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在铁心兰面前少有不戴斗笠的时候,铁心兰从未这样清楚地直面她的容貌。 她不像星月生活在移花宫,几乎没有看自己的容貌的时候。 铁心兰从小到大对自己这张脸都非常熟悉,这会儿看着星月像在照镜子一样,冲击感十足。 那时花无缺伤了眼睛,同她解释一直以来的误会,她还不肯承认,清楚见到这张脸时,她认了,再没有这样像的了。 “你认识他?” 铁心兰回过神听到星月的问话,恍恍惚惚地摇头。又想到欣宜突然的举动,心中感伤。 星月顾不上她,盯着背对她的方景行问:“你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方景行侧过身和她对视了一眼,笑而不语。 当今武林对花无缺喊打喊杀,他又几乎仿着花无缺的形象出现,星月何其审慎之人,自然不肯放他离开。 “你最好留下姓名。” “方。”他掩唇轻笑,一眼不眨地盯着星月的反应,似乎是想看她会不会联想到方铃。 “方景行。” “你与汉中方氏是何关系?” “毫无干系。” 铁心兰阻止星月像追问罪犯一样的举动。 “方公子只是路见不平,别无他意。” 星月却不给她面子,以步法几乎瞬移到方景行面前,抬手就是一掌。 方景行瞪大了眼,很突然,他躲不开。 怪不得老红叶说花星月性情让人难以捉摸。 方景行初见她时,她像是追求音乐的世外高人,自己当时以弱小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而她眼中却没有多余的感情,冷酷到仿佛与万丈红尘绝缘。 如果是真的弱小,一定觉得此人无情不可亲近。偏偏方景行就是这样的人,见她这样只觉得有趣。 而后在京城客栈偶遇,她以不同的面容说出了那句戳中方景行心中痒处的话。 她说:“你这人好有意思,你是方家的人,了解自家,又从哪里了解慕容家?怎么就保证他家忠良?” 方景行谋求帝位,慕容家是他必须除去的绊脚石,嘴里喊着慕容家冤,但那可是他亲手设计的满门抄斩。 朝堂众人私底下都认为慕容无敌一代宗师死得冤枉,就连他,将来也一定得为慕容家平反以昭己德,可他打心底里把慕容无敌当作敌人。 星月那几分讥讽的话,十分得他的心。 所以他装得大义凛然为慕容家开解一番,最后又表示,这是我个人意见,你继续看不起慕容家,我一点儿都不在意。 然而事实上可能是因为他对星月有滤镜,对她的了解还不如老红叶,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方景行和她武功差距太大,被打飞后噗地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这一掌是足以劈碎他滤镜的一掌。 “方公子!” 星月冷道:“冒充我移花宫的人,还想全身而退?” 那是做梦。 铁心兰震惊,只觉得星月好不讲理,完全忘了她刚刚都错眼将方景行认成了花无缺。 她质问星月:“移花宫好生霸道,你们穿白,这天下人就穿不了白了吗?” 星月冷笑:“像这样刻意模仿还窜到我面前的宵小之徒,霸道一些又何妨。” 方景行一生骄傲,但武功不行就是真的不行。 他解释道:“在下只是敬佩移花宫花少侠的武艺,并无不敬之心。” 星月冷眼看他表演,若是再早些她就信了,可她今日听江湖传闻移花宫的人在太平官道大开杀戒。死者系八大门派弟子,此事十分可疑。 “今日这掌,两成功力,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假扮我师兄,十成。” 说罢看着铁心兰一心扑在受了伤的方景行身上,转身就走。 铁心兰扶着方景行站起来,“我带你去医馆。” 方景行不好意思地抽开手,彬彬有礼道:“多谢姑娘,劳烦姑娘。” 星月找到朱小清,低声吩咐她跟着两人。 “打探清楚他接近铁心兰的目的。” ****** 却说方景行受这一掌也是他自食恶果,他欲模仿花无缺接近铁心兰,也知星月此时就在铁心兰身边,抱的就是以男装在星月面前露面试探,一箭双雕的心思。 可他另一边派了十二凶星之一的老虎王暗算花无缺。 不想就是那边出了意外导致星月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掌。 老虎王受命带人埋伏花无缺和星奴,两方人在太平和安庆官道的凉茶店打了起来。 老虎王一方人多势众,星奴不慎中了虎毒。 老虎王让花无缺乖乖受死,自己就解了星奴的毒。 星奴不肯拖累他,举剑便要自刎。 “星奴姐姐不要!” 此时一阵风来,自天上飘下无数粉色花瓣。 星奴呆呆地放下了剑,跪了下去。 “奴婢恭迎大宫主!” 一条丝绸飞进凉茶店,如鞭一般打入人群,又从中缠住了老虎王带飞出去。 那丝带直接带着老虎王猛砸在地,溅起大片灰尘。而那方才让花无缺和星奴头疼的老虎王头一歪,人就没了。 又一条丝带落地,只见一双精美的绣鞋落在上面,不沾一丝尘埃。 邀月,独自出宫了…… 六壬神骰之重要不言而喻,怜星此次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她。 花无缺避开她的目光,更担忧怜星的安危了。 邀月扫了眼在场的人,杀意尽显。 最终看向跪在地上的星奴冷声道:“你对他倒是忠诚,当初又为何欺瞒于我。” 星奴磕头伏到地上,不敢狡辩。 “星奴自知罪该万死,只求大宫主原谅二宫主,星奴死不足惜。” 话落她再次捡起剑,决心自刎谢罪。 心想她反正活不成了,如果能让大宫主对二宫主消消气,她愿意一死。 花无缺连忙阻止了她。 对邀月道:“此事因我而起,不关二师父和星奴姐姐的事。” 他第一次直视着邀月,不再闪躲。 不卑不亢的模样,像极了邀月初见就喜欢上的江枫。 邀月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眼前是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她闭上了眼睛忍住泪水,睁开眼已只剩冷酷,应道:“好。杀了他们,跟我回宫。” 移花宫的人闻言围住了小小的凉茶店,有邀月坐镇,没有任何人逃出。 太平官道的惨像迅速传出,因为邀月的存在,远处眼见的人讳莫如深,传出去的话也似是而非。 譬如“移花宫那位在太平官道大开杀戒。” “移花宫和八大门派又起争端,一个人杀了数人”等等。 星月未知邀月和怜星的事,便没想到是邀月出宫了。 有传闻中能力又在江湖行走的便只剩下花无缺,可她相信花无缺绝不会无缘无故大开杀戒,又正好碰见方景行模仿花无缺,那必须怀疑。 ****** 另一边铁心兰带方景行去了医馆,她心中悲凄自怜,方景行试探之下,她也不曾隐瞒。 “欣宜说的未来嫂子,是我的贴身婢女小小,当初在移花宫,她为了让我离开,帮我挡了移花宫的人追捕,后来……后来恶通天回去,只看见她的尸首。” 铁心兰想到当时的状况,好不容易黏合的心又碎了一地,泪水也止不住地流。 方景行闻言便义愤填膺,“此事怎能怪你,小小姑娘一心为主,死得其所,她是你的婢女,和那恶通天无媒无妁,又有什么关系,再说那欣宜,又有什么立场责怪于你。” 他有些激动地坐直起来,哼道:“我看是仗着铁姑娘心地善良,便欺软怕硬,若当真在意,当真不忿,何不找上移花宫报仇雪恨,何苦为难你一个弱女子。” 他句句在理,端的是十分公道。 可那些和她亲近的人怎就不能明白,想到从无人这样跟她说,更让铁心兰心酸垂泪。 她伏在床头柱边,哽咽道:“我对小小,心中有愧。” “小小姑娘为主情愿赴死,对铁姑娘何其忠心,若她在天有灵,知你为此心里难受,恐怕只会怨恨自己让姑娘伤怀。” 铁心兰破涕为笑,似追忆道:“我自小把小小当作妹妹看待,她确实总是事事以我为先,若是没有她……” 想到此处铁心兰的笑容又逐渐消失。 小小的父亲是铁家庄的大管家,铁如云失踪那几年一直是他管理庄中事务,铁家庄被人侵占,他依旧是大管家,这让铁心兰不得不恨。 连带对小小的感情都有了那么些复杂。 只是斯人已逝,在铁心兰心中,还是记着那个为她牺牲的女子的好。 “景行自小便憧憬武林高手,久闻铁盟主大名,见到铁姑娘被人欺负,便心中郁结。想当初江湖各派奉铁盟主为尊,是何等风光,现今人人欺你……” 方景行眼眶泛红,仿佛自己被人欺负了一样,痛心断肠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过往繁华如云烟,欣宜的刁难在眼前,铁心兰心头一震,泪水止了又落,一时竟哭厥过去。 方景行扶住她,红着眼看着房中的香炉轻微地笑了。 大夫在门外见铁心兰已经昏倒,进门去想要报事,被方景行伸手阻止。 他行事十分谨慎,就算铁心兰昏倒了,他也不会在没有全力检查过的地盘谋事。 留下铁心兰躺在屋中,带着人到暗室去。 那大夫率先问道:“公子,那个欣宜如何处置?” “留着。” 在方景行眼里,欣宜是用完的废棋,但也不可以轻易动。 他道:“花星月目睹她为难铁心兰,若是她突然出事,定会引起怀疑。” “可是她和我们的人直接接触过。” 方景行目光幽暗,“将人调到西安,煽动程浩瀚对付千不移。” 西安此去甚远,短时间内也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是的,欣宜对铁心兰的不满和厌恶都是他这个在铁心兰面前不吐不茹,正义凛然的“君子”策划的。 方景行一直认为对付女子就是要将她推倒到她靠自己的力量站不起来的地方,再适时伸出援助之手,只要那双手够修长,笑容够宠溺治愈,那女子的心也就能轻而易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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