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剩余的近七百魏兵,许多人也是负伤带箭。他们见夏侯儒已率兵退出东门,自己却被汉军围困而下不了城墙,便再无一丝斗志,纷纷丢下兵器,向吴班跪地求饶。
吴班一面派人上去收缴这些魏兵丢在地上的兵器,一面命士卒将身子探出城外,对着吊桥上的魏兵乱箭齐发。本就不是十分宽阔的吊桥并不足以让魏军全部第一时间踏上,势必排队造成拥挤。只听惨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许多魏兵中箭后摇摇晃晃,直接被身旁之人挤落到沟壑之中。一时间,城外的落水声与呼救声此起彼伏,吊桥上更是无比混乱,吴班甚至还威胁三百余名未曾负伤的投降魏兵,让他们捡起弓弩,一同加入到放箭的队中。
夏侯儒逃得较快,虽然右臂中了一箭,但还是顺利跨过吊桥,纵马往外奔逃。但秦朗就没这么好运了,坐骑被一箭射中,当下扑倒在吊桥上,直接将秦朗掀了下来。身旁的亲兵急忙想上前搭救,但城墙上汉军箭矢如雨,便是那几个亲兵也先后中箭,倒地殒命。秦朗万般无奈之下,也急中生智,拉过一具亲兵尸体躲在下面。此法还真的有用,让他避免被箭矢射中要害。
可尽管如此,许多奔逃的魏兵还是从他上面踩过,一脚接着一脚,让秦朗叫苦不迭。加上身旁不断有魏兵中箭倒下,秦朗很快被埋在了尸堆下面……
待到残存的魏兵逃离吊桥,往北而去后,关索那边也率兵从襄阳城内杀出,此番他也是下了死手,没有来得及逃出东门的魏兵,皆被他斩尽杀绝,前后约有五六百人。看到吊桥与沟壑上满是魏兵的尸骸后,关索心中的愤怒与仇恨稍有缓解。至于那些尚在沟壑内哀嚎呼救的魏兵,关索也没有痛下杀手,让蛮兵救他们上岸。
“关将军!那边似乎还有一个活的!”眼尖的谢金注意到一堆尸体下面竟有人的脚稍稍动了一下,立刻高叫起来。
“噢?”关索赶紧上前,命士卒拖开尸堆,这才发现此人便是秦朗,正双目紧闭。不过注意到秦朗身上并未带箭,加上身子竟还有些微微颤抖,关索便知道他是在装死。
关索一把抓住他的铠甲,将他拎起,冷笑道:“倒算你聪明,竟用死尸做护盾!可惜装死装得还不够像!”
倘若这个时候司马懿率军赶到襄阳,汉军必然进城躲避,来不及自己清点这些死尸,那没准还真让秦朗逃过一劫。
秦朗环顾四周,身边除了汉军将士,就只剩下魏军的尸体和降卒,他顿时心生绝望,低声道:“……我,我愿投降!”
“呵!投降?好干脆啊!”关索鄙夷地瞪了秦朗一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投降这么痛快的魏国大将,何况秦朗也算魏国的皇亲国戚呢。
秦朗的父亲乃当年吕布的部将秦宜禄。在秦宜禄离开秦朗母子投奔袁术后,秦朗的母亲杜氏便被曹操纳为妾室。杜氏后来又为曹操生下了是曹林、曹衮与金乡公主。这样一想,秦朗降汉确实不需要很大顾虑,毕竟有曹操继子这一身份,家眷就算受到牵连,也不会判死罪。
不过考虑到秦朗身份如此特别,关索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阴沉……
“你受曹操养育之恩二十年,尚不能为国尽节,我又岂会指望你为大汉效忠!”关索一边厉声喝道,一边向后伸出了手。身后一个为关索扛刀的蛮兵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将赤血大刀递到了关索手中。
看到关索右手握住大刀,秦朗瞬间惊恐万分,失声叫道:“关将军,等……”
然而关索杀心已起,不会给秦朗任何的机会,横劈一刀,直接划开秦朗的胸膛。秦朗当即口喷鲜血,倒地抽搐了一阵,便气绝身亡。
而下了城墙的吴班也在城门口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不解地问道:“二郎君,秦朗乃魏国大将,又是皇亲,如何就这样轻易杀了?理应教给朝廷发落。”
“不忠不孝的无胆鼠辈,留之无用。”关索淡淡地说道。
“我看关将军是想用秦朗的尸身换回周仓将军的尸身吧。”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而关索刚刚消下去的怒火,也再一次被点燃。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严,他正与王甫来到东门清点伤亡及战果,也目睹关索斩杀秦朗一事。
听李严这么一说,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汉军此番与魏军交战,只擒获秦朗这一名魏军大将,也唯有他有资格换回周仓的遗体。可若是就这样将秦朗白白放回,汉军也有些得不偿失,因此关索果断地杀死秦朗,来个尸身互换。
想到这里,吴班、王宇与王甫都感慨关索着实义气深重,关兴更是心中感动,如果能让周仓体面安葬,那么也多少报答了一点周仓数十年来对关家的情谊。
然而李严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虽然知道秦朗乃关索所擒,但也是此战的战果之一,若能交给诸葛亮,多少可以减轻一点自己损兵折将的罪过。可没想到关索竟然自作主张,直接把秦朗杀了,这让李严如何不气。
“镇南将军所言不差!我正有此意!”关索挺起胸膛,高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回避。
李严前番不听自己良言,贪功深入南阳,结果中了司马懿诡计,先折了大将黄袭与许多将士,后连累关兴与周仓深陷险地,也使得周仓最终战死沙场。别人埋怨他就算了,李严怎么有脸在自己面前啰嗦。
李严见关索屡屡无视自己的存在,也不由得大动肝火,说什么也忍不住了,当即正色道:“关将军见识深远,岂会不识得秦朗?此等大将,自然要交给朝廷与圣上发落。周仓将军为国捐躯,自然令人叹息,可若要赎回其尸身,亦可另选他法。”
“且不说关将军此次竟将襄阳重镇让给魏军,行事何其胆大妄为!虽说襄阳现已夺回,但也造成多处城防破损!”李严的语气越来越重,最后更是厉声质问道,“关将军如此意气用事,不顾大局,未免太过乎!!!”
李严如此说辞,关兴与关索麾下的将士们皆是大为恼火。不管怎么说,关索此番殚精竭虑,设计让李严与被困朝阳的汉军将士脱困,也拼着性命不要夺回襄阳。李严非但没一句好话,反而在大战刚刚结束,便对关索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而吴班与王甫深怕关索将周仓之死迁怒李严,暴怒之下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连忙一左一右,分开劝道:“魏军虽退,难保复来!大敌当前,我等更应竭力同心,守住襄阳!”
既是王甫开口,李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而吴班却注意到关索的脸色竟不似刚刚那般愤怒,反而有所缓和……
就在吴班诧异之时,关索突然高声道:“不劳镇南将军费心!关索自会亲写书信,将此间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圣上与丞相,听凭处置!”
言毕,关索又对吴班等众将拱手道:“劳烦诸位也一并上书丞相,替我关索做个见证!”
李严本以为关索不出言反驳,是自觉理亏或是不敢对自己执拗,心中方觉舒坦,却不想关索竟然公然鼓动众人上书,顿时万分恼怒。如此一来,李严写给朝廷的奏折与诸葛亮的书信,便不能添油加醋,也必须一五一十交代自己如何不听关索谏言,贪功中计之事。
某个瞬间,李严心中竟有一丝想致关索于死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