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内同样坐着皇子一派。 除去神情阴鸷正喝着酒的三皇子谢忱,其余几位皇子也在长几一列。 桌案上白玉酒瓶有些散乱,德妃长子、年有三十余岁的大皇子一手握着酒杯,神情犹自恍惚,醉醺醺的:“本以为孟国公次女已是绝色,今日一见郡主,才知人外有人。” 六皇子也忍不住喃喃:“果真佳人。” 有人感叹道:“不知何人有福气,可做孟家婿。” “咚——!” 酒盏撂桌的声音清脆,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未尽的暗红酒渍在白玉案上淌出痕迹。 谢忱深紫色的袖口洇湿了酒,目光沉沉:“此女,我必得之。” 其余几位皇子的面色变了变。 四周的声音同样一静,又很快恢复正常,推杯换盏笑语言谈,仿佛未听见这句话一般。 孟国公的嫡长女,周太妃的嫡长孙女。 孟国公子嗣稀薄,除了两个女儿外,便只有一个庶子,和一个年仅十岁的嫡子。 以孟与青的身份,任谁娶了她,便是牢牢攥上了孟氏的命脉。 酒杯推换间,世家子们隐晦地对视一眼。 * 花墙另一侧,孟与青并不知晓隔壁发生的事情。 宴上其他贵女们在玩着曲水流觞作赋的游戏,她不太擅长同人交际,便婉拒了张嘉儿的邀约,只坐在卫明瑶身旁,耐心地替她剥着莲子。 白生生的莲心垒了小半银碟,卫明瑶边吃边喝,两个人悄悄说着话。 “身为女子,姿容出众纵然重要。”一旁皇后嫡亲系的杜家夫人突然开口,微抬的下巴有些傲慢,直直看向这边,“可最要紧的是能立事,如此嫁了人之后夫家才能看重。” 她的目光挑剔,上上下下将孟与青过了一遍。 卫明瑶的笑意一滞,冷冷地抬眼望过去。 杜夫人却并不看她,仍兀自打量着孟与青。 心里回想着先前同自己的丈夫、当今皇后亲弟杜国舅讨论儿子婚事时,对方醉后狂妄直言,要谋就谋孟国公之嫡女一事。 她出身小门小户哪懂得当今孟国公之势,只觉得长嫂乃国母,儿子乃杜家嫡长子,身份贵重,只有别人配不上的份。 于是心底便已经将孟与青当做了半个儿媳,百般挑剔。 皇后却迅速皱起眉,递过去一个严厉警告的眼神。 孟夫人的心情舒畅,笑道:“杜夫人所言极是,大家闺秀若以容貌甚美为名,必是无用朽木。” “正是如此。”杜夫人满意颔首。 她又看向孟与青,突然发问道:“永照郡主以为如何?” 台下立即安静下来,正作赋的姑娘都尴尬地停了声,唯有静敏公主毫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 孟倩华立刻心中快意,仰头盯紧了她的脸,不想放过上面任何难堪神色。 可孟与青却对杜夫人的为难无动于衷一般。 她只放下莲子,接过红笺递过来的帕子,慢吞吞地擦了手,这才没什么情绪地抬眼看向杜夫人。 杜夫人先是被她目光里凌冽的贵气压得一缩,回过神时有些恼羞成怒,刻薄道:“这便是郡主的贵女礼——” “既然知道我是郡主,”孟与青不缓不慢地打断她,抬起眼,“怎还敢如此放肆?” 她的声音不高,刚好足以被两侧的人听清楚。 穿堂风过,吹得她发髻上暖白的玉坠微晃,眼底映了冷质的光影。 杜夫人一愣,顿觉喉间发紧,后背沁出了冷汗脸色也憋得通红,握帕子的手指着她:“你、你!” “青青不可无礼!”孟夫人拧了眉呵斥道,“还不快向杜夫人道罪!” 一旁的卫明瑶却忽然笑起来:“孟夫人好大的做派。” 孟夫人脸色一变。 卫明瑶却已经转过头看向杜夫人,精致的眉眼里有嘲弄:“皇后娘娘温厚,体贴陛下朝堂之上事务繁杂,便未以国母身份索要爵位,想来杜夫人现在仍是四品夫人吧?” “是又如何,娘娘此言——”杜夫人的脸色猛地一白,声音就死死滞住了。 她突然想起,陛下登基时为稳前朝旧臣,特升了几个大臣子女职位……其中便许了永照郡主从一品的品级。 冷风吹得杜夫人浑身发抖,呼吸声嗬嗬。 那边卫明瑶还在笑:“本宫念及杜夫人年老易忘事,便好心提醒一句,陛下特赐了孟姑娘同公主之品级。说来——还高了孟夫人些许呢。” 她的目光冷冰冰地望过来。 这下不光是杜夫人,孟夫人的脸色更是一寒:“娘娘——” 旁边的嬷嬷立即隐晦地按住她,摇头示意。 杜夫人忍不住扭头看向皇后,却见她半阖着眼喝酒,竟未置一词,不由得心底更发慌。 正一片死寂间,一旁的静敏公主突然开口:“怎么,同公主品级便可目无尊长,颐气指使了?” 卫明瑶立即皱起眉。 正要开口,孟与青却悄悄握住她的手制止她和静敏呛声。 循声望过去,温和道:“想来公主也认同杜夫人所言?” 静敏傲慢嗤笑,放下酒杯:“杜伯母所言未有偏差,大家宗妇必是得有立事之长,方可保百年兴盛。” 杜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许多,看向孟与青,冷哼一声。 “喔,永照受教了。”孟与青点点头,正襟危坐道,“公主同杜夫人才是知心知意融洽无间,日后相处起来必能和睦。” 卫明瑶一愣,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放松地靠向身后的软枕,咬了颗莲子慢悠悠地吃着。 她实在不必担心青青被人欺负的,论牙尖嘴利,她俩人不遑多让。 果不其然,静敏公主也听懂了她的讽刺,脸色立即铁青:“你说什么?” 孟与青笑笑:“公主良善,杜夫人必然喜欢。” 她又转头温和问道:“是不是?” 杜夫人没绕出弯子,狐疑点头:“那是自然。” 长案两侧已经有人反应过来,掩唇轻笑,静敏公主顿时羞恼暴怒:“孟与青,你敢对本公主不敬?!” “何处不敬?”孟与青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黑白分明,安静又柔和,似乎毫无心机。 孟夫人皱起眉,却不再出声,低头装作喝酒。她是知道孟与青的性子的。 这下杜夫人也囫囵明白了,脸庞立时红红白白煞是好看:“你们、你们两个!” 她憋屈之极气得仰倒,却不敢把气撒在静敏公主身上,只胸口起伏哭道:“皇后娘娘!娘娘可要为臣妇做主啊!” 静敏公主正要再发怒,却终于被皇后制止了:“好了,一个个都像什么样子。” 她先是看向杜夫人,忍住嫌恶:“大家夫人,怎可当众哭哭啼啼。来人,还不快扶杜夫人下去休息。” “是。” 而后看向静敏,顿了顿劝道:“公主需得少喝些酒,回宫你父皇看到又要罚了。” 静敏冷哼一声,到底给了她面子,放下酒杯。 “永照。” “是。”孟与青垂着眼。 皇后既恼她当众下杜家脸面,却又不敢得罪孟国公,只好斟酌用词道:“你甚少入宫,日后需得谨言慎行。” “谢皇后娘娘教诲。” 台下的女眷们悄悄对视一眼,轻吐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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