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晨没有浓雾,许是昨夜下过小雨的缘故,晨起的阳光十分的明亮晃眼,空气也十分的湿润清凉。 齐远坤起了个大早,从厨房出来嘴里衔块儿饼就开始忙碌了,他先是出门摘了一大篓新鲜花果回来,顺便将门前挂的青旛理了理,门前正东方摆放着八仙桌,雨布掀开,将提前准备好的五谷杂粮一趟一趟的端出来,再把刚摘的鲜花果品也摆上去,青铜香炉香烛黄裱通通不落下,堂内堂外绕上一圈,看着檐下彩灯红绸帳幔,满意的点了点头。 瞅瞅太阳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周围也变得热闹起来,只是热闹的并不是人,而是动物。树林里的各色鸟,门前偶尔路过的半仙儿,还有盾在土里的各种动物都活跃了起来。 其实祭祀并非只是人的专利,妖也会。每年的这个时候,山神庙周围就会变得非常热闹,什么样的小妖都想来沾沾灵气,因为每逢祭祀之时,这里的信仰是最纯粹且集中的,多吸收这样的灵气是有助于净化妖性提升修为的。 夫诸从来不会驱赶他们,毕竟能想着来这里碰运气的都走的是正途,久而久之习惯也就固定下来了,大家在一起玩玩笑笑,品酒聊天也是一件乐事,来的妖也是一年比一年多,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也成了妖祭日。 做为回报,它们会带一些时令水果或美酒佳酿献于夫诸,但夫诸之前不喜饮酒,大多都拒绝了,只提出一个要求,‘不允许惊扰凡人’大家也都坚定的遵守着这个规定,用自己五花八门的方法掩盖身份,各自庆祝着各自的节日,这么多年来也都相安无事。 片刻后,夫诸与狐丘从门前的祈愿榕树穿了出来,狐丘往四周扫了一眼感叹道, “呵!真好看,今晚上有的热闹了。” “年年不都这样,怎么每年都能让你那么新鲜啊。” “一年不也就这三天嘛。” 两人笑着进了院里,齐远坤正躺在自己的摇椅上休息,见两人进来了连忙坐直了身体, “来到正好,快去换你们的祭服,队伍已经上路了。” “另外四套也准备了吗?” “准备了,只是不知道你要用它来干嘛?还有谁要用吗?” 夫诸故作神秘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屋脊上,一只喜鹊和一只金青鸟你一嗓我一嗓的嚎叫着。 夫诸狐丘刚去后院,长右就从前门进来了,齐远坤扭头看到他一愣 “哎呀?你怎么来那么早,祭祀还没开始呢。” 长右一脸不爽 “啊?狍子让我来的。她人呢?” “在这儿呢。” 话音落,拐角处一抹黑影入眼,长右不耐烦的看去,却被眼前的夫诸吓了一跳,只见她一身玄色金边长袍拖地,簪花束发五官清冷,看上去尊贵冷艳亦正亦邪,连身边的狐丘也是一色的装扮,这和两人之前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长右打量了一番 “你……你们怎么穿的跟妖怪一样。” 夫诸不满, “哈?说的我们好像原本不是一样。” 众人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周围聚集的小妖越来越多了,一只大胆的小松鼠甚至敢来到夫诸的身边摸她的裙摆,夫诸一个扭头顿时吓的逃跑了,长右清了清嗓子 “找我来到底什么事儿?” “那自然是大事儿,我需要四只大妖与我一同坐镇祭台,你修为高镇的住,所以就找你了。” “啊?!你一个人难道不行?” “呃……的确不行,就是…怎么说来着?” 夫诸转身向狐丘询问,狐丘上前 “那我来说吧,今年的祭祀与往年有些不同,以前的话只需受人祭拜即可,但最近两年光景有些不一样了,朝廷四处征兵开战,折损了不少兵将,这些魂魄流离在战场上找不到回家的路,很多都成了孤魂野鬼,我和夫诸商量着想借此机会为他们竖一盏天灯,好让他们找到回家的路,山神庙就是最好的地点。” 齐远坤起身惊叹, “这个注意好啊,这个主意真好,那你们要怎么做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需要四只大妖与我一起坐镇祭台,如果我是真神的话一个就够了,可惜我不是,那就得集大家的力量了。” 齐远坤若有所思 “哦~原来如此。那狐丘长右这才两个啊,还有两个你上哪儿找去啊?” 夫诸环顾了一圈四周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随便挑俩修为高的就行,也没那么多讲究。” 齐远坤又担心道 “万一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夫诸亮出拳头,, “那就把他打一顿,没有什么比拳头更具说服力。” 众人无奈,长右在一旁傲慢道, “那我们俩,岂不是要先出去打一架了?” 夫诸转身看向长右不说话,狐丘上前一步 “那时间紧迫,加上我吧。” 长右瞬间黑了脸, “你……你们简直就是流氓。” 众人笑,夫诸忽的歪头看向长右身后, “别看了,就你俩儿了。” 众人疑惑,沿着夫诸视线看去,一条双头翠蓝色大蛇,正缠在门框上嘶嘶的吐着蛇信。虽然只有寻常大小,可还是把回头的长右吓了一跳,连忙侧身站到一边,脸色苍白, “你俩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双头蛇转眼化作两抹身影出现在了眼前,于情貌似看出来端倪, “前辈,你莫不是怕我们?” 长右身子一僵,立即严肃道, “说什么糊话,我会怕你们?” 于理淡然道, “那就是怕蛇。” 长右顿时被噎住了,夫诸狐丘强忍笑意,于情齐远坤恍然大悟‘原来他怕蛇’。 长右无奈的咬紧了后槽牙,眼神冰冷道, “你们可以消失了!” 于情缩了缩脖子,有些惧怕又有些不甘, “今天大家都来过节呢,一年难得一次……” 夫诸上前开口道, “行了猴子,时间快到了。” 言罢又看向于情于理,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于理点头, “听见了,我们二人愿助一臂之力,只是不知该怎么做。” “这个简单,一会儿进去听狐丘的就行了。” 狐丘开口道, “诸位放心,此举不会伤害到你们,如若成功了将会是一笔不小的功德。” 于情于理相顾一笑,齐远坤连忙催促道, “那三位赶紧去趟后院把衣服换了吧,祭服能够帮助你们更好的与石像融为一体。” 片刻后。 声音越来越近了,齐远坤披上了自己的灰色祭袍,夫诸拿出了老柳树给编织的柳环为他戴上,狐丘将长青铃杖递到他手中,齐远坤便昂头挺胸的走出去了。 远处的林荫大道上,老远就看见一只五彩斑斓的长队缓缓前进,为首的是两面开道锣,八面小京锣紧随其后,接着两人抬大鼓一只,另一人负责敲击,两把铳,两只唢呐,四个面牌,两只手提锡香炉,四把帷伞,一盏领路灯笼,两位飞天神女像,还配有打击乐器二组,每组五人,其后十位头戴柳环女子托祭品覆有红绸,十位男子举旗,二十个形态各异的纸人,有男有女猛的一看还有些吓人。再后面就是簇拥着队伍前行的百姓了。 今日,但凡家中再忙也会抽人前来取头水,就是山神庙后的瀑布水,有些家庭甚至会全家出动。带回去洗手净面,寓意洗去一切灾厄疾病,平安顺遂。所以人人手里都提着水壶。 队伍是列两队前行的,着装统一只有男女之分,乐队敲击缓而有力,配合着步伐声声震耳,沉于心脏,再有持乐器者低声吟唱祝文,似乎是对远古之人的呼唤,和对现世之人的祈愿。 待队伍列至门前,齐远坤站八仙桌侧。青杖一震,天女神像立于八仙桌前,队伍分开归位。 青杖二震,戴柳环女子端祭品上供桌,并掀开覆上的红绸,里面的东西也就显现出来了,除去五谷还有当地各式名贵药材,以及一块儿生肉。 齐远坤来到八仙桌前,烧黄裱撒谷米于桌上,面朝东方跪在椅子上拜了三拜…… 庙內,除去正中央夫诸的神像,两边半人高的石台上各立了两尊石兽,分别是牛,虎,鹤,羊,姿态各异,狐丘开口道 “大家看一下这四座石像,我们需要一人挑一只附身上去,夫诸会施法链接我们四人,而我们只需要释放灵力就行了。” 长右疑惑, “这么简单?” “嗯,就是这么简单。” 于理问道, “那大概需要多久?” “时间有点小长,约摸得到酉时了,就是太阳下山的时间。” 于情苦脸 “啊~这么长时间啊,那岂不闷死。” 夫诸笑, “不闷,你站上去就知道了,外面那些人持续不断的能跟你唠一整天。” 外面的流程如火如荼的继续着,时不时的传来吆喝声,锣鼓声,喝彩声。 夫诸这边也有条不紊,五个人各自站在挑好的石像身后,相互确认了眼神便各自附身上去了。 夫诸是最后一个,她手持鹿角花开面具,轻遮颜面,便化作虚影与神像重合了。 抬手结印,日月、慈尊、万神、救苦、往生,每一个法印施出便会连接一人,当最后一个施法印完成以后,一个完整的五芒星阵便形成了。 最后,一根宽约三丈有余的暖黄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射天际,看不见它的尽头,只知道它埋在了云里不知到达了什么地方。 周围的小妖兴奋了起来,因为这样的举动前所未有。 同时,能够掌出如此等级天灯的人,其实力都是这些小妖的终极目标,所以一时间妖群有些骚动和兴奋,掩饰不住的惊叹和羡慕有些难以控住。 于情此时也有些小兴奋,他忍不住的对于理说道 “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厉害,连这种事情都能办的到,欸?你说,我们是不是快成仙了啊。” 于理无奈道 “于情拜托你醒醒吧,你也不睁眼看看,这五条线就咱俩的最弱,差的远呢。” “是吗?我觉得差不多啊。” “眼瘸……” 众人忍不住的提起了嘴角,狐丘开口道 “你们俩真有意思,平时都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们会相亲相爱呢。” 于情兴奋道, “哥哥其实很疼我的,就是平时说话老是泼我冷水,要不早就受不了他了。” 于理表情冷漠,长右一旁疑惑, “你俩不是一个蛋出来的吗?这个哥是怎么选的。” 于情傲慢道, “当然是我让着他。” 现场一片寂静,于情并没有等到于理的冷水,反而是于情自己有些心虚了,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哎呀告诉你们也无妨,就是刚破壳那会儿,我实在是太弱了,根本就吃不进去东西,更别说在那么多蛇的蛇窝里抢食了,两个身体所需的能量全靠于理疯狂进食增补,不然我可能都活不下去了,所以这个哥怎么说也得是他的。” 于理低声道, “你也别自作多情了,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要不一辈子都得拖条死蛇。” “嘿嘿,那不就是一刀的事儿嘛,没了我你也会活的好好的。” 于理沉默了两秒 “疼” 众人陷入了沉默,心口荡漾起了微微的感动和羡慕,这和平时大家口中的复螣蛇有些不太一样,是他们的伪装还是自己的偏见呢?不得而知。 看来有些事情真的需要自己去体会。 门外响起了两声铳响,将众人拉回现实,大约各个流程已经结束了。 大门打开,齐远坤持杖第一个进来了,他将今年第一个找到愿望的开红之人的红绸放在了案前,夫诸低头看了一眼 “愿自己的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夫诸默默叹了口气,说实话,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种愿望根本就实现不了,东海南山的福寿那是仙人才有的,所以只能换个守护方式,保护她母亲不受疾病灾厄的痛苦就行了,再者就看阎王爷的了,其余的还真的做不了什么了。 第一柱香是齐远坤来敬,放下青杖来到案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看上去有些严肃,待敬香完毕,长青杖最后一震,所有的流程也就结束了。 接下来,跟来的百姓要么会选择先敬香后取水,要么就先取水后敬香,没什么特别的规定,看各自需求,祭祀队伍也会解散,然后人们会在祠堂不远处搭起戏台,真正的热闹是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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