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檀拖着病怏怏的危行川朝仙梧宫跑。 御剑飞至空中，危行川迎着风坐在剑尾，珍惜地摩挲着一把裂开的木剑。前方有道视线时不时地飘向他，他抬头望去。 林檀正歪着头看他，笑道：“我急着去仙梧宫送东西，你还能撑住吧？” 风将他破旧的青衫吹得紧紧贴在身躯上，林檀觉得他瘦得有些骇人，就连脸上都还带着病态的青白。 好怕他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要挂。 想想梦中那个弹指间炸了玄虚剑宗一座峰的大反派，她实在很难和现在的危行川对号入座。 林檀于心不忍，施个避风罩将他保护起来。 世间有恶人亦有善人。 她不敢自诩善人，只希望她给予的丝丝温暖能换来那座峰的一丝生机。 瑟瑟冷风被隔绝在外，危行川抱着木剑回她一个浅笑，道：“我无碍。” 只是他太久没笑过，笑得过于生硬。 林檀丝毫不在意，她将视线转到危行川手中的木剑上。 那木剑是剑宗弟子入门时统一发的，基本没什么人用，大家就算没找到本命剑也会暂用其他灵剑，没人愿意用这个毫无排面的木剑。而危行川却对这个木剑格外重视，如获珍宝。 只是他珍爱的木剑上有道裂纹，几乎贯穿了剑身。 他小心翼翼抚摸木剑的动作让林檀心酸，身为一个剑修她太能感同身受了，她们剑修就应该爱剑如爱老婆。 那群人怎么回事？ 欺负人就算了，怎么还伤别人老婆！ 林檀越想越气忍不住在储物袋里扒扒捡捡，最终找到一把剑，她伸手将剑递给危行川，道：“此剑名长欢，今日赠予师弟，愿师弟日日无虞，岁岁无忧。” 长欢是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剑柄处雕刻着一枝海棠，海棠枝干蔓延到剑身上，化为道道符咒。 危行川握木剑的手用力，愣了许久才不确定道：“送给我吗？” 望向他的少女眉眼如春，笑意盈盈。 于他来说，少女的笑便是世界珍贵的礼物。 “给你的。” 他这么小心翼翼的，让林檀心间仅有的一丝不舍也没了，她将长欢丢给危行川：“此剑是我前年生辰时爹爹送我的，虽攻击力弱些，但正适合你用。” 灵剑攻击力越强就越难控制，就危行川现在病怏怏的模样，给他把杀器估计会先把自己给杀了。 送长欢还有一个原因。 长欢并非杀器。 就算危行川日后仇视玄虚剑宗，就算玄虚剑宗免不去那场灾难，起码危行川不会拿着她送的剑伤害玄虚弟子。 危行川将木剑塞回储物袋，接住长欢。 长欢是把很好看的剑。 灵剑有灵性，长欢感知到拿剑的人在夸自己好看，它顿时对此人心生好感，嗡动着剑身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顺便多夸几句。 危行川轻轻拂过剑柄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枝，道：“此剑贵重，我配不上，还请师姐收回。” “唔……虽然是爹爹送的，可从小到大他都送我几十把灵剑了。” 林檀说完看了眼储物袋里积灰的角落。 她还有三十七把。 剑修平日只用本命剑，这些剑只能在储物袋里当个摆设。 “还有还有，你怎么不配？” 林檀拧着眉，纠正他：“你可是我拜了把子的兄弟，你不配谁配？” 这孩子，是真的被欺负惨了。 危行川口上说着不配，实则根本没有要还剑的动作，他压下心中欢喜，道：“谢师姐。” 这是这辈子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他会好好珍惜的。 想到回溯法阵将他送回后看到的那张脸，他心中的欢喜黯然半分，抿着唇纠结许久，装作不经意般问林檀：“师姐如此心善，昨夜山门前遇到的那个师兄，他的佩剑是不是也是师姐赠送的？” 林檀摇头，道：“秦师弟佩戴的是本命剑，他刚入内门就去剑山选好了本命剑。再说了，咱们剑修视剑如命，我怎会随意送他人灵剑？若不是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我今日也不会送你长欢。” 林檀的本意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她都送了，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玄虚剑宗是她家，以后也是他的家，可不能一不高兴就来炸山玩。 听在危行川耳中，让他好似吃了蜜。 他打量着长欢，怎么都压不下微弯的嘴角。 视剑如命，却送了他。 他就知道，就算檀檀没有那些记忆，在她心里自己也比那个家伙重要。 危行川收好长欢，情真意切道：“我会好好用长欢的，定不辜负师姐赠剑之情。” 听他如此真诚，林檀默默叹息。 日后不拿着长欢砍玄虚弟子她就很感动了。 危行川眼底暗藏炽热，他望着林檀的一片衣角，伸出手在空中虚握。玄色衣摆向上飘，在他的视角来看像是从掌心滑过。 能离她这么近，真好。 同时危行川心中又很清楚，此次任务是暂时的，等回到玄虚剑宗她又是那个触不可及的大师姐，他得想法子进内门。 “师姐。” “怎么了？” “再过几个月有内门弟子选拔，我深知自己实力不足，不知师姐能否为我解答修行时遇到的疑惑？” 林檀听得心花怒放，她正有此意，当即就应下：“当然可以。” 内门弟子能更好地在宗门里建立起归属感。 等那群欺负他的受到惩罚，他再成为内门弟子，日后哪还有人敢欺负他？ 上有师父教导，下有同门友爱。 他必爱上玄虚剑宗！ 只是…… 林檀担忧地上下打量他：“不过你现在身体不适合修行，等到了仙梧宫请我阿娘替你医治后再修行也不晚。” 先前在客栈用的药只能医治外伤。 下山时林檀曾短暂地探过他的经脉，经脉阻塞不畅，甚至有多处断裂，他就像个筛子般，不管吸收多少灵气都会沿着断裂的经脉溜出去。 也难怪梦中的他在玄虚剑宗师出无名，就他这具身体，能到达练气中期已经是百般不易了。 危行川道：“让师姐费心了。” 许是欣喜之下他有点得意忘形，心间熟悉的抽痛来袭，他连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向外表达，努力扮演一个弱小可怜的师弟角色。 林檀无所谓地挥挥手：“和我还客气什么？此处距离仙梧宫尚远，你先好好歇着吧。” 倒不是林檀不想同他讲话。 枯燥赶路时，有个人能聊两句简直不要太爽。 关键是，他每说一句话，脸就更白一分，她生怕这人再吐着血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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