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离宫来大夏,路上行程不过数月,还是因为礼制的原因行的慢的情况下。如今离收到父皇亲笔信已过去两月有余,仍没有梁国使节来访的消息。一场大雨,把院子里原本开在树上的山茶花全打落到了地上,别的花都是一瓣一瓣的掉,山茶花直接一朵一朵的掉。我捡起一朵白色的山茶花,这花开的盛大,掉的也完整。 芸兰指挥着人把落了花的山茶树搬走,一个上午的时间,院子就空了。 夏佑手握一封密函看的仔细。 “原来如此。” “如今他已入我大夏境内,但是停在一处客栈已有数月,据说,是病了。” “什么病?” “他的副将天天去抓药,都是些治伤风咳嗽的,也不见好转。” 夏佑将手中的密函凑到灯芯前,点着了。 “病了总归是会好的。数月而已,停留数载,亦或者不来最好。” “王上,要臣去动手吗?” “不了,随他吧,来了也无济于事,人是带不走的。” 夏佑让人送来一套骑服,让我穿着去马场找他。我到的时候他正一身骑服骑着一匹毛色黑亮的马在草地上驰骋,候在一边的侍从迎着我,说王上来了一会儿了,还特地为我选了小马驹。 小马驹,瞧不起谁? 离宫前,阿兄们和我一同骑马,都没有我快。 那匹黑马直直朝我而来,夏佑在我面前勒停了下来。 “若是旁人,这会儿肯定已经被吓到了。你倒是不怕。” 我屈膝行礼: “回王上,臣妾儿时学过骑马,对马术颇有心得。” 夏佑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了,一手握着马鞭,一手牵起我的手,领着我去马厩: “适才我选了好几匹小马驹,你看看喜欢谁。” 我选了一匹花里胡哨的小马驹,黑白棕三色掺杂在一起,第一眼看着有些丑,可是越看越顺眼。夏佑看着我选的小马驹半晌没说话,他给我选的都是毛色纯正的,万万没料到我都不喜欢。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挺有趣,最终,指着我选的这匹,说: “挺,别致。取个名字吧。” 小马驹刚出生不久,看我的眼神都很可爱,一直摇尾巴,还总是用头蹭我的脸。 “阿花。” 夏佑提醒到: “公马。” 我点点头: “阿花。” 阿花一声嘶鸣,又蹭了蹭我。 阿花太小不能骑,我便牵着它在马场走了几圈。它的毛色混杂,但是性格很温顺,对我也似是认了主。夏佑骑着黑马兜了一圈来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上马!” 马夫接过阿花的缰绳,我握住了夏佑的手,上了黑马。 久违的驰骋的感觉,猛烈的风迎面而来,泥土混合着青草香,我被夏佑护在胸前,侧过头,刚好看到他的侧脸。 “驾!” 马蹄声不绝,这是我来大夏后第一次这么开心。 从马场回来的时候我和夏佑同乘一辆马车,马车摇的人头晕,我靠着窗边瞌睡,夏佑拉过我,让我靠着他的肩睡。 马车只到宫门口,轿子还没来,夏佑便抱着睡着的我往寝殿方向走。 穿过宫门再走两个长廊就到了,我醒了。夏佑看了眼怀里的我,带着笑意: “快到了。” “放我下来。” “好不容易抱到的人,我可不会松手。” 说着,他的胳膊还收紧了些。 “放我下来,你勒疼我了。” “快到了。” 我被他一直抱到寝殿的床榻上,刚放手他便整个人凑上来问哪儿勒疼了,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说我太瘦弱,他刚才抱我的时候感觉在抱一堆骨架…… “死人才是骨架。” “呸呸呸!不可以乱说话!” 夏佑其实是个开朗活泼的人,但他只在我和母后面前这样。在其他人面前,是个不怒而威不苟言笑的王。 “谢谢你今天带我去马场骑马,谢谢你送我阿花,小马驹很可爱。” 夏佑拆着手上的护腕,一听我的道谢,嬉笑的看着我: “相比于口头道谢,本王向来更喜欢实质性的道谢。”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当然,我的能力有限,你只能提适当的想法或者要求。” 夏佑撇了撇嘴,在我面前来回走了好几圈还没想好。 “你可以不用现在说,你可以再想想。” “我想要的,怕你不答应。”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那你还是接受我的口头道谢吧。” “我想好了,今晚一同用晚膳!” “没问题!” 我答应的爽快,夏佑满意的点点头,在我屋里换了朝服便去了大殿见大臣。 芸兰着急坏了,这会儿已经下午了,王上要来用晚膳,得快些准备才是。 傍晚的夕阳红透了半边天,鸡汤的香味从小厨房窜到我的鼻子里。 月亮爬上了天,夏佑还是没来。 我喝了两大碗鸡汤,夏佑身边的贴身侍从来了,王上有公务,让王后不必等了。 侍从带着鸡汤走了,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色也很美,不知道轩孟这会儿到了哪里。 次日午后,我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有人叩门。门被推开,一袭黄袍的夏佑朝我走来。 “初秋了,风凉,多穿点才是。” 我手里的花剪还拿着,夏佑已经到我跟前,伸手为我拢了拢衣领。芸兰弓着腰端来了茶,腾出一只手拿走了我手里的花剪。我接过来的茶,撩了撩茶盖,递给夏佑: “可是累了?” 夏佑抿唇一笑,喝了一口茶: “可有法子解乏?” “那可太多了,贵妃做的糕点好吃,丽妃的舞姿曼妙,齐美人的歌声……” 我尚未说完便被夏佑打断了: “梁国使节来了。” 我的心抖了一下。 梁国。 从知道夏佑疑心我想回去之后,我便不敢再提起的词,只敢在心里想的词,此时被他轻易的提起。 我故作自然的转身拿过芸兰手里的花剪,咔嚓,剪下一根花枝,拿着那根被剪断的花枝,犹豫许久,迟疑的问: “使节进宫了吗?” “昨晚进宫觐见了。” “昨晚……是因为见他们才没来用晚膳啊。” “我没来,你生气了吗?” “怎么会,你是王上,没来自然是有要事。” “你猜我昨晚见了谁。” “谁?” “我见了梁国的定国将军。你认识吧,轩孟。”夏佑的语音刚落,我手里的花剪掉在了地上,应声而响的还有芸兰的惊呼声: “娘娘!手!” 锋利的花剪割破了左手食指,伤口很深,流了好多血。夏佑一直用手帕帮我捂着伤口,直到太医来了才松手,松手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沾着我的血。 太医洗伤口的时候,我疼得一直皱着眉头,死命的咬着嘴唇,夏佑一直握着我的另一只手,脸色难看的很。 伤口包扎完后,我隐约听见太医松了一口气。 “禀王上,娘娘的伤口较,虽说血止住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娘娘最好不要让伤口碰水。”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抬眼看了眼夏佑,这才听见他沉重的语调: “下去吧。” 包扎后就没那么疼了,我缓了缓表情: “其实也没有很疼。” 夏佑轻轻的用他的手掌裹住了我受伤的手。他微微缓了缓神色,低声唤我: “泯儿。” 我抬起头,却被他楼进了怀里。 我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试探的问: “可以的话,让我见见梁国使节吧。” 夏佑肯定听到了我说话,但又似装作没有听到。良久,直到我从他怀里探出头,看着他,他这才对着我的眼,微微笑着答我: “你母国的使节,你自然是要见的。明晚礼部设了宫宴,我来接你。” 我点点头,笑道: “好。” 夏佑摸着我的头发: “轩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怔住了。 夏佑居然会这样问。 我握住他摸着我头发的那只手,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的眼: “他是阿兄们的伴读,和我一起长大。” “他和你一起长大。” “他就像是我的哥哥,教我骑马,射箭,放风筝。” 夏佑的眼神终于有了点神情: “哥哥。” 我微微点头: “哥哥,私下我都唤他哥哥。” 夏佑终于笑了: “那私下,我是不是也当唤他一声阿兄,据报,他比我年长一岁。” 我跟着笑: “若是你唤他阿兄,他只怕会吓坏的。记得有一次,我在父皇面前唤他哥哥,他当即吓的跪下一遍又一遍的认罪。是我忘了礼制说错话,他却一遍又一遍的认罪,还主动要受罚……” “真的罚了他吗?” “嗯,真的罚了。父皇罚了他抄书,然后我有整整一个月没在宫里见到他,问阿兄们才知道,他不仅被父皇罚抄书,回家后又被他阿爹罚抄书,他就在家抄了一个月的书。” 夏佑目不转睛看着我,忽的伸手戳了戳我的脸。 “看来,他对你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人。光是想起他,你眼睛都在笑。” 一想起和他的过去,我的眼睛都在笑,可是这种笑落在夏佑眼里会不会惹祸?他是我的夫君,是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大夏王啊。 我的笑僵在了脸上,夏佑轻抚着我的脸,轻声说: “什么时候,当你想起我的时候也能这样笑?” 我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食指隐隐作痛。 他在试探我。 他定然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我的神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刚才的笑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明日见他,你得告诉他,你待他如阿兄,不久他就能当舅舅了。”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夏佑,最柔和的眼神,最随意的语气,说着最不容拒绝的话。 我握紧了帕子,食指的伤口渗出了血,低声问到: “舅舅?” “我们的孩子。现在没有,迟早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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