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水毕竟只有融合期，若她自己来，连宫门都进不了。 哪怕现在是两只神兽带着一个凡人，摸到龙塔前也废了一番功夫。 要在不惊动旁人的条件下潜进去，就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 江在水跟着他们蹲在树杈上，看着明里暗里围了一圈的守卫，犯愁又不解。 如今确实离得近了，不能随意出声，传音也有风险，心念石倒是真派上了用场。 她拉着祝江临问：「你们白日时究竟来没来过龙塔？」 祝江临任由她拽着，凝神注意四周，回道：「来过。白日守卫松散不少，但也依旧不好硬闯，我们想着晚上再来，便没有打草惊蛇。」 风袭玉看他俩私聊就不爽，拍了拍祝江临，「你进去探探路？」 他俩身为神兽，倒是不怕传音入密产生什么打草惊蛇的灵力波动。 祝江临看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我得守着我妹妹啊。」风袭玉理直气壮。 这凤凰最开始口口声声与江在水没有关系，现在倒是不瞒了，满口“我妹妹”。 祝江临无声笑了一下。 “兄妹俩”都正看着他，异口同声在他脑子里问：「你笑什么？」 祝江临把江在水往风袭玉的方向推了推，让她跟好“凤凰大人”。 而后他竟真理了理衣袍，脚尖一点屋檐，飘飘然探路去了。 江在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着约莫是两位大佬商量好了，自己浑水摸鱼就好，于是心安理得窝在了风袭玉身后。 只是风袭玉知道，这龙临走前留了一句话。 ——「凤凰，其实我从渡城开始就很好奇。龙凤皆为法身，天地间同一时空只会存在一只。」 你说她与你关系匪浅，是你的“妹妹”，可她不可能是凤凰。 既然你暗示她是“鹓鶵”。 「那么，江在水是如何得了人身呢？」 【涅槃】是“凤凰”的神格，“鹓鶵”非神，自然没有神格。 没有【涅槃】，魂魄离体不日即散，凡人七日，神仙四十九日，除非魂化鬼物，再无例外。 就算如魏桃得了海宫珠，也不过附魂于上苟延残喘罢了，要再得人身，却是不可能的。 尘祸定于寒降之战，此后众神皆陨，唯龙凤勉强苟延于世。 江在水是怎么得了人身…… 风袭玉回头看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千言万语，化作无奈一笑。 运气好吧。 他丢了两粒灵石，顺手揉了揉江在水的脑袋，与她传音：「祝江临去探路，我负责保护你。咱俩在这儿呆着就行，你修为不够怕被人发现，也不用回答我了。」 江在水不知他们对话，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龙塔。 这一看，她发现了点不对劲。 江在水盯着那处看了半晌，轻轻拽了下风袭玉的衣角。 风袭玉转头看她，就见她抬了抬下巴。 凤凰大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龙塔下，阴影里，站着一个黑衣人。 风袭玉蹙起眉。 子夜之时，哪怕是皇宫也不算明亮。 那人如同一道影子一般站着，一动不动，若非修仙之人五感超然，还真是很难看见。 龙塔一共六层，六乃极阴之数，却与其悬铃辟邪之举相悖，细想来奇怪得很。 塔内五层未点灯，只最高一层透出些亮。 那黑衣人便抬着头，静静地看着六层透出的、惨白的光。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视线，那人突然警觉地转头，直直看向江在水。 江在水没想到其警惕性这么强，站在屋檐角的阴影遮蔽下，呼吸一滞。 却见那人扫过他们站立之处，像是一无所获，收回了视线。 「我布了隐迹阵。」风袭玉传音给她解释，眼神却未从那黑衣人身上离开。 气息好奇怪…… 神兽对灵物气息最为敏感，风袭玉先前未注意，此时集中注意力去感受，不禁困惑地皱了皱鼻子。 一人一凤盯着那黑衣人，就见那人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轻巧地跃起，踏了两下塔身，从窗棂翻了进去。 江在水蓦地睁大了眼。 她急急拉住风袭玉。 祝江临还在里面呢！ 「没事没事，他好歹也是条大泥鳅，滑不溜手，不会被发现让我们打草惊蛇的。」风袭玉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说着，他想起什么，又道：「你不是有他的心念石吗？给他通风报信一下。」 江在水这才想起来，有了心念石，传音就不必知晓对方定位了。 她赶紧把石头翻出来，握在掌心，「祝江临？有人进塔了。」 祝江临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时便回了话：「嗯，知道了。你别担心，自己小心，有危险就把凤凰推出去挡灾，他皮厚，经打。」 江在水哭笑不得，神色松了松。 风袭玉看着，便知道她和祝江临联系好了。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垂眸看着那块空石滞了会儿神，抬眼时，和看过来的江在水对上了视线。 凤凰一笑。 「真可惜，我那几块槃石送的送、丢的丢，不然也给你一块我的心念石，就好了。」 江在水倒是不贪他一块石头，闻言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风袭玉却像是有些在意，想了想，道：「祝江临大概是打算在塔里与那人周旋一番，多收集些信息再出来。总归无事，作为补偿，我给你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吧。」 江在水心动之，欣然点头。 于是祝江临探过下三层出龙塔后，迎接他的便是江在水复杂的眼神。 龙神大人不甚理解，以为她是失落于无功而返，解释道：「那塔里遍地机关，进来的人又实力不俗，我再继续探，打草惊蛇的风险就太大了。」 「你辛苦了。」江在水眼神慈悲而感伤。 祝江临：……？ 总归是探不出什么了，一行人于是打道回府。 在他们离开后，许久，龙塔里又跃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向国师府的方向去了。 次日。 江在水晨练完，懒得打水，捏了个诀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衣服神清气爽的跑到大堂寻食儿。 迎面被塞了一封请帖。 江大小姐今日选了身素色卷淡金边的小衫，配琉璃黄百褶裙，明亮到抢眼，十分好找。 “丞相大人，请我，到丞相府做客？”她看着眼前一身灰衣的小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小厮笑着道：“是，大人知道三少爷与跃玄贵客结交，十分高兴，特意派小的来替三少爷下了请帖，还请大小姐赏脸。” 江在水的确怀疑丞相府有问题，但她此行的主要目标还是皇宫，本想着趁皇帝寿辰将近，多靠师父进进宫与皇帝打好关系，再撬一撬口风。 既然丞相自己送上门来，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江在水沉吟片刻，道：“丞相相邀，荣幸之至，只是我还想带几个朋友一并涨涨见识，不知……” “自然可以。”小厮忙应道：“大小姐愿意登门，便是丞相府的福分了。” “怎敢当。”江在水笑眼弯弯地轻轻摇头，头上的珠钗叮叮当当，她寒暄：“既如此，我们何时登门合适？” “大小姐若是愿意，今日便可。”小厮恭敬道。 “今日还是仓促了些。”江在水婉拒道：“还请您转告丞相大人，五日后，江泱定携薄礼上门访友，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小厮眉开眼笑地称是。 送走了相府小厮，江在水直接打包了两份早餐，上楼敲门。 “阿弋？阿弋？” 没人应。 奇怪了。江在水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游与明起居时间不像她一般雷打不动的定时定点，通常与她入睡时辰或第二日计划有关。 昨日他们早早商议好夜间行动，游与明应当是早早便入睡，等着今日起来与江在水详谈的。 辰时初她下楼，如今又该有两刻钟，不算早了。就算她还在睡，修仙之人耳目清明，听到有人叫也不会还醒不过来。 江照然与她们同住一层，听见自家徒弟大早上嚷嚷，推开门正要察看一二，就见小徒弟提起裙摆，退后一步，一脚把那木门踹开了。 江照然：…… 师父默默缩回了自己房间，并丢了个隔音符，耳不闻心不烦。 江在水紧张兮兮地闯进房间、绕过屏风，正见游与明一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和她大眼瞪小眼。 游与明：…… 她一眼扫过去，看见江在水穿着整齐，手里还稳稳端着两碗粥、一碟包子、两个茶叶蛋，就大概摸清事情原委了。 难为她一边踹门，一边还要护着早餐。 “我睡前贴了隔音符，就在门上。”游与明解释了一句，“你快把东西先放下吧。” “你吓死我了。”江在水松了口气，把托盘放到外间的桌上，回头看门内，果然有一张符，已经被她那一脚强行破了。 游与明同她隔着一扇屏风，快速换了衣服，拿了根缥色束带系好头发，绕出屏风，“我从小就在外游历惯了，能有什么事，近日连轴转累了些而已，你别太紧张。” 她看了看敞开的门口，捏了捏眉心：“要赔钱了。” “你又不缺钱。”江在水折腾一通，钗都没乱分毫，招呼她坐下吃饭：“你是不知道你昨天的脸色多吓人，总归确认你没出事，我好安心。” 游与明休息一晚上，自觉舒服多了，摇摇头，从自己的储物坠里摸了块儿银子，丢给她。 江在水也不推脱，用客房备下的传讯法器叫了小二，随手把银子放到了桌上。 融合期修士在皇宫不够看，但也是步入仙途了，体净无垢，两人每日洗漱只是过不了心理关。 既然江在水端着饭菜找上门了，游与明也就偷了个懒，不费劲走流程了。 两人正边吃边聊，就听外面脚步声笃笃，房门口探进颗脑袋。 “两位客官……”小二没想到上来就是个大烂摊子，一张脸苦兮兮。 “赔钱，我这就赔。”江在水咽下一口粥，拿起银子递过去，笑道：“还得麻烦您帮着换间房。” 小二手一掂，就知道这钱多给了近一倍，立马笑逐颜开，“好说、好说，两位继续请用，小的就先下去了。” 游与明看着他转身离开，才继续问：“那黑衣人后来从塔里出来后，你们没继续跟踪吗？” 江在水道：“祝江临说是在塔里见到他了，留了道追踪咒。风袭玉说那人身上气息奇怪，再见面他肯定能认出来。” 窗外太阳慢慢爬上天，暖意与晨光一起驱散了讲述中的暗影与心惊。 游与明看了她一眼。 江在水看懂了，笑嘻嘻道：“我猜两位神兽大人自有妙计，于是乖乖不置一词，跟着回了客栈。” 游与明咬了口包子，好像有些无语。 眼角却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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