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银杏的大部分叶子都打落在了地上，还有零零碎碎的几片黄叶在风里摇摇欲坠，煎熬生命尽头的摆渡。 天色仍旧昏昏沉沉的，早上来时候冷的人愈发颤抖。小城大清早就车水马龙，来来回回皆是通向高中的车辆。 这天下午即将迎来又一次难得的假期，就连这样冷冽昏沉的天色都挡不住所有同学的欢喜。张嘴闭口都是假期，朝思暮想的逛街，醉生梦死的游戏。 于是乎没有人再专心今天的课，半个月的煎熬终于到了头，可以肆意挥霍这不到一天的时间。 林温愈坐在位子上，心里却不像别人这么开心。她的假期寡淡无味，没有什么太过开心的事等着她去办。 她一直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她是喜欢陈骆湫的，莫名其妙的喜欢。 而且她现在一点不期待假期，因为假期就代表了她有一天看不到陈骆湫。 程辛也今天也来的很早，跟林温愈打了招呼。林温愈几天前刚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发现程辛也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高冷。他长得很白，林温愈算是从小到大都很白的了，但是程辛也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陈骆湫就不是太白的肤色，但是也不至于过黑，反而恰到好处，林温愈总会在这种奇怪的点上想到陈骆湫，心里还有点羞。 “林温愈，下午出去玩不？” 程辛也跟她说话，盯着她发呆的眼睛看。 抬手他的手腕上有一串特别漂亮的水晶手链，中间还有一颗扁的紫色猫眼石 ，也是林温愈第一次见，好看的很。 林温愈没想好要不要答应。跟他说了句不知道。 他也没再多说，只告诉她，想出来玩，没人陪随时可以叫他出来。林温愈说好。 下午很快就到了，她故意拖了会时间。跟在陈骆湫后头出教室。 可还没走到楼梯口那里。 她只看见班里的一个女生突然凑上去和陈骆湫说着话，眼里的心思愣是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着陈骆湫的脸。而且手还拽着陈骆湫的手腕。 陈骆湫甩开了她的手，步调没什么变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她的话，脚步也没有变慢下来。 但是林温愈不这样想。 心里阵阵的绞痛压的她喘不过气，眼泪这一刻就想直勾勾往下掉，她忍住了。回头走回了教室，故作轻松的假装自己回去拿东西。可是最后那一步还是跑出了声响。她听着像打雷一样，她此刻站在电光之下，是无地自容的尴尬和别的什么，就像是心虚。 她仓皇的逃了。 但还是被陈骆湫注意到了。 那个女生见他没有什么兴趣，也没再不识趣的一直自说自的了。“你的微信号是多少？”她的表情无不说着她的急切与渴望。 “不用了。” 女生见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又撒娇道 “别这么小气嘛，我就想和你聊聊天，打打游戏。” “还有事。 ” 陈骆湫直接扭头走了，女生可能感觉很没面子，没再缠着他 。急匆匆跑下楼了，还有点委屈。可能是不甘心，又回头和他说：“回来见！”陈骆湫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但是他没再回头看一眼。 林温愈回到了教室。开始不受控制的流着眼泪。不过没有哭的多撕心裂肺，就是低低的啜泣，还带着她轻细的呜咽和喘。 “就这么难受？” 像小老鼠一样蹲在储物室的林温愈现在想挤破了脑袋钻进地里也不想让陈骆湫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她有什么好哭的。好丢脸。她缓缓站了起来。眼睛红红的，嘴巴微微瘪瘪着。看起来很不开心。 “别哭。”陈骆湫抬手抚她的眼角，带走最后几滴眼泪。放指尖揉了揉。“哭什么，嗯？”他当然是知道原因的，但是他还是没忍住逗她。 “没哭…”要是她眼角不红，嘴巴不嘟嘟着，还不带呜咽的话，那确实是没哭的。 “嗯，没哭。不开心？” “不开心。” “为什么？”不用仔细听都能听出来，陈骆湫什么都知道，就是在逗她玩，连语气都和哄小孩子一样。还有嘴角的坏笑，讨厌死了，怎么这么帅。 “哼…”林温愈腮帮子被气的鼓鼓的。 陈骆湫发现她怎么那么多这样的小表情。可爱死了。 “带你出去玩？” “我不要跟你玩。” “这次是要把你卖了，你可拒绝不了。”说着陈骆湫拽起她的手腕。林温愈只感觉他的体温很热，连带着自己的体温也逐渐升高，都快开始冒烟了。她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全是陈骆湫的背影。 他的手很大，握住她的手腕还留着很大的缝隙。他的手型很好看，用的力气也很小，好像知道，她不会挣脱一样。 他走的很快，林温愈大步跟着他，时不时被他轻轻一拽，小跑几步。两人隔着距离，林温愈看不见他的脸。 他一直牵着她的手腕走到车棚。是走了很远的路的，不过因为他们出校比较晚，一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东边的大操场上还有几群人在打篮球，欢呼声要顶着秋风跑远了。 距离上次见他的车已经是一个月了。虽然林温愈的车也放在车棚，陈骆湫的车这么显眼，应该不会看不到才对。但是陈骆湫一直是来的比她晚，走的比她早。记得有一次陈骆湫来的很早可是林温愈并没有看到他的车。 该说不说林温愈还是会停完车再在车棚里环顾一周，甚至连走去学校的这几百米，林温愈都要一步三回头看看陈骆湫会不会出现。 可是一次都没有过。 她的期待也没有减值，反而包涵了更大的期待。所以说人的欲望是无底深渊。 陈骆湫从口袋里掏出来了钥匙，林温愈看见了那个明黄色的小方块的身影。 心里窃喜万分，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难过。 可是他带着她的海绵宝宝，林温愈感觉全世界都是向着她的，温柔极了。眼看着少年站在车旁，把弄着钥匙，拉着她上车，林温愈感觉她此刻就是拥有全世界，那么那么的开心，幸运。 这落叶和风都欣喜万分，摇摇欲坠也要怒放它的喜悦，清凉的吹拂她的五脏六腑，感觉她心里的那股火被越吹越旺。 “坐好。” “嗯，好啦。” 陈骆湫大抵也听出来她心情变好了，连尾音都轻轻上扬了分。 大概能想象出是什么样子，她开心的小表情让陈骆湫心里有了股别的什么。 她笑起来很好看。 “你带过很多人吗。” “怎么带？” “像这样。”林温愈拍了拍他的车座，自己坐的位置。 “没的，就带过你一个。” “那你兄弟也没坐过吗。” “女生就你一个。”顺便他解释了一下。“兄弟有过几次。” “噢…” 她低了头，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一开始想问的就是有没有带过别的女生，怕这样用意太明显，所以就问了有没有带过人。结果好像对方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了。 陈骆湫今天穿的衣服是黑色的连帽卫衣，后背没有任何花纹，前面印着两个字母FG，和一串英文，是林温愈没见过的品牌。 他穿起来很好看，并不是一般人的那种感觉，而是带着沉郁气味的干净。总之就是很好看，给林温愈一种很喜欢的感觉。 今天也没有带那枚玉戒。他很久没戴过了，起码在林温愈之后再见他时他都没有戴。可他戴起来很好看，林温愈一直没忘。 “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呀。” “带你去我经常去的地方。”他轻轻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仿佛耳边的风在不断重复他的音调，他的呼吸，他的气味。 好像这一刻感官被剥离，只留下证明她活着的心跳。 “好…” 他经常去的地方吗。会是怎样的呢。 林温愈想象它是什么样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热烈耀眼的少年，是不是会很热闹，人潮簇拥他。会不会很梦幻，像水族馆一样。又或许…… “买点吃的。” “嗯，好。”特别期待。 陈骆湫给她买了杯草莓奶云，她本来还不敢接，结果陈骆湫就凶她。林温愈心里想他当时好凶。抓她手的力气好大。心跳好快。 草莓很甜，奶云咸咸的，很好喝，她喜欢草莓。 “到了。”他车骑的很慢，林温愈坐在后面打量了他很久，喝着奶茶，他们途中一句话也没说。陈骆湫身上的烟味淡了很多，有点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另一种气味，淡淡的像一种植物的味道，能感觉葱绿又茂盛，很清新很舒服。 下车点是一个公园，在城郊周围。 这时候没有太多人，公园名字叫榆泽园。 林温愈看到了那棵大榆树，下面有一架长椅和公园的路标一样，都是原木的。看起来很温柔。 原来是这种地方吗。总感觉突然和他很搭。榆树很大很大，好像盖过了天一样，叶子都黄了 ，金褐色。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像做梦一样。 “它长得好大呀。”她没有问为什么会经常来这里。 而是感受周围的一切，仿佛一切都与他有关，她想用心感受。 粗壮的树枝向四周伸展，偶尔有几处弯曲了一下，生出一个枝节，树可能高度长得够了，就开始向四周疯狂蔓延，这一块区域，都望不见天。 它好像庄严的老者，高大，沉寂，默然世间。 时间在这里可以静止一样。 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眼前的人。 他坐下，坐在榆树下的长椅，还不忘拉着她。 只是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 他没再多说什么，眼底不知是什么情绪。他只是看着，沉默着。 林温愈也没说什么。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被他吸引，无论他哪种样子。 不知为什么林温愈喜欢把他和秋联系在一起。秋天，秋叶，秋风，秋水，富贵平安。 有时候他又好像真的和一汪清池一样，烈日之下也能毫无忌惮的张开胸膛，肆意张扬 。而携月拦星，平平淡淡也是他。随风起波，自由随性的也是他。 他有那么多样子，哪一个都是陈骆湫，所有的都加在一起，才是她喜欢的陈骆湫 。 温柔的，凶狠的，冷漠的，自由的，风流的，忧郁的…… 都可以是他。可想到其中之一，脑海里好像浮现的又是完整的他。 “林温愈。” 他第一次叫它名字。 “嗯？” “别喜欢我，我不是好人。” “为什么不是？” “那你怎么看我？” “好看，而且很温柔，还有…” 她想说他很吸引人，但是感觉很不好意思，就没有说，陈骆湫也没给她机会再说了。 “我不是个好人，不要和我走太近。” “可是，哪有坏人会说自己不是好人。” 林温愈还是不信，他明明很好，并且在她眼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人。 太单纯了。陈骆湫只是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对林温愈有什么别的感情。 “算了。不说这个了。” “好吧。” 陈骆湫一开始并不知道林温愈对她的感情，他又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回家之后。 “你桌子上的那个本子是你的？” “你又翻我东西了？” “是哪个女孩子写给你的吧，字儿可真秀气，你看了吗？” “忘了。” “小姑娘喜欢你呢，你打算怎么回应她？” “谁保准她就喜欢我了。” “她铁定是喜欢你，肯定的。情诗都给你写了，写的还是不错的，妈倒觉得你可能看不懂。” “再说吧。” “不去看看爷爷？” “算了吧，上学呢。” 其实妈妈也知道他，这半年，还是接受不了爷爷去世。 他从小和爷爷一起住，爹妈在工作，成天见不到人。 “榆泽园的榆树什么时候砍？” “明年吧，榆泽园已经不是咱家的了，毕竟是上级征用的地。” “你要去看看？” “抽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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