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随九更是慌乱,他坐起身,想着这两人一来二去,定是有不小的意图,皇帝这般行事,怕是有要事所查,可是何事需要皇帝自降身份,换上太监行装,亲自出行。 “倒是有些聪明。”不过多久,被皇帝称为三弟之人忽然道,打断了温随九的思绪。 “什么?!”温随九愣了,这是何意?说的是他入寝殿的手段或是——想到此,温随九眉头蹙了蹙,他也不敢再多言,生怕他后面的猜想是错的。 “本王倒是没有挑错,果真方慎驭最喜这样的面孔。”此人话罢,真真切切证实了温随九的第二猜想,便是—— 此人就是白日老太监口中的那位! “王爷倒是个矛盾体。”温随九也无了方才的胆怯,因为此人同他不过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是出事,不过是闹个鱼死网破,又有何惧。 “何意?”男人只觉不对,眼前之人似与他先前所见的温随九大有不同,不觉眉头蹙起,那双比方慎驭还要再美上几分的凤眸变得更为伶俐。 “一边派人在宫中潜伏,伺机篡位,一边又帮着皇上做事,称兄道弟,不知王爷的良心可否安好?”温随九此话脱口,他自己倒也有些心虚,可气不过,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见着了有人惨死,现下他要伺候的皇上还有龙阳之好,本就是受了气便口不择言的人。 “谁准你用这般的口气同本王说话?”此人蹙起眉头,从窗口处步步紧逼,至温随九面前。 温随九面色骤然一变,不为别的,只是此人周身气场,转为一股森然凉意,明已入春,却恰似临冬,羼杂骇人戾气。 “陛下。”忽的,门外传来一夹着嗓门地呼唤。 “何事?”此王爷,仿着方慎驭的声儿。 “梁丞相有要事相报。” “夜深露寒,梁爱卿不如明日再议?”这王爷说着,可手上有了动作,他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袍,随手丢至龙榻后方,一把将温随九再次摁倒。 “你做什么?!”温随九悄声质问,怎的兄弟俩癖好也相通? “陛下!兹事体大!”门外梁启贤急促唤道。 “朕说了,明日再议!莫要扰了朕的兴致!”王爷放声吼道,却冷板着一张脸,示意温随九莫要反抗。 “陛下!恕臣失礼了!” “梁丞相,不可啊!” 这一往一阻,二人便踉跄闯进了门。 王爷忙撩起了被子,盖在他的上方,随后那张美的过分的脸覆了上来,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温随九面庞,淡淡佛手柑清香直沁他的鼻腔,很是好闻,可此时他只觉有些痒,有些烫—— “朕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吗?”王爷直视着温随九,那双眸近在咫尺,清晰可见他那纤长的睫毛微垂,恰到好处衬地这双眼更为柔美,可他的瞳却似失了光照的寒酥,直叫人冷的退却。 “陛,陛下——这——”佘德全掩面偷乐,饶有意味瞥向面色发青的梁启贤。 “怎么?梁爱卿是有窥探旁人闺房之乐的爱好不成?还是说,梁爱卿想见一见朕的新宠?”说罢,王爷那双唇转而覆向温随九的耳根,轻轻触碰,他的嘴唇有些软可也似他的那双眸,是冷的。 温随九这么一捯饬,耳根烫的很,冰凉的触感袭来,使得他浑身一颤。 “荒唐!”梁启贤面颊猛地涨红,怒甩衣袖,转身出门。 佘德全跟在身后,匆匆捎上了房门。 这王爷听二人出门就此离去,才掀开被褥,似常做这样的事儿一般,面不露色,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物,下了榻,绕至后侧,拾起衣物穿上。 “你是想继续留下侍寝?”三王爷边系上衣带边讽刺道,惹得温随九怒上心头。 “侍寝?我想死还是你活腻了?”温随九方才还发烫的脸颊,瞬间被他的话泼了冷水,浇了透心凉。 “温随九,你倒是会装,现下是觉着抓了本王的把柄,露了本相,开始威胁本王?”三王爷本在系腰带的手顿了片刻,本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话语,现下似夹杂了些许怒意“竟想使这饰智矜愚的把戏,莫非,你是觉着那愚者是本王?” “我怎敢有这胆量。”温随九也自行理着衣物,下了龙榻,随手拖过方才落在地上的发带,叼在嘴中,双手将黑发高束,自觉理好后,一手松开从口中扯出发带又笨拙地系好,有些散乱。 “你的命,闻瑶儿的命,本王随时可取。”这三王爷不经瞥向温随九,只觉凛冽骇人,却只是这一眼,温随九不知是自己怕了或是身体的习惯,心中一紧,似被扼住脖颈,快要窒息的恐惧席卷而来,缠绕周身,他不知,这王爷与他不过是同龄人罢了,怎会有这般骇人的戾气。 “你——”温随九方有了反应,缓了气,张口欲要质问那闻瑶儿是何人时,三王爷却打开了方才的窗户,不听他多一句口舌,又跳窗而去。 温随九又蹙起了眉,这是做什么?此时不应让他先跑? 他乱了马脚,在寝殿中来回踱步,宽大的衣衫带过的风,带动着周围的烛火左右晃动。 是跑?是留?若是跑,岂不是违背皇命,若是这皇上怪罪不得落个杀头之罪?若是留,不说他接受不了那方面的事也便罢了,假太监的事再被发现,又是一个欺君之罪,横竖皆是死,太过为难。 想到此,温随九又恨起了方才的那王爷,要不是他,自己又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愣是越想越恨。他不知自己这次若是死了到底是穿回去还是去往别处又或许是真的死了,可真够难以捉摸。 这无数的纠结犹如乱麻,在温随九的脑中纠缠,打结,愣是越缠越乱,难以分开。 可也不过多时,温随九最终是选择——不如此刻逃吧,反正横竖是死,不如清清白白的死去。 想到此,他立马付诸了行动,也学着那二人的模样,推开窗,没人家的那身轻巧,笨拙地一脚踩上窗台,可再抬眼,映入眼中的可不是什么好画面。 “小九,这是在作甚?醒弟不过方走不到一盏茶时间,你便要跑?”方慎驭此刻已回,正巧站在窗外饶有兴致瞧着温随九一举一动。 温随九惊愕之余,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倒去,接下来的每一步皆不是他所能控制,单腿愣是向后跳了三四次,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后脑壳硬生生磕在了龙榻的柱上。 这一下,耳中尽是如同有上千只蚊子做低空飞行,高频拍打翅膀,周围所有声音也入不了他的耳。又是一阵的恶心,双眼明是睁着,可眼前却是黑的。 任凭方慎驭说了再多次的小九,温随九也‘耳不听为净’,可他确实也困了,累了,干脆闭上了眼,也只是一瞬的事,他便沉沉睡去,之后如何,他也无所顾及—— “随九!快跑!” 是一个姑娘的声音,在他耳边唤着,一遍又一遍,逐渐至雷声雨声,很吵,吵到温随九有些烦了。 “你是谁?”温随九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很累,干什么这个姑娘一直在吵他。 “定是爹爹来抓我回去了,随九你快跑,别管我!”这姑娘依旧没有回应,还是在自说自话,推搡着温随九,在雨地中,脚底的泥又软又湿,使温随九只觉不适,生怕下一脚便会滑倒。 “你到底是谁?!”温随九急了,他阻止了姑娘对他的推搡。 “谢谢你,随九——”这姑娘顿了足,不再做任何动作,模糊的面庞垂下,发丝被雨水打湿,拧成一缕滴着水,一滴一滴,伴随她身后的马蹄与马的嘶鸣,温随九视线渐行渐远—— 猛地,温随九从梦中惊醒,方才那股潮湿感还有些残余,只是在庆幸,那只是个梦罢了,明明与他无关,明明毫无可怕之处,可紧张,恐惧,心痛如同绳索,将他的心脏越勒越紧,迟迟不得缓解。 “小九,你可算是醒了。”方慎驭的声音在温随九耳畔响起,这是温随九其二最不愿听的声音。 温随九险些露出一脸的厌恶,此时方慎驭正侧躺在他的一旁,唇角勾勒出一抹温柔,可温随九见着只觉着烦。 对方却欲要伸手将他拦在怀中,温随九一把挡住,忙起身拜倒“陛下,不可!” “小九可是在嫌弃朕?”方慎驭垂眸伤神。 “陛下言重了,奴才怎敢!只是若被旁人见着,定有失大雅,难免会遭人非议。”温随九顶着散发,迟迟拜倒不敢抬头,生怕对视上这方慎驭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朕乃是一国之君,这朝堂之上,哪有人敢非议朕?”方慎驭起身坐在床边欲上前搀扶温随九,却被温随九挪地躲开了。 “陛下,奴才怕是会惊了您的龙体,不如就此让奴才退下吧。”温随九一紧,竟糊口乱说,说罢,默默龇牙,后悔至极。 “你倒是有意思,竟自己要求退下,朕还没开口,哪有你自己退下的道理?”方慎驭一副得理不饶人,可好在下一秒,门外传来了佘德全的声儿。 “陛下,该上朝了。” “小九,还要跪倒何时?待会若是旁人见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朕不知明理在罚你。”方慎驭见温随九迟迟不抬头,越发觉着好笑,竟嗤笑了出声。 温随九听罢,才慌忙起身,欲要屏退至一旁等待宫人进殿,却被方慎驭一把揽过腰,使得温随九坐在了他的腿上,任凭温随九怎么起身,都被他死死摁住。 “进来吧。”方慎驭此刻才极为满足,唤了门外等候的宫人。 门被推开,佘德全迈着碎步手中拖着拂尘进门,其余宫娥内侍手中各持早间洗漱物品一一进殿。 期间偶有宫人会偷眼去瞧坐在方慎驭腿上的温随九,特是那张苦瓜脸,印象深刻,可却皆被佘德全用眼神示意警告,而低下了头。 直至方慎驭去吃早膳去了早朝,温随九才得以解放,如同一撒了欢的鸟,蹦哒去了方才方慎驭赐给他的一处离寝殿最为靠近的院落。 温随九自以为他得与其余太监挤一间屋子,可万万没想到这狗皇帝还有这么开明的一面,赐了他这独门独户,另还保住了小命,虽一早被揩了油,可这不妨事。 可他前脚方飞奔至御花园,后脚便听着了不远处被树木遮挡的镂空的假山后传来了两位宫女银铃般的嬉笑,随后又是悄声的八卦。 “听说了吗?昨夜方进宫的温公公被陛下宠幸了!” “我倒是见过,长得可真是温润如雅,清冷飘逸,从未有见过这般好看的公公,也难怪陛下会宠幸。” “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胡说!” 随后又是二人轻声娇笑,却比方才又害羞收敛了不少。 温随九只叹这二位姑娘不知是胆大还是愚笨,竟敢私论君王。 他本想就此无视也便罢了,可却听着一声轻咳,两名宫女也如受了惊的鹿,慌忙低下了头,弯膝施礼。 “三王爷。” 可方慎醒也不多言,只是示意二人退下。 “看样子,温公公的礼数学得不是很周全。”方慎醒见温随九迟迟不行礼,面上未表现不悦之态,此人过于难以捉摸。 “那便拜见三王爷了。”温随九潦草一礼,可鼻孔里却冷嘲似的喷了气。 忽的,方慎醒一把掐住他的哽嗓咽喉,手中的力道越发紧了,温随九的双脚竟生生离了地面。 温随九顿时没了新鲜空气的流通,难受得紧,他吃力要去扒开掐住他的那只手,可却如撼大树般艰难。 他不知为何对方会突然变脸,难不成只是因为他的礼数不周或是过于放肆? 周边的空气越发稀薄,面颊憋地越发的红,渐紫,他死死咬紧牙关,憎恶看向面前这具无情无感的‘机器’。 “破——铜烂铁——”温随九用尽力去咒骂眼前之人,‘破铜烂铁’不过是与他这台冰冷的机器最为贴切的字眼。 方慎醒却没有理会,一把将他甩至身后的那面墙。 温随九后背重重地一下,震得他五脏六腑似快要挪了位,后背的剧痛与脖颈还未散去的掐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遍遍地,将这座恢宏的金笼刻画得如同炼狱般令人无尽地忌惮。 可就在温随九还在大口呼吸之际,方慎醒已走上前,死死掐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看向自己,那副依旧毫无动容的面孔,温随九不想再多瞥上一眼。 “本王捏死你,不过是捏死一只害虫般容易,拎清你的立场。” 方慎醒说罢,松开了温随九,像无事人般,一步一步离去。 自始至终,他所做所说,皆由为从容不迫,他就似魔鬼,面容诱人却手段狠厉,周身气场不可侵犯,叫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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