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小断念和小猜夏过了两年。 断念,猜夏,七岁。 只是断念感觉猜夏似乎越来越不开心。 断念对别人的变化很敏感,她感觉到了猜夏隐藏在微笑之下的别的情绪,开始学会思考的断念,知道那个情绪是忧虑。 断念经常隔着练功场的结界看她,她发现陪同猜夏的侍卫越来越少。 而且断念能看到,单隐岳想接近她,猜夏却与单隐岳争吵。 甚至有一次,断念回去竹朿院的时候,看到了猜夏脸上有没来得及消肿的掌痕,她对于那个掌痕再熟悉不过,断武经常会在她脸上留下这样的掌痕。 猜夏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断念不知道怎么问,后来,她也问过猜夏,可是猜夏什么也不说。 武场内,断武对于自己女儿的压制,他并不希望断念不受他的控制,情感,是不应该出现的,他不允许。 结果就是重重的鞭子,毫不留情的落在断念的身上。 一鞭一道血痕,皮开肉绽,直到血肉模糊,断武才肯放过断念离开。 断念也只能跪着,垂头受着那些毫无原因的责罚,因为这天受罚实在太重,下午的训练没法完成,中午的时候断念便一身血的回到竹朿院。 鲜血滴落在院子的青石地面上,给正在打扫院落的丫鬟们惹了麻烦事,一个丫鬟生气了,从厨房拿来一根烧火棍就打在断念身上,丫鬟就这样一下接着一下的打着。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除了面对猜夏,断念依旧卑微,被打了也只是站着受着,一动不敢动。 断念身上本就有伤,此时已经被丫鬟打的摇摇欲坠,鲜血早已浸湿了衣裙,一点一点的滴落到地上。 “住手!”是猜夏的怒斥。 猜夏一把推开正在打断念的丫鬟,扶住闭着眼奄奄一息快要倒下的断念。 那个丫鬟垂下手中的棍子,其他看热闹的丫鬟从石凳上站起来。 八个丫鬟都对猜夏懒洋洋地行礼,道:“见过小姐。”丫鬟们的神情,已不同曾经的恭敬。 猜夏点了断念的止血穴,又给断念嘴里喂了一颗药,断念咽下去,恢复了一些体力,睁开眼睛,看到猜夏对着打她的丫鬟质问着。 “她是战神府的郡主,你一个丫鬟,谁给你的权利打她?” 丫鬟道:“小姐自身都难保了,就别想着管郡主的闲事了,免得惹祸上身。” 猜夏冷笑:“怎么,义父不宠我了,你就觉得你个奴才能欺负到本小姐身上了?” 丫鬟道:“不受宠的主子,比奴才还不如!今天就连你这丫头一起教训一下,让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不得宠的主子,她就算不得主子。” 猜夏的小脸上涌着怒气:“如此,就是说我现在不得义父宠了,我也是人人得而欺之了?” 那个丫鬟冷笑一声:“在战神府,神尊宠爱谁,我们就尊敬谁,小姐知道便好。” 猜夏气得直喘粗气,抬手对着丫鬟就是一掌。 丫鬟没留心,被打得后退几步,被其他丫鬟接住了。 竹朿院的丫鬟们,向来没受过主子的气。 以前猜夏得宠,如今她也没那么得宠了,于是她们也不怕她了,七八个丫鬟同时上来,与猜夏打成一团。 猜夏只有七岁,而能被安排到竹朿院的人都是法力不低的,瞬间,猜夏便落了下风。 看到猜夏被欺负,眼看一个丫鬟就要打到猜夏的背上,断念突然涌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那一刻她觉得,丫鬟可以打她,她不懂反抗,也不敢,但是她们不能打猜夏,不能打那个唯一给过她温暖,让她唯一想要接近的人,猜夏不能受伤,绝对不能,断念的眼睛陡然睁大,双眼赤红,飞身上前,用着断武让她破阵的法力,一下便将几个丫鬟打倒在地。 “不,许,动,她。”断念忽然从嘴里蹦出了这四个字,很慢,很清晰。 断念不是猜夏,天生的灵气怨气虽然极端冲突,却也极端厉害,在加上这几年魔鬼式的训练,她的一击,不是常人受得了的。 幸好她今天受伤不轻,那几个丫鬟才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伤得很重,全都口吐鲜血,有几个站都站不起来了。 能站起来的几个人,看见断念周身的戾气,全都吓得不敢说话。 猜夏却是惊讶于,断念,会说话了,她很开心,真的,开心。 谁也没有想到,断武会在这时突然出现,还跟着十四岁的单隐岳。 断念的戾气还没有完全消除,这次她看到父君,没有跪下,这是第一次,她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没有卑微。 “义父。”猜夏唤了一声,有些害怕,她知道,断念怕是又要受罚了,她恐怕,也躲不过。 断武没有理会猜夏,他看着断念,眼神中有刻意压制却表露无疑的恐惧。 一进院子,单隐岳便带人给丫鬟们疗伤。 断武看看这些丫鬟,之后径直走向断念,一耳光重重落在断念脸上,断念被打的眼冒金星,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侧面倾斜,险些倒地。 “义父!”猜夏上前扶住断念,半步挡在断念身前。 断念缓了一缓,抬眼看着断武,上前一步站在猜夏身前半步,双手打开护着猜夏,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对着断武跪下。 断念与断武对视,断念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断念当时,不懂他在恐惧什么。 断武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指着丫鬟们对断念说:“这些人,都是服侍你的,你为何要打伤她们?不要人服侍你说,本尊将她们带走,也省的她们受苦了!” “不要了。”第一次,断念对着断武说话,她无所谓她们在不在,断念只是不想让能伤害猜夏的人留在猜夏身边。 断武手在发抖,“不要最好!”断武怒吼道! 同时让人将断念带去刑房,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会说话了。 单隐岳已经命令侍卫将丫鬟们带走。 断武看向猜夏,道:“猜夏,义父最后问你一次,你还打算留下?你看到了,你不怕,你会像这些丫鬟一样?” 猜夏道:“她们受伤是活该,我不会。” 断武道:“好,你要是受伤了,可别找义父给你出头!” 猜夏道:“猜夏自己就是最好的医者。” 猜夏看着断武,眼神坚定:“我要留在这儿,郡主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她。” 断武指着那些被打伤丫鬟的位置,道:“你都看到了,这算是意外吗?” 猜夏道:“不是意外,是必然。” “所以呢?”断武道。 猜夏一抿唇:“我不是她们,她们挨打,只能说活该。义父,你根本不知道……” “好了!”断武打断猜夏:“你想留下就留下,要是哪天你被她打伤了,可别找义父帮你做主。” 猜夏道:“义父放心,猜夏不会。” 她是明白了,刚刚断武打断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义父什么都知道,他就是存心压制郡主,找理由罚她,根本不在乎其它。 眼睁睁看着,断武带走断念,猜夏就站在竹朿院里,并不阻拦。 单隐岳问猜夏:“你不是最向着她吗?怎么不拦着师父?” 猜夏白他一眼,道:“义父存心为难郡主,我拦也拦不住,还不如在这儿,等着她回来,第一时间给她疗伤。” 单隐岳道:“师父哪有为难她?她打伤了那么多人,受罚不应该吗?” 猜夏当时气又上来了,对着单隐岳吼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打伤人吗?你知道那些丫鬟平时都怎么对她的吗?你知道都是怎么回事吗?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单隐岳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说出一句:“师父做的,总没错。” “没错?呵呵,”猜夏笑了两声:“你知道她平时所谓的受罚都是怎么受的吗?鞭打,针刺,滚钉板,这都算轻的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受罚?练功不好?你知道她平时练功都是什么强度?我们俩那些对她来说算个屁啊!她天天都是在拼命,拼命你懂吗?你不懂,你怎么会懂?你就是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狂妄自大,啥也不懂的坏小孩!” 猜夏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直接哭出来了。 单隐岳有点懵了,他就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儿,更不会哄女孩儿,再加上刚刚猜夏说的那些事,有点颠覆了他的思维,他没有再留在竹朿院,转身跑了。 猜夏哭了一会儿,发现没人了,就不哭了,看着地上的血迹,那么刺眼,挥手施法去除掉,坐到院子里,盯着院门,等着断念回来。 小姑娘等了好久,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望眼欲穿。 刑房内,和断念胳膊一样粗细的庭杖,重重的落在断念的身上,没多久就被硬生生的打折了三个,那些战犯的刑罚也不过如此。 断念本就伤的很重,又受如此重刑,她确实有些受不住了,双手撑着地面,垂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始终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活着,又好像没有活着一般。 终于,断念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猜夏的视线里。 断念的衣服,完全被染红了,一身红衣的她,虚弱无比,让人心惊。 “郡主!”猜夏几乎是飞奔着跑到断念身边,扶住了她的左臂。 断念瞬间用左手抓住猜夏的右手,看着她,很着急,却因为刚会说话,说出的话一字一顿的,她说:“断,念。” 猜夏愣了一下。 断念更加着急,又道:“叫我,断,念。” 断念看着猜夏,满眼的期待,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思想,她想要猜夏叫她的名字,从来没有人叫过她断念,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她知道,断念,这终究是她的名字,猜夏对于她,是独一无二的。 猜夏也是第一次,从断念的眼中,看到情绪,回过神来之后,忙不迭地点头:“断念,断念,以后我就叫你念儿,我们先,先回去上药,你伤得太重了。” 断念终究没有挺住,听到猜夏叫自己,带着满意的微笑,慢慢昏了过去,猜夏费尽力气将她扶回她的房间,给她上药疗伤。 看着她带着微笑的苍白的脸,猜夏无法再装坚强,捂着嘴小声哭了起来,也就只有七岁的猜夏,哭的越来越狠,怕吵到断念休息,猜夏跑出房间再院子里哭。 没过多久,猜夏听到好像有人来了,抬头看,是王妃。 “猜夏,跟义母回去。” 王妃的语气淡淡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简单的语句中,猜夏听得出她对自己的关心。 只是,她会关心自己,为什么不会关心念儿呢? 猜夏说道:“我不会走的,她需要我,除了我她一无所有。” 猜夏拒绝了王妃,不能答应她。 “她不需要什么,她本来就不该有什么。” “没有什么本来,也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既然到了她身边,就不会再走。” 猜夏十分坚决道:“我不会离开她,我不会带给她希望又亲手给她绝望。” 王妃轻叹口气:“别任性。” “猜夏从不任性。” “你还小…” “小孩子就一定是非不分吗?”猜夏打断王妃的话:“而且义母,念儿比猜夏还要小四个月啊!她可是您亲生女儿,您不心疼她吗?” 猜夏看到王妃双拳紧握,半晌,才道:“我本不该有女儿。” 猜夏看着她说:“可您有了,您有了一个女儿,她就躺在那间屋子里,遍体鳞伤,受尽委屈折磨!” “那是她的命,她该受的!”王妃道:“战神府女儿的宿命。” 猜夏冷笑一声:“那猜夏作为战神府的义女,愿与念儿共同承担这个可笑的宿命。” “你!”王妃终于还是没有发作情绪,深深叹气,道:“罢了,若有一天你后悔了,随时来找义母。” “义母放心,猜夏不会后悔。”她说句后悔容易,念儿就彻底一无所有了。 王妃转身走了,到底也没看断念一眼,女儿,她不需要。 没一会单隐岳又回来了。 单隐岳看着猜夏,和往常不太一样,有些,凝重,道:“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猜夏喊道,想叫她妹妹,想的美。 猜夏看着他问:“你又回来干什么?” 单隐岳反问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猜夏讥讽一笑:“你还会问啊?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单隐岳有些语塞。 猜夏“哼”了一声,道:“那些丫鬟打她…” “不可能!”:单隐岳打断道 猜夏回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单隐岳道:“丫鬟不会打主子。” 猜夏冷笑道:“你真的觉得她是个主子?” 单隐岳在动摇,但扔固执地说:“但她是郡主啊。” 猜夏瞪着他:“郡主?你觉得义父当她是女儿吗?父母责罚孩子很正常,但她今天的样子,你看到了吧?一个七岁的女孩子得犯了什么错?才值得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成这样?根本就是只要打不死,就往死了打。” 单隐岳摇头不语。 “你不知道是吧?我知道了,现在我告诉你,我说完之前别打断我!”猜夏阻止了想打断她的单隐岳,接着说道:“我是医者,在给她疗伤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上有怨气,极煞怨气,那是邪恶的无边法力,是她生来带的。” 单隐岳问道:“她是个魔头?” “我让你别打断我!”猜夏生气道:“她不是魔头,她是神,是战神之女。除了怨气,她与生惧来的还有另一种法力,同样强大,却正好相反,是至净灵气,其力量,足以与怨气抗衡。所以她不是魔头,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只是老天不公,将她的神力极端分化成两种形态。义父义母,只看到了怨气的威胁,而不想看到灵气的美好。他们怕自己的女儿会成为魔头,所以他们要断了她的念头,绝了她的思想。不会思考的人,法力再强也就是个武器,不足为惧。” 单隐岳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那,师父做的,没错啊。” “没错?”猜夏没好气的说:“他凭什么就因为一个怨气就断定了念儿是个魔头?” 单隐岳反问道:“那你凭什么觉得她不是魔头?” “因为她今天保护我了。”猜夏说:“我是医者,医者仁心,于是,我为她疗伤,对她微笑,丫鬟打她,我为她出头。丫鬟打她,她从不还手,今天她打伤丫鬟,是因为她们想连我一起打!” 猜夏长出一口气,接着说:“因为我对她好,所以她保护我,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是魔头,她是个好孩子。若以前,我对她好是因为医者仁心,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我对她好,是因为她是我的念儿,我的妹妹。” 猜夏对单隐岳侧目,道:“你是个坏小孩,我可不是。” 单隐岳又愣了一会儿,忽然又飞快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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