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交加了一夜, 出门前林少锡叮嘱杨枝多带件外套，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
杨枝状态很好，走的时候没吃止疼药, 手里捂着林少锡给她加热过的热牛奶, 说一会儿要给邱邱姨看她昨天的战绩。
林少锡在红绿灯前看她，笑着：“该改口了。”
杨枝脸颊微微发热, 乖乖嗯了声。
到了电厂, 林少锡从后备箱拿出大包小包的礼品, 上楼的时候在家门口停了停, 喊了声：“妈。”
邱瑞华一早等着呢, 说也奇怪, 从前杨枝连着倒班也有好几天不见的情况, 但如今不一样了，嫁进来的小闺女，一天不在眼前就想得慌。
老太太没怎么操心儿子, 头一偏，拉着杨枝：“小枝啊……”
杨枝利落地喊了声：“妈！”
老太太忘记要说什么了。
杨枝又喊了声：“妈！”
邱瑞华眉开眼笑，把人搂怀里，好好抱了抱。
“赶紧上去吧。”她对杨枝说，“你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林少锡改口改的不输杨枝, 上去喊杨美秀一声妈, 杨美秀笑盈盈地应了，伸头看杨枝。见大姑娘和女婿和和美美的, 心里高兴，张罗着一家人吃饭。
蒋欢今天倒是老实，喊少锡姐夫，叫了杨枝一声姐。
鸡汤是杨美秀清晨起来炖的, 端上桌，先撕一条鸡腿给少锡，再有的落杨枝碗里。杨枝没从前那么渴望了，筷子夹起来放杨美秀碗里。
这个家，就他们母女俩没得过鸡腿，杨枝愿意孝顺她。
杨美秀挺感慨，偷偷红了眼眶，还要把鸡腿给杨枝夹回去，蒋欢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看着这幅母慈子孝，碗里突然也多了只鸡腿。
林少锡开口：“妈，您辛苦，您吃，小欢是老幺，也该得一个。”
他一说话，没人再推拒，杨枝在桌下碰碰他的腿，夫妻俩有默契，谁也不遗憾，知道楼下老太太锅里还炖着一只红烧鸡呢。
蒋欢头一回吃鸡腿吃的这么不如意，说不清道不明，但她有点怕少锡，老老实实吃了。
吃了饭，林少锡提出回家看看，给母女俩留下聊私房话的时间。
老太太料事如神：“给小枝留鸡腿了吧？”
林少锡笑着嗯了声。
“那我这鸡腿还吃得下么？”
林少锡：“她专门留着肚子要吃您的，放心好了。”
蒋福明也下来了，跟亲家问声好，去办公室处理点棘手的事。
其实也是给家里三个女人腾地方。
楼上，杨美秀拉着杨枝坐下来，准备好好盘问盘问，蒋欢背着包要出门。
杨美秀：“你姐姐今天回门你去哪？”
蒋欢：“出去玩。”
杨美秀：“不许去！”
杨枝看见她背了个新包，黑色格纹，双肩金属链，双C扣 。
杨枝：“包挺好看，新买的？”
蒋欢：“你管得着吗！”
杨枝拉了一下包链，蒋欢挣了一下，包链重重打在杨枝手上。
刚才还不让出去的杨美秀连忙改口：“要走赶紧走！尽添乱！”
蒋欢重重朝杨枝哼了声，走了。
杨美秀笑着解释：“她分手了心情不好。”
杨枝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她问：“妈，婚礼的礼金是你收着吧？”
杨美秀：“是，来的人多，前前后后我整理了三遍，这些人情世故最怕出错。”
杨枝：“您给我吧。”
杨美秀：“给你做什么？不是说好我帮你保管么？”
杨枝：“什么时候说好的？”
杨美秀：“上次少锡来家里送彩礼……”
杨枝：“彩礼是彩礼，礼金是礼金，彩礼您留着，您养我这么大花了不少钱，我原本就没想跟您要。但是酒席礼金您得给我。”
杨美秀一听，没了笑脸：“全给你？你要这么算的话，这里头还有这些年我送出去的红包呢！好不容易等到你结婚收回来，还没捂热，你就这么着急要走？”
杨枝把茶杯往外推了推，杨美秀这话不对，她这些年的人情往来是以蒋福明的夫人、蒋欢的妈妈送出去的，杨枝爸爸那一边已经断了联系，根本不能从她这头来算。
而且，家里人情往来用的全是蒋福明的工资。说句不好听的，这笔钱应该在蒋欢出嫁的时候收回来。
杨枝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跟杨美秀一起出去吃过酒席，虽然问过她要不要去，但杨枝还没傻到去打扰一家三口。
她常常就是在学校买个面包，啃完了趴在桌上睡一觉，睡醒抓紧多做一套试卷。
杨枝难得在杨美秀面前计较得这么清楚，她说：“少锡哥给的彩礼除了您供我读书吃穿的费用，算上您那些所谓的人情往来也足够了，我说了，那些您留着。”
杨美秀：“我又不是卖女儿！”
杨枝看着她，没说话。
杨美秀原本不想在今天跟杨枝吵架，但杨枝的眼神让她忍不住发脾气：“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杨枝，我都是为了你好！本来话不想说的太明白，你这脑子转不过弯来是不是？那么多钱你全带走，自己守得住？回头男人七哄八哄就哄走了，到头来你什么都没有！你连你亲妈都不信？我还会害你？”
“妈。”杨枝仍旧是那样的眼神，“少锡哥不是我爸，我也不是您，那是您的婚姻观，我的婚姻，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老实说，是不是林少锡让你来问的！我就说嘛，那天散席的时候林家那边的亲戚阴阳怪气。”
“您小点声！”
“我有什么好怕的！”杨美秀好像找到了她的命门，更把嗓门扬起来。
杨枝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穿鞋，杨美秀坐在桌边气得呼呼喘气。
“蒋欢的包两万多，她自己买的？”杨枝攥了下自己肩上的白色小包，“我从高中起背的布袋包一直洗到看不见花纹了也没舍得换，期间我也失恋了，您想过给我买吗？”
杨美秀：“你妹妹从小讲究，你又不喜欢这些！”
“我不是不喜欢，是没敢喜欢。”
杨枝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没走下楼就听见邱瑞华和林少锡的笑声，那笑声指引着她靠近，等她进了门，也扬起笑脸。
林少锡见她憨兮兮捂着包，有点得意：“这么宝贝啊？”
杨枝重重嗯了声：“你送我的呢。”
俩孩子感情好，邱瑞华看在眼里是没有再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进厨房给红烧鸡大火收汁，燕窝已经炖化了立马就能吃。
林少锡牵过杨枝，问：“跟你妈聊什么了？”
杨枝笑笑：“也没什么好聊的。”
林少锡是看出点不对劲的，这时邱瑞华出来，他没说什么，拍拍杨枝，让她把包放下洗手吃东西。
那小小一个白瓷盅端上来，杨枝还以为是银耳羹，母子俩谁都没告诉她，她就这么牛嚼牡丹喝了，单手举着根鸡腿吃得喷香，叽里呱啦说自己赶海的事。
老太太又端上桌一盅杜仲汤，神秘兮兮拍拍儿子：“也给你补补。”
林少锡回国多久了，真是从没这种待遇，先是哟了声，而后又有点无奈，带着点坏乜着杨枝。
杨枝挺能装傻，催他：“少锡哥你快吃啊！”
林家的笑闹随风传到楼上，杨美秀捂着心口又躺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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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杨枝从里到外透了口气，一个扑通，把自己埋在玩偶堆里。林少锡洗过澡挨着她坐，问：“我看小欢背了个新包？”
“恩……”
“你喜欢吗？”
“才不喜欢。”
“喜欢给你买。”
“我有包了，不用。”
“包还嫌多？”
“够用就行，我又不讲究这些。”杨枝习惯性地说出口，可她今天跟杨美秀说的才是实话，不是不稀罕，是没敢喜欢。
她捂着肚子，蜷成一团。
林少锡把她抱过来：“又疼了？”
杨枝点点头，犯懒不爱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语气宠的不行，杨枝听出来了，往他怀里贴贴，但到了睡觉的点还是坚定地拿脚丫子推他，赶人走。
少锡赖着没动，有点不放心，可也没追问，看出来杨枝不想说。
“少锡哥。”女孩爬起来，垫脚抱着他，“我知道你在我这边就好，这对我很重要。”
林少锡抚着她肩膀。
小姑娘信誓旦旦：“我成家了！我什么也不怕！”
好像成家是什么咒语，一说出来千难万难都能变得平顺。
她把人哄走，门一关，又跟漏气娃娃似的，脸贴着床单，看着那道门缝。
有人站在门外。
杨枝发消息：【你怎么还不走？】
【怕你哭。】
【我从来不哭。】
但他还是没走。
【少锡哥。】
【恩？】
【明天早晨我不想吃小米粥了。】
【你想吃什么？】
【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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