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彩审视着自己之前的本丸生活,不免隐隐觉得后悔。 她太固执了。有时候,接受别人的热情,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 比如现在,长谷部做了近侍后包圆了一切的一切,不但能出阵杀敌、带领部队,还会照顾她的日常起居,顺便充当人形的智能备忘录。 大事如忘记调整刀装的种类,小事如记错了内番的安排,他都像一台计算机似的为她记住,并及时指正了。 起得比她早,睡得比她晚,无论需要什么都会突然被他一手递来,甚至早上还会挽着袖子给她打水洗脸。 在彩强烈的坚持下,他才没有亲自动手为蓬头垢面、睁不开眼的她整理仪容。 ……回想之前的日子,虽然被被也是综合素质非常高的刀,不过他们更多的是沉默独处——一个端坐在大将营帐里,另一个抱着刀守在外面。 被被是一把孤僻的刀,自卑之余非常尊重别人,如果觉得会引起别人不快,那么他绝不会多生事端。比如,察觉到彩不想与他们亲近,他就从未有过丁点逾越——只做好彩交代的事,然后沉默着守在近处。 从前的所有审神者的工作,都是由彩独自处理的。她也曾以为,这是审神者应尽的责任。 好像有点不妙啊…… 后悔之余,彩又害怕了起来。 她有种感觉,那就是之前对这份工作的认识才是正确的。如果过于依赖手下,会导致可怕的后果。 轻则变成饭来张口的废物,重则…… 彩轻轻摇了摇头。 她曾听过许多暗黑本丸的传说,内容一个比一个不忍直视,她并不想在脑子里模拟这种事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可是,似乎自己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想起人间无骨的举动,彩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笔杆。 付丧神是凭借天地之间的灵气,以及人类的思念诞生的。 正如许多刀剑怀念、崇敬或怨恨着过去的主人,他们无法控制自己对人类产生感情,以及欲望。 而且他们的价值观以及对世界的看法都与凡人大相径庭,当情感冲破某个临界点时,就会做出一些人类根本无法理解的举动,这也是某些黑暗传说的由来——有些确实是耸人听闻的故事,有些却是如假包换的。 “大人呀——在您上任之前,我狐之助有几个故事要讲,请您千万引以为戒,铭记在心呢——” 第一次踏入本丸之前,狐之助在那个没有门的房子里绘声绘色地讲了几个鬼畜的故事,彩几乎没有过亲密到可以一起说这种事的朋友,被尴尬得汗流浃背,直想用脚趾就地抠个缝钻进去。 现在想想,最起码狐之助不是人形,老天还是给她留了面子。 “……大人,请切记:绝对,绝对不能对付丧神产生感情哦!从古至今,凡人与鬼神的故事,从来以悲剧收场——” …… 回过神来,彩认真地继续文书的工作。 她不是一个会轻易忘乎所以的人,是以尽管有些飘飘然,产生了一点懈怠的心思,她也始终控制着自己,没有交出安排出阵人员的权力。 而且…… 最后一笔收尾,狼毫的尖端在纸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彩有些自得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纸上的墨还未干透,带着香气整齐地排成数列,恍然间,组合成字形的一笔一画犹如龙蛇腾跃,徘徊俯仰,容与风流。 可以不必惭愧地说,这是艺术。 时政所规定,所有本丸上交的的报告一律要求审神者亲笔。 虽然手写报告很累人,在现代的大部分办公室里已经被电脑取代了,可是在这个独立的世界,它反而成了一道安全的保障。 自然,刀剑中也有许多文化人,有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文豪。不过彩这一手铁画银钩的本领,不刻苦地练上数年也是学不来的。 这只是往快了估计,而且还需要相当的天赋,对此她很有自信。 似乎……人间无骨就很想学习她的字体,结果铩羽而归了。 彩嘲弄地笑了笑。有什么地方强过别人,总是能带来点底气。 * 长谷部的工作无可挑剔,这份完美同样体现在彩再也没在私人时间看到过人间无骨。 其实,他又来找过她。来过许多次。 ……只不过,每次都没能钻到空子罢了。 压切长谷部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彩,即使他偶尔离开去为她做事,山姥切国广也会阴魂不散地披着被单、抱着刀坐在附近的树上或屋顶上。 “……你又来了。” 刚走到彩的房间附近,一旁的树上就掷下一粒石子,啪地一声嵌进人间无骨脚边三寸的地里。 “这是此身的台词才对吧。” 人间无骨轻嗤一声:“尔身早已不是近侍,为何整天像鬼似的躲在附近?” 不知道被哪个词刺中了,山姥切国广将白色被单围成的兜帽拉低了点,眼睛依旧在阴影中紧盯着树下的枪:“消失吧,主上亲口说不想见你……这样很适合我,呆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弄得破破烂烂,就不会被拿来比较了……” 虽然不怎么待见对方,人间无骨的嘴角还是无意识地抽搐了。 他并不很怕山姥切国广,相比之下他更害怕他自怨自艾时的碎碎念和与之一道散发的怨气。不过能不动手就不能动手,因为会被彩讨厌的。 上次没打起来,也令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多么冷酷,那种眼神,他永远不想再度经历了。 “尔身挡不住的。”他淡淡道,就算不会动手,也要杀一杀对方的威风。 “你是名副其实的枪,我很惭愧做你的对手。” 口中说着妄自菲薄的话,山姥切国广散发出的压力却分毫没有减弱,“我并未自大到妄图单骑阻拦你,但是他也察觉到了哦。” 树上的刀没有眼神示意,也没有高抬贵手给他指出方向。不过他们都能感觉到,压切长谷部就在审神者附近的房间里。 人间无骨抬起头,看向某个位置—— 透过一扇拉开一半的窗户,他看见了一个端正跪坐的身影,上身挺得笔直,一双琉璃似的眸子半掩在浅茶色的发下,好像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想说根本不把此身放在眼里吗?哼。 “怎么样,还想继续吗?” 山姥切国广阴沉的嗓音从树上传来,与压切长谷部不同,他从未把目光从人间无骨身上移开。 人间无骨干脆地一笑,抬脚向反方向走去。 这两人都得到了主上的重用,等级很高,以一对二几乎没有胜率,他又不是真傻。 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只会逞匹夫之勇,与用作消耗品的普通足轻何异? 不过,他不会放弃的。 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争不来就抢,随心所欲地活着,这才是身为武士的生存之道。 是的,就像信长公,以及从前的搭档——鬼武藏那样。 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 入灭,随即当前啊。 ……不过,在这一切之上,所有的一切的根本是忠义。 所以,人间无骨去向了自己的住处——他要再保养一遍枪身,为接下来的远征做好准备。 走廊对峙事件之后,彩一直把他派去十八小时的元寇防塁。其实她本来给枪安排的就是是这个项目,只是之前他是近侍,远征任务才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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