因为发现了杨枝抽屉里的辣条。从前真不知道她这么爱摆姐姐款,显然是小时候没威风够,如今妹妹听话了,得找补找补。
他也愿意纵着,附和着:“是,成天看小欢在楼下买辣条。”
说完,瞅着杨枝,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
杨枝红着脸瞪人,不让他拆台。
邱瑞华在那头看偶像剧似的看自家孩子,见他俩感情好,觉得这年都过得更有滋味。
杨枝走远了些,悄悄话不让林少锡听,跟老太太展示她的新衣服,还说等镇子上的人回来,她要买一件能把衣服全罩上的那种兜兜,这儿的人都这么穿,耐脏。
邱瑞华问她:“见着你少锡哥,高兴么?”
杨枝点点头:“我想哭,忍住了。”
怕路上堵车,钱峰他们是凌晨走的,到南城时正好是邱瑞华午睡起来的时间,声势浩大地又抬羊又扛肉,虽然林家两个孩子都没回来、就老太太一人,但林家却是电厂最热闹的一户人家。
有了林少锡,杨枝的这个年也热闹,拿出阿妹剪的窗花,认认真真贴在窗户上,高处就拜托给他,这人微微垫脚,就能把横联贴好。
不知是谁在远处吆喝了声,两人齐齐回头看。
下雪了。
雪粒子无声落在地上,一开始化的很快,渐渐雪大了起来,竟也有簌簌之声。台阶上,墙角下,簇簇皑皑。
相较于杨枝穿了新衣裳就不肯脱的臭美样,林少锡则是一身旧衣,他提了个小泥炉进来,燃上碳,留意了一下杨枝在做什么,又低头出去了。
杨枝合上书,哒哒哒跟着他,想帮忙。
林少锡已经把鸡宰了,厨房里味道有点闷,不想让她待着,杨枝却撸袖子,说自己很会解剖兔子,鸡大差不差。
少锡又把那只袖子给放下了。
他来回就一句话:“别动,别沾手。”
哄小孩似的:“你坐着玩就行。”
说完笑了,想起杨枝所谓的蜜月旅行就是在沙发上和地上过完的。
杨枝不肯走,偷偷摘掉林少锡袖子上一根鸡毛,人就杵在厨房边,等林少锡出来了,又小尾巴似的跟着走。
锅子落在泥炉上,小火烧了一会儿里头的汤水才滚起来,袅袅青烟辣眼睛,林少锡拿走杨枝头上的墨镜,往自己眼前挡了挡。
等天再暗一点,屋子里有了香味,杨枝从书页边边露出眼睛,偷看他的背影。
宽宽的肩膀遮住了火光,他往炉子里塞红薯,被烫了一下,不敢声张,自己给自己捂了捂。炭火飞起烟絮,粘在他头发上,显得他这人不干净,却让人无法挪开眼。,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