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濂溪望向挑鱼刺的褚荧，后者挑出了一条长成树枝的鱼刺，在鱼肉里反反复复戳了好几遍。 褚和仲没答话，无可奈何道：“妈，今天是您生日，我就不跟您计较了。” 老太太脸上的褶子垮下来：“你也敢跟我计较呢？你个不愁吃穿的少爷哥儿，你老爹走才几年，就敢这么编排他了。” “不过倒也没错，你老爹是褚家的大皇帝，把你大哥宠成太子，最后人都宠没了；把你小妹当和亲公主，一送送外边，再也回不来了；你，小皇帝，非把你送出去镀金，你镀了个啥，天天就知道瞎混。” 提起旧事，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悲戚。 褚幼安看向哥哥姐姐，这俩人没事儿人一样，自动隔出一层屏障，仿佛老太太话里去世的人和他们毫无关系，甚至又小声地对骂起来了。 “妈，今天是高兴日子，说这些干啥，这不是有我们陪您呢，还有濂溪和褚荧呢。”褚和仲给老太太夹了一个大蛤蜊。 老太太的鼻孔里又“哼”出一声，霹雳乌云凝聚在一起，飘到了不爱学习的小儿子和不爱学习的小孙子头上。 “你们？文盲生文盲，指望你们能指望出什么？一个个的，搞什么环保的，开酒厂的，打羽毛球的，没个正形，吃着家里的饭，从来不给家里添粮。要不是我现在还能干几年，我看你们谁能安安稳稳干那些不务正业的事。” 常规小型暴雨，少风无雷，雨量一般。 确认完毕，问题不大。 褚和仲和褚幼安自动静音，埋头干饭。 这时褚荧和褚濂溪却双双脱离骂战了，实时准备监测乌云的动向。 因为乌云的出现，意味着老太太要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 “好在我们家也有争气的孩子。”老太太莫名其妙地瞥了眼褚荧，瞥得褚荧眼皮一跳。 “也不知道褚家拜错哪门神仙了，孩子越争气，长大越叛逆。” 褚荧以为轮到自己了，老太太的霹雳乌云却一个急转弯，漂移到褚濂溪头上。 “濂溪，你和小荧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就势同水火，一毕业你俩来了旷野工作，但公司不是家里，你和褚荧在家吵嘴就算了，在公司也这样，像什么话？当哥哥的没个当哥哥的样儿！” 褚濂溪刚被老太太夸，以为能逃过一劫，猝不及防被点名，一边急忙回话说“您说的是我下次注意”，一边吨吨喝水，假装解辣。 褚荧眼瞅着乌云飘了过来，立即准备启动点头机器开关。 “趁今天一大家子都在，我也宣布个事儿。我们家小荧也老大不小了，跟她同龄的那些千金闺秀都有婚约，我也给她找了一桩好婚事。” “什么？”褚家三个男人前前后后从椅子上跳起来。 褚荧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老太太的意思，筷子掉下来，差点砸碎了碗。 老太太一早预料到他们的反应，用一种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揭晓人选。 “不是不认识，你们也熟，和小荧是同学呢。是斯泓地产的小儿子，司柏羿。” 褚荧顿时如遭雷劈。 “妈我这刚夸您开明呢，您就打我脸，您想干啥啊？为什么要把小荧嫁到那流氓包工头家啊？” “对啊奶奶，你也说我姐能干，结婚多耽误事儿啊。而且现在也讲自由恋爱嘛，您都不干涉爸爸和伯伯姑姑怎么结婚，怎么到了姐姐这儿，又要像爷爷那样搞老封建啊？” “奶奶，我们和斯泓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没必要靠联姻来加深……” 老太太拿酒瓶底子撞了两下桌。 “你们都安静。联姻什么联姻，这不是联姻！我是不搞老封建那一套，但小荧不一样。我已经决定，褚家所有事业都交给濂溪和小荧打理，无论未来谁掌权，褚荧在集团占有的位置只会比今天大，现在这种时候，婚姻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和穷鬼一起结婚，等人家骗走她的财产，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根据法律该分的分清楚，一起合作把事业做大做强，你们自己拎不清哪个更好吗？” 褚幼安急着说：“奶奶，这样也不对啊，姐怎么能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啊？” “能。” 一直没反应的褚荧说话了。 “姥姥，嫁进司家对吧。这简单，姓司的男的又不止司柏羿一个人，司柏羿不是有个哥哥吗……” 褚濂溪无语地提醒她：“他那个哥哥只比咱爸小两岁，离过三次婚了。” 褚和仲的头发本来就乱得像炸过似的，一听这话立马真炸起来了，又蹦起来吼：“不行，绝对不行！” 褚荧托着下巴思索，又道：“司家最近还出了个私生子……” 褚濂溪继续无语地提醒她：“那个私生子才三岁，话都说不利索，你去给他当妈吗？” 在场的人一齐语塞。 “当妈也不是不行……” 褚家三个男人异口同声说：“不行！” 褚荧不耐烦了：“司家的男人总不能全死光了吧，司柏羿还有什么叔叔伯伯之类的？” 老太太终于制止她瞎子乱点婿了：“小荧，我不是让你去联姻的。柏羿那孩子是真的喜欢你……” “姥姥，其实离过三次婚也没什么，我觉得我可以……” “不可以。”褚濂溪一字一顿否决。 褚荧扭头向他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他无声说了一句：“关你屁事。” 老太太又道：“小荧，柏羿的母亲很早以前就想让你做他们家的儿媳妇，她跟我说这孩子一直喜欢你，你绯闻满天飞，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不在乎……” “那也不行，司柏羿也不行。”褚濂溪又否决。 “为什么不行？柏羿不是好孩子吗？濂溪，你明知道他私底下帮过小荧……” “帮过也不行。” 褚濂溪意味深长地望了褚荧一眼。 褚荧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风轻云淡道：“姥姥，司家是给了我们什么大项目吗？还是您要和他们合作干什么大工程？……旷野要往房产行业发展了？” “我说了，我不是让你联姻！”老太太打断她的话，又强调一遍。 “哦，我懂了。”褚荧眼神幽幽，“是不能说的合作，是吧。” 餐桌上的空气凝固了。 “行。姥姥，我要旷野清洁能源的三家子公司和宜州的药业。您给我，我就和司柏羿订婚。”褚荧平淡地放好筷子，又戴上手套打算挑鱼刺。 褚濂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压低声音骂她：“你个疯婆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算为了赢你也不需要这样！”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 “你就是不信我，我说了不是联姻，你根本不知道柏羿多喜欢你，私底下帮了你多少……你自己看看，这是被柏羿截下来的报道。” 褚家三父子凑过来，褚荧仅仅瞄了眼封面就知道报道里写的是什么。 标题是： 《旷野能源千金勾引有妇之夫——深夜一同携手酒店开房两日》 褚和仲一页一页翻过去，看见文章报道用来佐证的照片，气得把写文章的人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褚荧依旧小心挑鱼刺，头也不抬地说：“我明白了。您觉得我干了这种事儿，名声差，担心我嫁不出去。” 褚幼安看文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附着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虽然不够直接具体，但如果公布出去，足够好事者对文中的人说三道四了。 “不是的奶奶，你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姐姐不可能当什么小三的。这文章写的有模有样，其实全是空口说白话啊。” “是不是真的当小三重要吗？”老太太严厉地说。 “小荧，我是不想你成天被人说怀孕堕胎私生活混乱！你以前那些桃色新闻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过火了我也能帮你压下去，但这些新闻涉及到公司的客户，如果发布出去，你知道会对公司有多大的影响？你不注意自己的名誉，难道也要置公司的名誉于不顾吗？你是聪明有能力，但你的事业才刚起步，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为什么总是让别人抓你这些把柄？就是因为你从不顾及自己的声誉，所以做什么都会被别人指责！你和濂溪裁撤子公司回收资金，人家怎么说的——破产公主，你就从没想过为自己正名的吗？” 褚濂溪哑然，眼神复杂地看向褚荧。 褚荧还是没分个眼神给他，蔑笑道：“写这种文章的人和写桃色新闻的人有什么区别？他们嘴长茅坑里，我是旷野的继承人，又不是扫粪坑的。他们变着法子胡编乱造，难道要我一天天一条条向他们解释我没做过的事吗？” 她凉凉地望了眼老太太，又道：“姥姥，如果您觉得结婚是正名，那我肯定听您的。熬死丈夫再出头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褚家父子仨听见最后一句话，全部倒吸一口凉气。 “褚荧！”老太太厉声训斥她，“你当了几年分公司的负责人，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抱歉姥姥，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褚荧把挑好鱼刺的肉夹给老太太碗里，温柔地笑起来，“您放心好了，我会乖乖和司柏羿订婚的，即使您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会同意订婚的。当然了，您要是愿意给我当订婚礼物的话，我会很感激您。” “褚荧你……”褚濂溪似乎想和她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这时褚荧的包里恰好传出来电铃声，她也不管桌上人的脸色多难看，一言不发抓起包，拿出手机迈步离开包间。 褚濂溪和褚幼安都追了出去。维拉没搞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气氛不太对劲，跟着儿子们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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