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忆微是在云峰山脚下醒来的。 自上次误闯师兄书阁,无意间触发阵法。连人带鸟被打伤,情急之下她的灵鸟青雀开了个传送阵传到山脚下。想来可能当时精气耗尽,又浑身酸痛,索性直接原地躺下了。 醒来时青雀在她身旁歪着头仰看她,羽毛都焉了。 她轻笑:“感谢你啦!”,又摸了摸它的雏毛。 宁忆微起身观顾了下天色,落日余晖,碧野迷茫。 近来淮水东都热闹非凡,是秋冬祭祀将至,百姓祈求神灵保佑来年丰收。 鬼使神差地,宁忆微顺着潺潺流水,乘小舟前往东都。水泽近岸,蒹葭苍苍。 东都繁华,街道长灯高挂,行人匆忙。 护城河横穿东都中央,分叉交接街道,最终汇集城外流向淮水支流。 她踏上水面浮桥,心中却异常。自她进城来,便有种恍惚之感,似多年梦境重现,一切都发生在昨日,而她也似曾经此地。 但师门里的人都说,她自小成长云峰,由师兄叶浔尘相伴。 在她犹豫之时,前方混乱一片。 “让开啊,别挡路……前面的,快拦住她。”一身黑影闯过,身姿敏锐,速度疾迅。 不多管闲事。这是宁忆微的原则之一。 她侧身,任其人飞掠。 那黑影身后紧跟一男子,束长发,着青色黑色相间长袍,发丝任风吹动,倒显得为人冷冽。 黑影推翻商贩,跳上屋檐,碎瓦稀里哗啦落得一地。 那男子见状,停下。 是副贵公子模样,剑眉,鼻子高挺,眼睛似黑曜般,只是他为什么有些生气。 “说你呢,拦住他啊。就差一步……”他回头,被眼前女子所惊艳。 素发高挽,眉弯如月,眼亮如星,肌肤白嫩,面若桃花,身姿纤细,着一席柳色衣裳。可神情自若,颇为清冷。 “仙女……”他脱口。 宁忆微才发觉他谴责的是自己。 可他随即问候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看你不似当地人,初来此地吗?”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叫宋玉林,府邸离此处不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话大声了……是可恶的岑阴,他嫉妒我有巫山十二峰扇,竟登府明抢,我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追上了。” …… 他铺开薄扇,殷勤地给宁忆微扇风。 宁忆微不想计较,转身离开。可她走哪,宋玉林就跟哪。她停下,他也停下。 宁忆微面色不耐:“还有何事?” “我想给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大声……”他还未说完,前面又发生混乱。 他上前一探究竟。身后便有人议论。 “东都有名的宋家小霸王宋玉林,商行遍布。这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产业。” “可不是嘛,家族庞大,为官为商皆有。” “所幸小霸王平日吊儿郎当样,正经起来管理商行,也是有模有样。” …… 宁忆微在他处理事务间转身离去。 待事情结束,宋玉林回头,哪还有仙女身影。他恍然,敲了敲脑袋:“是梦……一定是梦。” 云峰。 山峰岩栾,层云漂浮。天阁今日有些异样,长老派了名弟子前往。 弟子进阁,见一席白衣铺地,是师兄叶浔尘回来了。 气质清冷,眉目清扬,一副谪仙做派。平日少见他开口,弟子随即问候后离开。 可今日不同:“忆微去哪了?” “前些日子,师姐的青雀受伤了。又正逢雨季,草药一时告急。师姐就下山寻药去了。” 师门内有言,师姐与师兄相伴已久。但二人感情如何,旁人不敢多议。毕竟此前有人多嘴被师姐听到,师姐不欢喜了些时日。此后那人便似蒸发般消失殆尽了。 师兄喜音律,师姐善凤箫。但似乎从未听他们合奏过。算了算了,赶快些走吧。师兄身旁不敢多待。 叶浔尘起身,心中一股莫名烦躁。 平日他归来,忆微都在旁。他清冷,忆微也少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看他带来的书,有不懂的就起笔抄下,小心翼翼抬眸寻求帮助。 他轻笑,还是会放下手中的事务为她解答。 宁忆微是他带回来的。初见时,少女眼眸明亮,可她受伤失忆了,伤好后她眼底似蒙上一层薄雾。 她多次坦言,夜间多梦魇,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有次他念了清心咒给她听,她竟直接趴到桌案上睡。他脱了衣袍盖在她身上,起身时擦过少女脸庞,一股从未触碰过的软糯感。 那日他心绪不宁。 几日后,他前往东瀛寻能静心的方法。为谁静心,他也不知。 阁外有一临天庭,庭中古树挺拔穿过,他给她修了秋千。失忆后一段时日,宁忆微喜爱在秋千上发呆,久之就睡着了。醒来时又躺在床上,想来是叶浔尘抱着回来的。 她敬茶感谢,叶浔尘不言。只是眼眸底一片清澈,耳后却微红,有些浮躁…… 皓月当空,星河滚烫。 该回去了。出来什么都没带,再不走就得睡大街了。 宁忆微加快脚步。可夜里昏暗,她鲜少下山。 看不清路也分不清路…… 算了找座庙宇歇息歇息。 东都山水多,庙宇也多。她很快就找到间破旧的庙。 庙里供奉神像布满烟尘,香灰稀少。 很久没人来了……庙外杂草丛生,好不荒凉。 她捏了个小火诀,试图看清神像。但青雀却异常烦躁,叼着她的衣裳执意往出口走。 有问题。 她后退几步抵达庙外,借月光她才看清,布满烟尘后的神像……似踱了层暗红色。但并未全布满…… 而后凉风拂过,空气中弥漫铜锈般气味。 是血! 窸窸窣窣,神像后有东西! 是衣袍被吹起的声,青雀还是执意拉着她后退。最终在一个看得见的角度,原来是吊死鬼。 那女子白衣沾血。 宁忆微还未收身离开,后面就有官兵来到。手持火把和弓箭,大喊:“拿下。” 宁忆微被困住了。但官兵见她佩剑,不敢上前。 后有位领头的,看了下四周。向前:“抱歉,我们公子要问话,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古怪。困住她不让她离开却开口见山抱歉? 宁忆微神情自若:“带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庙宇。那女尸也抬走了。 府邸高大,流水似东都般布局全府,假山奇异,不像寻常富贵人家。 宁忆微被带到堂中,与对话人隔层薄帘,对方样貌若隐若现,颇为神秘。 开口是位妇人,说话间抬手抚摸珠宝首饰,清脆声传出。 “什么?抓到了?王爷,林姨娘算是在天有灵保佑保佑自己死有全尸。”她语气高扬,对着堂中人说,话语一股讽刺味。 王爷脸色不耐,锤了锤案:“闭嘴!” “林姨娘好事做尽才得今日结果,那妾身不得早晚烧香拜佛,沐浴吃斋。哎哟,这可怎么办呐……” …… 帘内一少女轻声开口:“爹,女儿还有未做完的荷包。女儿就先告退了” 王爷点头示意。 她退了退,走出帘外。和宁忆微眼神对碰,只是一刹那就垂下眼帘径直离开。 像是未出阁,举止小心谨慎。为人也似低调,着深绿衣裳,裙裾颜色更深。 王爷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深夜为何前往神女庙,你有何意图……” 还未说完,一旁男子开口:“父亲,此事可有误会。” 那男子手抱文集,待帘子撩起才看清:俊美之姿有如玉树临风,只是看似很好靠近,却感觉拒人千里之外。 他快速走向宁忆微,拉着她就跑出府。 身后府兵直接混乱:“大公子,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那妇人拍腿,夸张大叫:“哎哟,儿啊!” 王爷冷哼了一声。 场面一度很混乱…… 他们跑散追来的人,停下来时连宁忆微常年习剑都觉得累,男子却薄汗微启,顺着鬓发留下,但面容无累意。 他惊觉,一下松开宁忆微手腕。 “抱歉,我知姑娘是冤枉的。” 顿了顿。 “在下徐翊,是亲王府亲王长子。” 宁忆微只是安静地看他。 “公子何意?” 公堂问话还未开几句头,便被拉走“离开”。 “此事为府上家事,不便多议。但我知姑娘无意,王府内戒备森严,有进无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延着护城河南走,直至尽头。那会有人接应。” 此前她翻阅过地图,护城河南侧尽头,是条穷巷。 “公子想让我背上畏罪潜逃的罪名?” “若有十全把握确认我为凶手,为何方才有意遣散守卫。” 他连连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 磨磨唧唧。 宁忆微二话不说,抽出隐藏在腰间的短刀做势要刺下他的脖子。 “带路。” 徐翊无话可说,往西行。 二人竟默契地一路无话。 西面依山傍水,奇怪的是人烟稀少。 二人在此分离,宁忆微乘小舟,岸上徐翊行了个拱手礼以表歉意。 待舟影远去直至看不清后,岸上那人说话轻飘飘的。 “骗不到人,真奇怪。” 宁忆微在不远处一座隐蔽的山下停下,百般无聊玩弄腰间的月牙玉佩。 青雀绕着她,翅膀一扇一扇的。 “青雀,我们就不先回家了。”那吊死鬼还不肯出来相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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