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才知晓她有个好听的名字,玄英。 他有次任务失败后,倚在树干上,正巧又遇见从玉台里出来的她。 骤然大雨滂沱,她却不躲。 直直望着天。好一会,又深喘了口气,似乎才活过来。 他看不下去,借着树干,跳至她身旁,拉她到屋檐下躲雨。 她的眼神似独自舔衹伤口的幼兽,莫名受伤,却还是空洞着。 “平安符……是你母亲为你做的吗?”她问。 他摇头。是个说不出口名字的人。 “真好……有母亲担忧你的安危。”她伸手想要抚摸平安符。 被他躲开了。 ……不是母亲。 “真好……”她失神呢喃着。 “我送你回去。”她还是盯着那个平安符。 …… 星星稀疏,银河倒转,露重霜寒,月华孤凄。 他还是多次途经亲王府,同情心萌生,为她送了极速恢复的金疮药。 茫茫月影下,玄英终于在疼痛后微笑。 用古笛回应了他的好意。 之后似乎是形成了默契,在东街遇上新出炉的桂花糕,夜晚送至她手上。 在西街买了新进东都的新鲜小玩意,也顺道带给她。 而后花开时一同醉酒消愁绪,醉酒后又盘折花枝当做行令筹子。 直至,少女肆意践踏他的好心,他的眼眸才恢复清明。 “拿下!低贱的人,也配妄想与我相伴。”她俯视着稍显狼狈的他,衣袖中的甜糕渗着薄衣,是冷的。 熟悉的感觉冲刷着单纯的他。隐藏在内心的伤疤似乎被盐水湿浸。 是吗。 呵,原以为,这肮脏的世上,还会有第二个我。原只有我。 只是我。 他翻上墙,逃离了他记忆中自以为是的友谊,连同情心也不跳了。 世间人心叵测,他却欢愉一时共处时真诚的她,再也不会了。 最纯洁的将归于混沌,最炙热的将归于寒冷。 此后春色满城,再不见他。 …… “啊……那个…那个木偶会动。”茯苓倏忽尖叫。 宁忆微正转头离开,又被拉回注意。 木偶的眼睛弯成月牙形,嘴巴却不变,似笑非笑,极其诡异。 未停的是木偶戏,可木偶表情也动了起来。 蓦然,宁忆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木偶跳下戏台,跌跌撞撞走向死去的巫婆。 是巫婆的怨气指引。 木偶沾上巫婆的血泪,竟自焚起来。 随即留下一团带血的怨气,一路拖行。 宁忆微跟着它走。 “它要带我们去哪?”茯苓跟在身后问,声音细细怕被察觉。 宁忆微摇头。 跟着走了一大段路,那团怨气似乎没有“气力”了,有些消散的迹象。 但还未走完。 “东风恶,欢情薄。”情生怨,宁忆微画了张符助它一臂之力。 过了长长水路,宁忆微和茯苓已经有些累。 但那团怨气还不肯停下。 过了多日,她们已抵达淮南,此刻千山清冷,皓月长明。 临走前叶浔尘留了一袋碎银,够她花销了。 她们找了间客栈休息。 “那它呢?”茯苓小心指着还在拖行的怨气。 这还不简单,交给青雀就行了。怨气未化形,青雀可以困住它。 “听说了吗,郑府昨夜家中无端走水,竟将郑老爷活活烧死了。” “唉,也是奇怪。我还听说明明书房里还有一妾室,可却活了下来。” “谋杀?” “谁知道呢,已经关进大牢拷问了。” “啧啧,疯疯癫癫,问不出什么来。已经死了。” “当年秦府嫁女,与亲王府联姻,可有他郑老爷在圣上面前吹嘘几句,没想到竟然成了。” 秦府? 宁忆微示意茯苓去询问秦府在何处。 没想到带来消息,就在离这不远,隔了条西街。 而那团怨气还一直冲撞着青雀设下的禁锢,方向也是……秦府。 那么就接上了,巫婆是由玄英母亲带去亲王府的,从何生的怨,就应从何结束了。 宁忆微扶额,怎么好像都脱离她先前不管闲事的原则。 权当见识见识世间险恶了。 此外,茯苓还带回其他关于秦府嫁女的消息。 秦府嫁女,嫁的是唯一的女儿秦青罗。 秦青罗不比其他大家闺秀,女儿身,却有男儿志。 擅长出谋划策,竟也助家族事业昌盛。 秦府也逐渐壮大,可与当时独霸一方的郑府相比较。 郑府郑老爷表面笑呵呵,私下打听到秦府的贵人,竟是女儿身秦青罗,竟连夜修书给在京城为官的儿子,向圣上提议亲王府与秦府联姻。 竟也成了。 秦府不敢抗旨,只能牺牲女儿。 那夜,凄风寒雨,秦青罗被整个家族抛弃。 一纸婚约,彻底葬送她的一生,包括为家族事业,自身理想。 不知上天是可惜还是同情,她难产生下玄英后,也在相同飒飒寒风骤雨中死去。 寒雨晚来风,树梢头颤动。窗外蓦然黑影穿梭。 宁忆微神情触动,摇头示意茯苓躲起来。 指尖已然触上微冷的刀柄。 “是我。”纸窗被从外破开。 逆着朦胧的光影,宁忆微才看清他,是岑阴。 宁忆微未开口,转念一想:“你不会一路跟到着吧。”轻功果然一流,宁忆微暗下震惊。 岑阴别开她的直视,耳后却透着红。 怎么开始别扭起来了。 “我……跟着你。”他说得不是很大声,却真真切切被宁忆微听到。 “啊?” “我跟着你任你差遣。” 莫名其妙。 “你要什么?”有来有往,哪有不用钱的好事。 “平安符。” 什么符宁忆微都画了,只是平安符,从未画过。 “我不会。”宁忆微果断回绝。 “那我就等你会画了才走。”说完跳上屋檐离开。 留下两两相望却无言以对的宁忆微和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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