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霍格沃兹的列车上时,安舍一直跟我挤在一起唱圣诞歌,她说所有节日里她最喜欢圣诞节了,所有人都很高兴,所有商店都喜气洋洋,连白雪看起来都像热气腾腾的蒸雾,踏进去就像踏进猫在炉火边做的美梦。 “我们不知道你还是个诗人呢,菲利斯?” “多读点书,马尔福,这样你也能说出来点有水平的话了。” “那么你不妨也从图书馆挪挪屁股,阳光不会晒化你的。” “求求你们在分别的前一刻安分点儿吧,我们换首歌儿唱怎么样?我给你们伴奏。”我拨了两下自己的吉他,试着弹了一下《Here Cos Santa Claus》的前奏: “Vixen Blitzen all his reindeer(乘着他的麋鹿) Pullin on the reins(拉着缰绳) Bells are rinin children sinin(铃儿响孩子们在歌唱) ……” “又来了。”西奥多不悦地瞪着他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反而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爱。 “没办法,她家又不过圣诞节。” 说是这么说,车厢里的孩子们还是零零散散地跟着唱起来了: “All is rry and briht(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明亮) Han your stockin and say a prayer(把你的袜子挂起来祈祷) ……” 到站后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拥抱,连克拉布和高尔我都抱了,他俩当时忙着把手上的点心渣拍干净,还有点不好意思。圣诞节嘛,所有人都应该有好心情。菲利斯夫妇把我和安舍接回家,这就是住得近的好处。我又在车上跟她唱了一会儿歌。 我们家的小屋没有冷杉树,没有任何装饰品,瓦尔托像平常一样在音乐小屋里弹他的曲子,不定时地去马尔福庄园——当然圣诞节这几天他不去。我外婆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包括她很擅长的中国菜。 “囡囡,你来——看看,这些施过保鲜咒了,你可以把它们寄给你的小朋友们,他们都过圣诞节吧?” “我爱你外婆!是的,他们都过圣诞节,但是有没有那棵蠢树有什么关系?不是所有人都能尝到我外婆的手艺,和我做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你来决定要寄多少吧,剩下的都是你的,弄好这些来厨房喝茶。”外婆给了我一些礼物包装纸就要回厨房边她的摇椅去了。 “外婆!”她重新回头看着我,“我明天可以去对角巷吗?” “当然,不打算跟小安一块儿了吗?” “我要给安舍准备礼物,当然不能等跟她一起的时候再选啦。” 我到对角巷挑了一个摸起来滑滑的领结,它是绿的,不过拿回家让瓦尔托给我变个颜色就行了;我还挑了一副漂亮的巫师棋,这个我要让瓦尔托变成粉的再送;然后我选了一副耳塞决定送给潘西,这样她就不会被我做噩梦吵醒了;一本关于黑魔法的书,给赫敏,飞贼模型,画上斯莱特林标志再给德拉科,一只小鼓,可以送给乔治,辣味巧克力,弗雷德,一沓漂亮的羊皮纸,给拉文。最后我还买了一些巧克力蛙,要是一些不在计划内的朋友也送了我礼物我就回巧克力蛙。 结果正式开始送礼物之前我一直在吃巧克力蛙。 我首先给西奥多,德拉科,拉文还有潘西寄了礼物,安舍的可以当面给,给乔治和弗雷德的一道菜里特意加了点料,我不想都加,那就毁了我外婆的作品,我真是太忙了。 “外公?外公!瓦尔托!你有蜘蛛吗!” “我有个锤子。”瓦尔托瞪了瞪我,手里真的拿着一把锤子,你永远不知道我外公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看起来我不能送给罗恩蜘蛛了。 我吃第三个巧克力蛙的时候,想到应该看看里面的画片,是阿格丽芭,我翻着前两张,有一张波托米勒!现在我知道该给罗恩寄什么了! 就在这时,我收到一封信,不知道是谁和我一样着急寄礼物: 亲爱的段里姑娘, 弗雷德和乔治非常感谢你的礼物,但他们这个圣诞节不在家里而在学校,我会把你可爱的礼物转交给他们的,祝你圣诞快乐。 为这两个混小子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而高兴,如果他们在学校添麻烦请告诉我们。——莫莉韦斯莱&亚瑟韦斯莱 是韦斯莱夫人和韦斯莱先生,乔治的爸爸妈妈!他们甚至给我寄了一包自制的乳脂软糖。我的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他们吃了被我放了鼻血糖的那道菜估计就不会说我可爱了。于是我赶紧把罗恩的画片塞进刚胡乱写的信里直接寄到学校,然后选了几道我喜欢的中国菜打包寄给了韦斯莱夫妇,当然还附上了在外婆指导下的回信。 尽管我不过圣诞节,这几天也把我累的够呛,吃过晚饭我就爬上床准备睡觉了,假期还长着呢! 猫头鹰敲击玻璃的声音把我吵醒了,我推开窗户,一大股冷风不客气地涌进来,我一下就清醒起来。大半夜寄东西?有什么毛病啊。 “进来坐坐吗,猫头鹰先生?”它给我带来一个大盒子,拆开后是一个冥想盆,还有一把□□,我开学时就丢了的那把□□!□□下面压着一封信: 感谢你留它给我做纪念,但我似乎无法使用。 另,关于你妈妈的记忆,我们说好的。 圣诞节快乐。 信纸放了一会儿就自燃了,是卢西塔,难怪猫头鹰我不认识,他一直在换猫头鹰。不过我有把□□留给他做纪念吗?肯定是他自己拿走的!我拿起□□在手里耍了两圈,这有什么不能用的。 我最后捧起冥想盆—— 反正也睡不着了,要不还是看看吧? 命运奏响了它的第二个音符 弗肯纳家的二楼传出一声闷响,薄薄的月光洒在碎成渣滓的冥想盆身上,现在它只是个普通的、破碎的小罐子了。我长久以来的噩梦,不愿深思的猜想,烂在心里的揣度,此刻全部作成真相。 我在冥想盆里看到一个昏暗,冗长的走廊,看到一些身穿黑袍的人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最后看到铁笼里有一个女人,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她看见我笑起来,讨好一样的招呼我过来,她求我,给她拿来一把钥匙。我拿来了,她的眼神闪烁着去够我的手,另一只手摸我的头,她的脸被她挤压在铁笼上已经变形,然而我并没有把钥匙递给她。 我看到一个孩子,不,应该说是一个婴儿,它无意识地张开双手,红光透过它的手渐渐包裹了它。在那背后,晃动着一具僵硬的躯体,挂在空中,像是一座大钟的钟摆,一道光照在那躯体身上,是铁笼里的女人——褐色的长发垂在脸庞两侧,灰暗的眼皮压着褐色的眼睛,死了。 那是卢西塔的记忆,准确的说,是卢西塔关于我妈妈的记忆。 我踹开了地上的碎片,赤脚走在微凉的木地板上,下楼,一直走到外公外婆的卧室,外婆已经惊醒了,我狠狠地推了瓦尔托一把:“起来,起来。起来!” 瓦尔托身子未动,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我,就像他从未睡着过一样。 “她早死了,是不是?” 外婆把我抱到了他们的大床上,瓦尔托披上外衣上楼去看我的卧室,他的下颚绷的很紧。外婆从厨房拿来一碗热气氤氲的粥塞进我手里,看着我的眼神一愣,又解释道:“不是药。”我捧着它,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如此冰冷。 瓦尔托回来了,但没有开口。 “你们本可以告诉我的,告诉我有什么大不了?离开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离开你。”外婆攥着我的手腕,我注意到她和妈妈有多相像。 “我不在乎。”我听见自己这么说。“我只是不懂她为什么?我父亲跟她一样吗?” “囡囡,不要懂,懂得多了,就害怕了。”外婆轻轻摇着我的手腕,就像恳求我。 那个晚上我们坐在一起看了我父母的照片,大多是妈妈的,活生生的。瓦尔托告诉我我的父亲还活着,但是他抛弃了我们,妈妈很爱我,但她别无选择。我看着他抽动的下眼皮,想起了弗雷德给我的那瓶吐真剂,我好像一个为自己执行死刑的侩子手,在这个转折点选择了——缓刑。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外公。” 我的生活回到了正轨,除了家里的客人忽然变多了。瓦尔托教我魔咒的时候,他们会站在一旁说说笑笑地看着。 “段里,对我施索命咒。” “我为什么……” “没关系的,你伤不着我。” “我可以对老鼠,地精,野兔什么的实验,我没必要……” “我是教你这个咒语的人,你伤不着我。”瓦尔托盯着我,躬身屈起了膝盖,我忽然有种感觉,我们的训练是做给那些客人看的,瓦尔托已经失去了他的主导权。 “……Avada Kedavra.”我木讷地念咒,他挡了下来。 “看见了吗,你伤不着我的,即使是死咒,魔力悬殊也会削弱它的威力……” 我感觉到身侧的几个陌生客人在笑,我感到恶心。 他们走后,瓦尔托叫我收起魔杖,试着赤手空拳地接近他,我照做了。 “太吵!”“太犹豫!”“太笨重!”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摔在地上,我也近乎刻意地想要被他摔打——直到我外婆出来救我,安慰我,照顾我,给我煮热茶喝,骂瓦尔托。外婆还是这么做的,我却再也没能喝着喝着茶睡着了。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这个家里有一个埋藏在深地里的秘密,我不愿意面对它,甚至不愿意去猜它,这样的不安感开始纵横盘错地在我内心里生根,和我的血肉一起长成了新的东西。 假期结束,我回到了国王车站,准备坐上列车回到霍格沃兹。 德拉科还是盛气凌人的指使克拉布和高尔给他拿东西;西奥多还是淡淡地跟我打招呼,我以前没注意到自己很少在打招呼时直视西奥多的眼睛,我开始猜测他是为什么培养出了那样淡淡的眼神;安舍拍了拍我的肩膀,替我理了理扭到一边的领带,没有说话,我忍不住去想她是否知道了什么,我想到开学时候的甘草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发生什么了?”坐在拉文克劳长桌边上吃饭的时候,安舍一边往嘴里送沙拉一边问我。 “瓦尔托对我撒谎,我外婆也对我撒谎。” “你怎么样?” “我很生气,因为我被伤害了。” “你们沟通了吗?” “算是吧,但我其实没有被说服。” “你不接受他们的解释,那为什么要接受他们的谎言。” “我没有接受啊,我就是因为不接受才更为自己的软弱懊恼,就因为我是小孩,老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伤害是需要双方共同配合的行为,你可以不理他们那一套,那样就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攻击行为——我爸爸说的,我曾经有一阵子觉得不理我的小孩都是在伤害我。” “……谢谢,我好像好多了。” “不客气,你们可以观点不同但仍是朋友,你是把你外公外婆当朋友的吧?” “是,我希望是,你不问问我他们对我撒了什么样的谎吗?” “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安舍吃完了她面前的一小盘沙拉擦着嘴。我刚想跟她大哭一场,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段里。” “罗恩?” “抱歉没回信给你,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在哪,你的猫头鹰放下东西就走了。”他递给我一封回信,里面有好多张画片,邓布利多的放在第一张。“嗯……圣诞快乐。” “谢谢你罗恩,你还记得!”尽管缺邓布利多画片是我当时胡诌的。“你都集齐了吧?” “对,以后我的画片都可以送给你……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正为自己突降的格兰芬多仇恨值而感动,安舍突然打断了我们。 “你过来是想问什么?” “或许你们放假前也听见了……你们认识尼克 勒梅吗?就是随便问问,我魔法史作业——” “尼克 勒梅,邓布利多的合作伙伴,在炼金术方面卓有成效。”我在罗恩惊诧的目光里把邓布利多的画片递还给他,“不是,罗恩,这画片上写着呢。” “奥……是的,当然!”他飞跑回了格兰芬多的长桌。 我跟安舍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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