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夏看着面前这位面容英俊的年轻男人，弯了弯唇，同样道：“顾言老师你好，我是老陈醋厂厂长李念夏。拍摄时候需要什么可以喊我帮忙。” 她正想给对方介绍一下陈醋厂，手里突然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关照费。”顾言温和地笑了笑，言辞简洁。 “……谢谢。”李念夏握紧可乐罐，她确实想喝饮料了。 手指轻轻一掰，罐里气泡争先恐后冒出，她喝了一口，顿觉清爽无比，疲惫消散。 “我来带你先熟悉一下陈醋厂吧，正好，今天是酿醋第一天，拍摄素材会很齐全。” “暂时不用。”顾言环视四周，目光锁定在装满高粱的一个个袋子上，“我去帮他们一下吧。” 说完，他将自己单肩包放在厂边一个椅子上，然后就走向高粱袋子那边。 李念夏这才发现，对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阳光照在他身上，有一股独有的朝气与活力。 高粱很快被全部搬进厂子里，顾言也出了一些汗，他转身朝厂门口走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两包纸巾和一个拍摄支架回来。 “擦一擦，这天气太热了。”他递给李念夏一包纸巾，然后拿起支架，“李厂长现在方便带我参观醋厂吗？” “跟我来吧。” 李念夏的老陈醋厂很大，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露天晾晒的院子，一个是用来发酵的内室。 她带着顾言走进内室，此时内室摆着一袋袋高粱，厂员们正将高粱倒出，然后放到磨板上预备碾碎。 “这是磨板，也是制醋最开始需要的工具，我们会将高粱以及其他一些佐料放入，然后进行碾碎，方便后序制作。一般来说碾碎后会加水拌匀，然后蒸熟。” 李念夏接着走到一个个石缸面前，“蒸熟后放入这些缸内，要加入沸水拌匀一段时间。”说到这里她指向窗外，“然后再将这些于夜间放到院子里晾干，一般来说咱们本地的夏季夜晚温度就刚刚好了。” 顾言在一旁十分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此刻，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室内高粱特有的香气扑鼻，其中还混合着顾言纸巾的茉莉清香。 “磨完高粱后，我们还会采买一些大麦与豌豆作为‘大曲’，这是后续酒精发酵的重要催化剂。” …… 李念夏有条不紊地给顾言讲解着制醋技艺，她声音轻柔但有力量，讲话的时候眼睛弯弯，这是人在自己热爱的领域散发出的魅力。 等她带着顾言逛了醋厂一圈，已经快到了中午时分。 顾言已经在室内一个角落找好了拍摄角度，他将拍摄支架放在这里，然后放入摄像机，开始拍摄。 除此之外，他手中还有一个摄像机，看起来是用于日常杂七杂八的拍摄。 “辛苦李厂长了，一起去吃个饭？” 李念夏没有犹豫，应下对方邀请，最终两人决定去附近一家面食馆吃饭。 很巧，这家面食馆正是李念夏生日那天去的饭馆，她轻车熟路走到店内，与顾言一起坐在了窗边的位置。 “你吃什么？”顾言询问。 “刀削面吧，小份儿。” 顾言便对服务员道：“麻烦来一碗刀削面，一碗饸络，都是小份儿。” 见他点菜这么熟练，李念夏不禁好奇：“你是本地人？” 虽然她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归属本地，但顾言的口音和自己不尽相同，并且她之前从来没在这里碰见过他。 “看起来不像吗？”顾言笑了笑，“应该算本地吧，但我和你不同属于一个市。” 怪不得口音不尽相同。 李念夏突然又想到什么：“那你拍摄纪录片，岂不是一来一回很费时间？” “还好。”顾言拉了拉单肩包的背带，风轻云淡，“我临时在这里租了一间房。” “啊？！”李念夏心下惊讶，瞪大眼睛。 “这么惊讶？”顾言含笑看着女孩瞪圆眼睛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我拍摄视频从来都是这样，怎么方便怎么来。” 两人说话间，服务员端上了两碗面。李念夏下意识就去抓醋瓶，没曾想碰到了顾言的手。 “不好意思。”顾言道歉。 “没事。”李念夏快速放完醋，递给他，“你也爱吃醋？” 说完，她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显然有答案的问题。这里的人谁不爱吃醋呢？ “当然，我特别爱吃醋。”顾言接过对方的醋瓶，倒了一点，然后搅了搅面，闻了一下，做出了评价：“你们的醋确实很香。” 李念夏再次惊讶：“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厂子里的醋？” 顾言笑笑，他拿起醋瓶，指着上面的商标：“和你们厂是一样的。” 李念夏心中暗暗给对方贴了标签：绅士，礼貌，随性，且心细。 * 当晚，李念夏躺在房间，回忆着这一天中与顾言的相处，突然就想起自己还没看过他的up主账号。 其实她不是一个爱看B站视频的人，APP也是因为顾言的到来而下载的，不过见了up主真人，她莫名就有一种想要看看对方在网络上形象的冲动。 她点开粉色小电视，在搜索框内输入“一棵苹果树”，很快，便出来了一个up主账号。账号头像是一个苹果树的简笔画，旁边还有一个小闪电。 李念夏点进up主主页，发现粉丝竟然有三百万之多。 其实白日里见到对方的风格，她就预料到其账号的粉丝量不算少。 严谨认真的拍摄态度，以及为了拍摄做出的许多让步，在这些条件下，做出的内容必定是优质且有意义的。 她往下翻了翻，投稿的视频数量挺多，最早一条视频是四年前，好奇心驱使她点开观看。 视频最开始是一行文字，黑屏白字，写着“学校小黄的一天”。 然后便进入了视频正题。 整个视频全程都采用了第一视角叙述，李念夏猜测，“小黄”应该是顾言当时所上大学的一只小猫。 她不太懂这些，但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的镜头语言运用的很熟练，懂得什么时候用什么角度拍摄，以及什么样的拍摄方式会有怎样的表达效果。 视频整体是轻松有趣的风格，配着欢快的BGM，五分钟不到，李念夏很快看完。 播放量不算多，只有5万，弹幕也是稀稀拉拉的，她点开评论区，发现有一条三年前的热评。 “考古，这个视频太珍贵了呜呜呜，有一条苹果树哥哥唯一的原声，以后的视频都没有了。” 唯一的原声？顾言难道在其他视频里都不说话吗？ 她点开热评的回复区，发现有人和她有一样的疑问。 “意思是这个up主其他视频都没声音吗？” “回姐妹，不是的。其他视频里如果有需要，up主会配音，但是都是经过很明显的变声处理，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又因为苹果树粉丝有三百万之多，因此在我们都称他为B站百万‘寡言’up主。” “是的，苹果树哥哥唯一的原声就是出自这个视频，但很可惜，除了这个视频就再也没有了。不明白up为什么执着用变声，明明原音超级好听！” 李念夏刷完评论区终于了然，但她依旧有个疑问——为什么她自己根本没听到视频里顾言的原音？ 在拖拽了几次进度条后，她终于发现了所谓的原音——在进度条的末尾，一道清嗓的声音。 很显然，可能是up第一次录制还不太熟练，不小心将自己声音录了进去。 李念夏：…… 但这算什么原音。 网友到底是怎么从一声清嗓中就判定他声音好听的。 接下来，李念夏又陆续看了顾言的其他视频，她发现对方的投稿视频涉及领域十分广泛，从最开始的大学生活，到后面的农民生活、各类经典的传统手艺，以及一些简单却有趣的美食探店等等，视频播放量平均水平都在100万上下徘徊。 终于翻到最新一期的视频，她习惯性点开评论区，却发现评论区不再像以往那般讨论视频内容。 “up主第一次请假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以往一周都至少更新一期视频，这次光请假就请了一周，好担心。” 请假？李念夏心存疑惑，她点开up的动态，只见对方最新一条动态确实是请假，时长为一周。 发送时间竟然还是给自己打电话那天。 难不成是为了拍摄这一期的陈醋纪录片吗？ 她给顾言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念念不忘夏]：顾老师，我看你在B站上请假了。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Y]：是的。这次请假也是为了更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我想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此次纪录片的创作之中。 [念念不忘夏]：谢谢你，顾老师。 [Y]：之前说过，别这么客气，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老陈醋是我们家乡特有的优秀产品，我对待此次纪录片，愿意付出百分百的认真与努力，就像你对待这间陈醋厂一样。 [Y]：不早啦，早点睡觉哦。歪嘴小猫星星眼.jp 李念夏看到熟悉的表情包，嘴角止不住上扬，她转了个身，盖好被子，回复了对方。 [念念不忘夏]：晚安。盖被子.jp * 不知不觉间，纪录片的拍摄已经进行了整整两周，在这两周里，为了更全面地记录制醋过程，顾言又陆陆续续增添了多个不同角度与位置的摄像机。 有时候李念夏会与顾言一起去吃个午饭或晚饭，期间她会进一步与对方分享自己制醋时遇到过的各种事情，顾言同样也与自己分享了做up主这几年一些有趣的事情。两人所做的领域不同，但聊的倒也欢快。 这一天晚上，顾言在微信上给李念夏发送了一个时长两分钟的视频。 [Y]：念夏，这是我剪辑的纪录片初版预告，你看看有什么可以调整或者不合适的，告诉我就行。 李念夏点开视频，开头是几秒的航拍画面，将她所在的家乡风景尽数纳入。 接着，一家十分熟悉的面食馆出现在了视频里，镜头对准饭馆招牌，一晃直接转场到了饭桌上的一碗刀削面，与面旁的一瓶醋。 随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醋瓶拿起，将瓶中棕红色的液体缓缓倒入面中，再运用最传统的虚化转场，画面切换为了老陈醋厂厂内碾碎高粱的画面。 随即，一道好听悦耳的男声从视频中传来。 “酸甜香绵鲜，天下第一醋。老陈醋是S省的调味特产，其中蕴藏的文化与故事数不胜数。” 李念夏听着耳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心中惊讶万分，她甚至没有接着看完预告片就退了出来。 因为，顾言用的，居然是自己的原声。 这原声里，还故意夹带了一些本地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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