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喊出“季清莹”这个名字,季清漪就不觉得跟他还有什么好谈。 “我以为那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语速有点快,想着赶紧说完赶紧离开,“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生理需求,一夜情很正常。穿上衣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这副着急撇清关系的态度,让傅惟寻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烦躁来。不过他略一思索,便将之归结为了不习惯。季清莹一直对他有非分之想,为了得到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相处模式,如今她蓦然放手,他一时还不能适应罢了。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走了。”季清漪冷声问道。尽管机场不远,而此时离登机还有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但她还是想早点出门。 傅惟寻再次道:“我送你回去吧,我们可以在路上聊聊,心平气和的那种。” 季清漪觉得讽刺极了,先前她多次想要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可他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仿佛多看她一眼都难受,如今却又反过来要求跟她谈话了。 她讥讽道:“你送我回去?你以什么身份送我回去?你敢不敢告诉我爸妈,他们小女儿的男朋友成了大女儿的丈夫,两人还发生了肉·体关系?” 傅惟寻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是并没有出声反驳,今天他的脾气出乎意料的好。 “我知道你对我很抗拒,如果你觉得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那等你从父母那边回来,我们再谈,你看行吗?”他耐心说道。那语气太过郑重,仿佛不是在恳求一个女人给他谈话的机会,而是在谈判桌上跟合作伙伴商谈上百亿的大生意。 季清漪突然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在嘲笑傅惟寻,还是在嘲笑她自己。这个男人根本不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见到她笑,傅惟寻的眉头蹙了起来,他是很认真地在寻求解决的途径,对方却一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解的态度,这让他很头疼。 他不说话,季清漪更不想再浪费时间,侧着身子便欲从他身边走过。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傅惟寻忽然伸手,拽住了她。 季清漪怔怔地低下头,目光落在男人那好看的手上。傅惟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了手,可是那触感仍旧留在季清漪的胳膊上,炽热的,烫着她的心。 她有点恼恨自己,为什么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却还会是因为他而心软。 傅惟寻仍旧没说话,她也咬着下唇不吭声,两人无声地较量着。最后,在她掏出手机,又看了一次时间后,傅惟寻终于败下阵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妥协:“支票的事,很抱歉。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征求你的意见。你心里怎么想的,告诉我,好吗?” 自从被贴上“季清莹”的标签,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季清漪平复了一下心绪,叫道:“傅惟寻。” 傅惟寻低低地“嗯”了声。 “那天晚上,罗叔离开的时候说,他就在客厅。” 男人没听明白,略带疑惑地望着她。 “当时他应该是太累,所以在客厅睡着了,但只要我出声,他一定会进来查看。”季清漪深吸一口气,这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那晚……我是愿意的。” 傅惟寻愈发内疚:“我……” 季清漪打断他:“但我这样做有一个前提。” 傅惟寻:“什么?” 季清漪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道:“你呢?你从小就接受各种精英教育,我相信即使醉酒,你应该也有基本的分辨能力,而你并不是随便跟人上床的那种人。” 傅惟寻将刚碰过她的手踹进了兜里,抿了抿唇,再次道歉:“对不起,那晚我把你……” “把我当成你爱的那个女人?因为我们两个长得太像?”季清漪接口,“傅惟寻,这样的理由你信吗?” 傅惟寻其实不太信的,他把那个夜晚反复回想过很多次,最后得出结论,那时自己太伤心了,以至于不肯面对清漪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而是本能地循着那熟悉的味道麻痹自己。 他把眼前女人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觉得她大概是在暗示,他其实对她本人也是有兴趣的,而不仅仅是因为她跟妹妹长得太像。 一想到这点,他的心又沉了下去。那晚的事,他对季清莹的确非常歉疚,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动摇妹妹在他心中的位置。 这个误会必须解释清楚。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委婉地说道:“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值得更好的人。” 季清漪再次低头笑了声,她果然还是不该有任何期待的,可是让她怎么甘心呢?她都已经把自己献给这个男人了,他却连哪怕一丝“她有没有可能是我的清漪”的想法都没有。 傅惟寻从小到大被无数人追求过,基本都是置之不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温柔地给别人发好人卡,结果还是伤到了对方。 他正在琢磨该怎么挽回一下,却听季清漪说道:“傅惟寻,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我就是季清漪本人,而不是季清莹,你信还是不信?”她盯着男人的眼睛,这辈子最后一次给他机会。 傅惟寻软了语气:“清莹,你听我说——” “好。”季清漪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没再看身旁的男人,拖着行李箱往门外走去,很快便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傅惟寻那张英俊的脸庞阻隔在外。 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了,她想。 如果他有过一丝动摇,有那么片刻曾想过要探寻事情的真相,而非固执地坚信自己的第一判断,她都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 可她看不到希望。 这个男人把自己困在一座四面都封死的围城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让人进去。她如果继续呆在他的身边,只能和他一样变成疯子。 他们的爱情已经穷途末路,又何必留下来同归于尽?不如相忘于江湖罢了。 她拖着行李箱,慢慢地往前走去。今天的天气很好,此时正是夕阳最美丽的时候,残阳如血、霞光漫天,她望着那一片辉煌,心里却只有无边的荒漠。 在小区门口,她最后回了一次头。 傅惟寻没有走,就站在A座3栋1101的落地窗边。屋里开着灯,窗帘拉了一大半,她只能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在窗户上。男人正对着她的方向,可她知道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墙上那幅“遗像”。 在他心里,季清漪已经死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季清漪想,那就真当自己死了吧,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季清漪,她是秦依,跟傅惟寻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而傅惟寻,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爱的人还活着。 她再也不会爱你了,活该。 她转身,迎着夕阳往前走去。 等她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傅惟寻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又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 可他还能失去什么呢?清漪死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全世界。 大概还是因为那晚的事吧,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想过很多种解决方法,可是那个女人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所以他才略微有些烦躁和不安,这是人之常情。 他坐到沙发上,望着墙上照片里的女人,心里的不安逐渐散去,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空茫的感觉,好像那个拖着行李的女人把他的心也带走了似的。 但那怎么可能呢? 因为清漪的死,他一直恼恨着她,怎么可能对她产生别的感情? 清漪是他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那晚他没把持住,在肉·体上背叛了她,绝不可能再精神出轨。 他闭上眼睛,想把季清莹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可是那个女人的身影时不时便要闪现出来。他想,不能再拖了,等她从父母家回来,一定要把那晚的事情彻底解决。 她不要钱,那他可以补偿别的东西,只要不是让他做对不起清漪的事,都可以商量。 不过转头想起她这段日子以来的冷漠,以及刚才决绝离开的身影,他又觉得自己的诚意应该更多一点。比如,亲自去她父母家把她接回来。 只是,见到季父季母该说什么呢?毕竟他在季家一直都是清漪男朋友的身份,如果接的是季父季母倒是没什么,接大姨子就有点…… 他想了千百种理由,如何出现在季家而又不显得突兀,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根本没接到人。 那个一直想要骗他,演戏演到自己都当真的女人,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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