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与竹屋外室是连在一起的。 舟澄走路带风,脚步声“哒哒”地响,未等他彻底靠近,奚玉泽就已然察觉到了动静。 那间小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自己明明把所有杂物都整理好了,应该碍不着他们的事。 舟澄行至厨房,目光灼烈得像是要喷火了般。 “奚姑娘,凿子和锯子你这地方可有!”他根本不似在问,似在威胁。 不过奚玉泽认为小书童就这脾性,不以为意道:“凿子锯子被你们住那屋的木条和木板压着了。” 得到回答,舟澄怀着怒气刚想转身离开,却被她忽然叫住,“但你们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我说奚姑娘啊,我看你是真当我家公子好欺,”舟澄言语轻慢,不屑嗤之,“每月两百钱租金,结果就给我们住个空壳。没有床,我们夜里睡地上?” 他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尾音。 奚玉泽手上片冬菇的动作蓦地停住,脑中的所有思绪是被人绷弹了一样,瞬间怔然。 她只顾着洒扫卫生了……没注意。 “别急别急,我帮你们弄床板,对不起哈,这次确实是我的错。”奚玉泽十分愧疚,立马放下菜刀,跟着舟澄朝竹屋小间去了。 无论说什么,舟澄是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他只是怨气冲天地将她领到韩子辰面前。 这时韩子辰举起一块木板掂了掂重量,露出不解的神情看着进竹屋的二人。 他不是叫舟澄去找凿子锯子吗,怎么把奚姑娘叫来了? “舟澄?”他打算问问是如何一回事。 怎料,他话都还没说完,舟澄就直接扭头走了。 小书童气鼓鼓地进城买布衾,只余韩子辰同奚玉泽在小屋内呆呆对望。 奚玉泽清楚是自己不对,便率先打破尴尬:“那个,你先到外面休息吧,这儿我来,是我的问题。” 但韩子辰抱着木板,伸出了半只手,正经道:“姑娘家不必做粗活,奚姑娘你回厨房吧,我可以的。” 这家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很坚定的憨气,瞧那真诚模样,差点令她就信了。 “算啦算啦,你一公子哥娇生惯养的,哪儿会做这些。”虽然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她也不太会,然而总归比韩子辰好点。 韩子辰不服,甚至侃侃而谈起来:“奚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家是做木材生意的,我小时候跟父亲学过榫卯,了解得很。榫卯,你知道吗?” 啊这。好吧,她知道榫卯,可她不会。 奚玉泽不自摸了摸后脖颈,有些为难:“我、我……不会,那我帮你锯木条吧,总不能什么事都摊你身上。” “奚姑娘,这里真用不着你。不如你去做饭吧,太阳要落山了,等舟澄买完布衾回来估计都饿了。” “也行……”他都给她台阶下了,自然要顺下去。 奚玉泽迟疑地走出屋子,韩子辰视线一瞬不瞬目送她出去的身影。 他怎么有种巴不得她走远点的感觉? “那个凿子锯子被那些木板压着了,你掀开看看就行。”她在即将走出他视线的最后时刻慌忙补充。 照奚玉泽所说,韩子辰一块又一块地掀开堆砌角落的木板木条,然后他就看到了横陈在地面的工具。 真,藏得够深。 韩子辰跛着脚,慢吞吞地把那些东西搬到屋外,后找了两块大石头搭成支点,把木板或木条架在上面,预备开工。 工具不够专业这其实非常恼火,但好在他技术够精。 他用凿子在木条上凿出榫眼,又用木条锯出榫头,制成最简单的格肩样式。 耗费了许久,才将木条一一对嵌,完成了一张床的工程。 韩子辰的衣衫上满是木屑,连发间都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灰尘。 就在他刚要打算歇会儿的时候,厨房却忽地传来一声惊叫,惊得他浑身一颤。 “啊——” 画面一转,竹屋厨房内,火烧得正旺的灶台上架了一锅热油。 热油滚烫中,是片片裹了面粉蛋液的冬菇。 奚玉泽在炸蘑菇时,不幸被滚烫的热油溅到手臂。 韩子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几乎是跑了过来,脸上神情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心。 灶台锅中的热油不断炸出一个又一个小泡泡,叫人不敢上前。 奚玉泽拿着铁漏勺,在原地半推半就,不敢上前也不想后退。 因为再不捞起来,冬菇要炸糊了。 韩子辰立在门口,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 他只是道:“奚姑娘,我来吧,你退一边去,免得一会儿油溅出来再烫伤你。” 待他说完话,奚玉泽这才注意到韩子辰,刚才自己对那锅油太过投入。 而此时韩子辰已然没了翩翩公子的模样,虽说先前亦谈不上有多“翩翩”,不过倒还算周正俊朗,但他现下整个人就只剩下糙了, 因为锯木条,拼床板,他衣服脏了,头发乱了,像个颠沛流离多年的流浪汉。 “给……”奚玉泽看着他走神,之后就鬼使神差地把漏勺递给了韩子辰。 韩子辰麻溜接过,中途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他遂眸光一暗:“水油不相容,你手上湿哒哒的,指尖的水掉油锅里能不炸吗?” 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些生气。 “哦。”奚玉泽垂眉低眼,感觉有被骂到。 韩子辰意识到自己语气可能冲了点,便缓和转问:“你手没事吧?” “没事。” 她摇摇头,此刻的手臂上只有微微的热度,并无灼烧感。 韩子辰用布巾擦去手心积灰,后挽起袖子,熟练地将锅中油渣全部捞出。 “奚姑娘,你别这样盯着我看。” 韩子辰不经意一瞥就瞥见,奚玉泽看他炽热的目光,搞得他做这些事有多了不得似的。 不过这对奚玉泽来说的确很了不得。 她从小到大只会钻研书本,被父母要求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来,而面前这些事压根从没做过。 就连打算炸蘑菇,也是因为中学时期的她拿着书本在一旁看妈妈炸过。 自己除了这道菜,其他的都不会。 想起旧事,奚玉泽看韩子辰的眼神一时变得意味深长,她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只是个百无一用的柔弱书生?”韩子辰面上莫名带了些苦笑,可说话的声音却温和坚定,“奚姑娘,我知你从开始就如此认为,但看人往往不能只看表面 ,或许哪天我会成为你的贵人也不一定。” 前番话,奚玉泽听着明明已经开始重新打算在心中塑造塑造韩子辰的形象了,结果他突然来了后半句。 大哥,听我说哈,自恋不带你这样的。 奚玉泽黑了脸:“我去你的贵人!” 韩子辰嘴角微弯,逗到她了,他很开心。 油声哔啵,热气弥散,炸好的冬菇盛满一盆又一盆。 最后韩子辰看着那么多炸冬菇十分不理解:“吃得完吗?确定晚上不做些其他菜?” “这是明天拿来卖的,不是今晚用来吃的。”奚玉泽靠在墙边漫不经心道。 “卖……卖这个?”韩子辰不可思议。 “对啊,我调查过了,蘑菇市场价并不低,炸蘑菇就更贵了,况且竞争也小,我一定能大赚一笔!还有你现在脚边堆着的那些菜也是要卖的。”奚玉泽歪了歪脖子示意。 离韩子辰脚边几尺距离处,堆满了青菜、萝卜、莴苣、黄瓜…… 批发?但他前不久在车上看到的菜没这么多啊,现在怎么一下子多出了四倍? 显而易见,奚玉泽这是借用了系统的食品复制技能。 韩子辰:“奚姑娘,你很缺钱吗?” 废话!就算有钱她也不嫌多啊。 “当然。”她朝韩子辰笑得无比灿烂,“还有啊,我不太会做菜,不过米饭已经煮好在一旁了。” 奚玉泽来到这儿的两天,吃的都是大白米饭配开水,日子可以说是过得极其艰辛。 虽说现下有菜了,可她控制不了油盐比例和火候,怕毒死人。 经历过油锅事件后,韩子辰已经不奢望她会做菜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承下这一活。 “我来我来,奚姑娘你找处地方休息便可。” 原来这人这么好啊,她看着韩子辰想,又道:“那我再去整理一下你今晚和舟澄睡的屋子。” 韩子辰点头。 奚玉泽背手跳着离开。 月上柳梢,竹影透着月光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摇摇晃晃,清清浅浅,好似一汪水。 此般情境下,舟澄抱着两套布衾回来了。 “公子公子!” 舟澄想叫韩子辰出来接应他,怎奈出来的却是奚玉泽。 “给我罢,床已经弄好了。”她刚才照着韩子辰弄好的那张床的结构,把剩余木板给捣鼓了一下。 毕竟作为全市文科状元,她还是有点智商在身上的。 然而就在奚玉泽快要迎上舟澄的那一瞬间,天地却在忽然之间狂风大作。 登时,春雷阵阵。 奚玉泽被吓了一个哆嗦,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漫天的雨点便唰唰下了起来。 她急急忙忙躲到一边屋檐底下。 “屋顶!那个屋顶!”舟澄抱着布衾大呼,急得简直快要喘不过气。 整个世界被大雨倾盖,奚玉泽迷迷糊糊回头去看身后屋顶,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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