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三月中旬，荆城逐渐暖了起来，季清漪想起自己好久没出门逛街了，打算下班后去步行街买点衣服。反正今天傅惟寻已经去过她那边，三只小猫咪被喂得饱饱的，迟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谁知还没下班，忽然收到了袁青昱的微信，问她是否有空，一起看场电影。 那是春节档的动画电影，春节假期过后，许岩曾组织工作室的人一起去看过。不过那段时间季清漪一下班就去医院照顾傅惟寻，所以错过了，后来也没想起来。 她看了下档期，差不多快下映了，那是必须去看一下。 离她和袁青昱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些日子，袁青昱并没有频繁联系她，偶尔发一条微信，也是聊朋友间寻常的话题，这种距离让季清漪感觉很舒服。 所以她并不抗拒跟他一起去看电影，何况还是不会引起误会和暧昧的动画电影。 电影是晚上八点开场。两人约好，六点的时候，袁青昱开车来工作室接她，先去吃饭，再去看电影。 事情定下来，她跟傅惟寻打了声招呼，说自己今晚很晚才会回去，让他走的时候，帮忙检查一下家里的门窗，免得小猫咪们乱跑。 在她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沟通和交待，可是在傅惟寻眼里就不一样了。 清漪很晚才回来，她会去哪里？跟谁去？所谓的“很晚”会不会是托辞，其实压根儿就夜不归宿？这一想多，危机感顿时袭来，匆匆在猫咪们的食盆里怼了一大堆猫粮，便跑去工作室外蹲守。 然后就见到袁青昱的车接走了季清漪。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追上去，因为追上去看到的肯定是让自己更痛苦的情节，但…… 总之，他最后是跟季袁二人进了同一家餐厅，又进了同一家影院。最近有排期的电影中，有好几部爱情片，还有一部动画电影。凭傅惟寻对季清漪的了解，两人大概率是要去看那部动画电影。 但万一呢？ 万一季清漪为了迁就袁青昱，就是要看爱情片呢？毕竟这是两个人的约会，互相迁就也很正常。 他忍着心痛，把剩下几场的所有票都买了，然后尾随两人进去。到时候他们去看哪一场，他就跟着去哪一场。 好在最近不是旺季，电影余票很多，他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电影院前后左右都是食街，尽管看电影的人不是很多，但门口来往的人可不少。季清漪和袁青昱并肩站着，一边说些闲话，一边等着电影开场，谁也没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偷窥他们。 很快，时间便到了。 检票通道旁边就是出口，中间只用一排警戒栏隔开。季清漪他们检票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一部电影散场，人潮如水般涌了出来。原本检票口是可以两人并行通过的，但袁青昱见到旁边的情况，故意落后了半步，右手虚虚地拢在季清漪身侧，以免散场的人走得太急，会撞到她。 季清漪只顾着检票，没有注意自己身后的情况。等检完票，袁青昱已经赶上了她，两人一起朝影厅走去。 这一幕落在了后面排队的傅惟寻眼里，心里顿时响起了警报。前有正直阳光的暖男肖准，后有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袁青昱，或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候选人CDEF……季清漪的选择太多了，而他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因为是3D电影，季清漪特地选了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电影的剧情不算太复杂，是一个上古神话改编的，算是比较老少皆宜的那种。 电影刚开场没多久，季清漪就感叹：“做得真美。” 因为是神话，所以有不少仙山的场景，简直美得不可方物。人物造型也颇具古风，光看服饰的细节就知道剧组肯定花了很多精力去考证。 她是专业人士，看的是门道，已经不能以纯粹的观众身份来看待动画电影，忍不住便用专业术语点评了几句。借着屏幕的光芒，可以看到袁青昱微微偏着头，一副倾听的姿态。 季清漪点评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职业病又犯了，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是不是打搅你的兴致了？” 袁青昱轻轻笑了声，用同样的音量说：“没有，你说得很专业，我大概能听得懂。”顿了顿，又道，“不过虽然这部电影的场景很美，但在用色和构图上，还是比不上《梦里的世界》。” 季清漪惊讶：“你还懂用色和构图？” 他不是说自己是纯商人，对艺术完全不懂吗？ 袁青昱低头睨了她一眼。屏幕上正好是火神打架，火光冲天，映在季清漪那双大眼里，亮得惊人。这个姑娘长相柔美，内里却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和她在一起，自己也像是焕发出了生机。 好想拥有她，拥有一辈子。 “我临时补了点课，想跟你更靠近一些。”他说。 这话有点逾越，季清漪怔了怔，将目光转到了屏幕上，随口敷衍一句：“袁先生很好学。” 袁青昱知道不能冒进，立刻放弃了这个话题。 电影散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个点，就两人目前的关系来说，自然不可能还有什么别的项目。袁青昱征求季清漪的意见：“季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季清漪点头：“好。” 袁青昱的车在附近的停车场，要走挺长一段路，这么晚了他不想季清漪跟着折腾，便让她在电影院门口等。那里人多，安全是有保障的。 等待的时候，季清漪打量了一番周围。她经常这样做，走到哪里都会观察周围的环境，以此来寻找灵感。 电影院门口是个很大的市民广场，荆城的夜晚十一点非常安静，除了电影院出来的人潮，几乎没有别的人了，所以广场边缘的几个身影就特别显眼。 那应该是一支素人乐队，吉他、贝斯、鼓手都齐全，主唱的声音低沉缠绵，唱的是一首老歌《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一起老去看细水长流/却将会成为别人的某某/又到分岔的路口/你向左我向右…… 一个男人坐在乐队不远处，那边是广场的台阶，再往下就是马路了。从电影院出去的人流基本都是从广场中心穿过，所以那一隅显得非常冷清。夜色中，男人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乐队的人唱歌，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孤单地映在地上。 季清漪的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酸涩来。 就在她想转过头，不去看那个身影的时候，男人却突然抬起望了过来。那么远的距离，其实他们谁也看不清谁，但谁都知道对方是谁。 季清漪匆匆移开目光，看向袁青昱会来的方向，很快，袁青昱的车便出现在了视野中。 袁青昱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同时转头望了一眼她刚才看的地方。在见到那个身影时，他的眸色沉了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车子在夜色中掉了个头，驶向季清漪的住处。 季清漪把车窗打开。也许是因为今晚看的是神话电影，沧海桑田瞬息间变换，让人不由得心生感慨，所以才会有那么片刻的多愁善感。 袁青昱见她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并没有打搅，直到车子开到了季清漪住的小区门口，他这才唤道：“季小姐。” 季清漪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连忙解安全带：“谢谢你请我看电影，今晚过得很愉快。” 她的语气礼貌中带着淡淡的疏远，不会让人不舒服，但又会提醒对方保持距离。袁青昱想起刚才在电影院门口见到的那个身影，心里有点堵，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真的愉快吗？” 季清漪点点头：“嗯，我很喜欢那部电影。” 袁青昱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内心一阵狂喜，等听到完整的句子，失望立刻覆上了心头。不过也就片刻的功夫，他就把这股情绪压了下去，下车替季清漪开门。 季清漪冲他挥手：“再见。” 袁青昱点点头：“等你进去了我再走，不然不放心。” 他一向是个有风度的男人，季清漪也没推辞。谁知等她的身影快要被夜色淹没的时候，袁青昱忽然又叫住她：“季小姐——” 她回过头：“嗯？” 袁青昱快步赶到她身边，动作有些急切。 季清漪疑惑：“怎么了？是我忘了什么东西在你车上吗？” 袁青昱看着她朦胧又美丽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冲动了，可是季清漪望着广场角落的傅惟寻的场景，总是在脑子里反复回放，让他很是难受。 他小心又慎重地说道：“季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季清漪没想到他会忽然表白，一时怔住了。 袁青昱低头望着地上的树影，不跟她对视，看似不给她压力，其实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清漪才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师兄可能有些情况没跟你说明，我其实是已婚的身份，虽然跟现任丈夫感情已经破裂，但至今没离婚。”她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感情骗子，“师兄师姐说让我试着走出来，先交一些朋友，我有努力的，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这么快，对吗？”袁青昱接口。 季清漪艰难地点点头。 “你的丈夫就是傅总吧？”袁青昱笃定地说，“刚才我看到他在电影院外的广场上。” 季清漪没想到会被他发现，倏然抬起头来。 袁青昱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他一时没能接上自己的话，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选择，或者说当成一个备胎。等哪一天你下定决心跟他彻底斩断关系，我们再正式开始，你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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