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以时光为画
文/池沁洋
周末的早晨,沉睡在梦乡的简以恒被小鸟用清脆的歌声叫醒。她坐起身,找到了空调遥控器关上空调,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掀开薄被叫明白起床。
被叫醒的明白过了起床气,听到带他出去玩,雀跃不已地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进浴室洗漱。
简以恒收拾了几件衣服放进自己的背包里,母子两人都洗漱完走出卧室,温丹月已经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母子俩吃过早餐后,兴高采烈地远游。
周末遇上了温丹月上班,简以恒带着明白,开车直奔台山海宴华侨东南亚风情村。
天气晴朗,朵朵轻柔的白云,悠闲地飘向远方,重叠的远山如黛,嵌在湛蓝的天幕下。椰林树影,无处不充满五彩斑斓的东南亚风情。
童璘接了一个台山华侨东南亚风情村改造项目,并向负责人推荐简以恒,做侨乡文创设计。
镇政|府项目负责人接待了简以恒,看到她带着孩子,愣了一下。“没有简总,那么年轻,孩子都那么大了。”
简以恒连忙解释:“今天妈妈要上班,顺道到他过来体验一下乡间乐趣。”
项目负责人笑道:“我们这里有很多家长带孩子过来亲子游,你可以给我们想想亲子产品。”
简以恒点头,“我回去写一份详细的营销策划案。”
项目负责人两眼放光,说:“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指点,没一个懂宣传这事,全靠政|府在地方电视台和路边竖广告牌,靠一些游客口碑,效果不太理想,这得靠以恒你帮我们想想办法。”
明白乖乖的坐在旁边玩他的小飞机,不吵不闹。
大概谈了一个小时,项目负责人带简以恒参观华侨东南亚风情村,最后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简以恒带着明白在华侨村四处走走,偶尔停下来拍照。
天气炎热,明白叫口渴。
简以恒随便进了一家南洋小苑咖啡馆,走近院子露天吧台抱起明白坐上高脚凳,帮他脱下帽子,温柔地帮明白用汗巾擦干明白身上的汗珠,然后她在明白对面坐下。
简以恒再从背包里,拿出水壶给明白。明白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喝起来。简以恒叮咛着:“慢慢喝,别呛到了。”
她拿着手机扫码浏览餐单,她被餐单里绿色的奶茶和糕点吸引了,嘴巴念着名字:“斑斓咖啡。”她点了一杯斑斓咖啡,一杯斑斓香茅奶茶和份斑斓椰奶七层糕。
她放下手机,然后拿着小风扇对着正在喝水的明白吹,“宝宝,我们吃点东西再去拍照好不好?”
明白说:“妈妈,外面太晒了,我不想拍照。”
阿姨端来了冰冻的斑斓咖啡,玻璃杯清楚可见杯底一层绿色,上面是咖啡,跟其他咖啡有所不同。
简以恒端起用吸管喝了一口,味道很特别,浓醇的咖啡混合东南亚斑斓叶清甜。
“以恒。”
背后突然冒出明见然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下一秒,他神色自然地在明白旁边空位坐下。
简以恒像一只惊弓之鸟,愣怔住,眨了眨眼睛,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广州就当是巧遇,来这里呢?他根本就不喜欢到乡村旅游。
简以恒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紧张地拿着咖啡边吸边看向路上来往的人群,眼神却还迷离着,那架势似乎好像当眼前的人不存在似的。
这种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在明见然的注视下,她的所有异动都尽收眼底,他轻轻开口:“注意下表情管理,别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要你管!简以恒的话未出口,这时,阿姨端来了斑斓香茅奶茶和斑斓椰奶七层糕。
明见然对阿姨说:“可以给我两只杯子吗?”
明白立刻放下他的水杯,指着奶茶说:“妈妈,我想喝这个奶茶。”
简以恒放下手中的咖啡,“喝一点点。”
阿姨很快拿来了两只杯子,明见然抢过奶茶,揭开盖子倒了两杯,一杯给明白,一杯自己喝。
简以恒眼神立即黯然了,无语看着明见然,嘟囔了一句:“谁说给你喝了?你跟着过来干什么?”
明见然指着奶茶说:“这里有一个斑斓叶种植园,过来看看能不能合作。斑斓叶能食用也能入药,从海南和东南亚入货,成本高。”
真的是刚巧遇见了?简以恒不说话了,拿着相机拍明白喝奶茶的样子。明白看到镜头,自然地做出各种搞怪的表情。
明见然伸手摸了摸明白的头,眼神充满了父爱。
明白停止了喝奶茶,眨眨眼睛看着明见然,有点奇怪,也礼貌地叫明见然:“叔叔好。”
明见然试用小孩子糯糯的语调问:“你叫什么名字?”
明白一字一句回答:“我叫明白。”
“明白?”明见然在心里慢慢地重复一遍明白的名字,他看着简以恒问:“为什么叫明白?”跟他姓明?觉得这是件挺不可思议的事情。
“本来想叫简单的,还是希望他做人明明白白,不要像他妈妈那样做人糊里糊涂被人欺骗。”简以恒回答得很干净,手指拨弄吸管,嘴角勾着讥诮的弧度。
“你们过来旅游?”明见然是没话题找话题。
明白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很多问题想问她,可眼前的女人现在对他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每当他出现,她就如惊弓之鸟,惊慌失措。
“过来做什么与你无关。”简以恒发现七层糕没有叉子或者牙签,明见然眼明手快地从旁边桌子拿来牙签递给简以恒。
明见然的目光还直勾勾地停留在她脸上,简以恒接过牙签,说了声“谢谢”,叉起一块七层糕给明白。
明见然也不客气,用牙签叉起一块吃。
糕点吃完了,简以恒拉着明白的手离开。
明白蹲在田埂上,看田里水中游动的小虫子,“妈妈,这里有小蝌蚪。”
“有几只?”简以恒一边回应一边拿着相机偷拍。
明见然寸步不离跟在他们母子后面,看着他们。
明见然看到他们母子快乐的样子,他错过的不仅仅是简以恒的四年,还有她一生中最煎熬痛苦的时刻,以及儿子的成长。
儿子——于明见然而言,既亲切柔软又陌生的称谓。以前的明见然对孩子真的是有多期待,就有多惧怕。
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有个儿子,他做爸爸了。
简以恒带着明白来到了丹堂古村,一幢幢古旧的明清建筑映入眼帘,一条条由青石板铺成的幽深小巷纵横交错,漫步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随处可见的田园风光。
他们沿着青石板走下去,找到了古香古色的民宿,是一间老式天井房屋。青砖墙、灰雕、阁楼、天窗、红砖石地板,古朴典雅,房间干净敞亮。
简以恒心想这老宅也不知道住过什么人,就没有办理了入住。她走出民宿,看见明见然民宿门口等她。
明见然扯着嘴角笑:“晚上一起吃饭。”
简以恒情绪一时涌了上来,突然泛起一股恶心,满是不屑:“对着你,吃了消化不良。”明见然的绝情,一幕幕地在她脑海里回放,根本挥之不去。
因爱生恨,这个词在简以恒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被明见然伤害得肝肠寸断,是她自作自受。
“简以恒!我们能聊聊吗?”明见然不讶于她的拒绝,简以恒没回他。明见然补充道:“聊聊孩子的事,你还没告诉我孩子是什么回事?”
简以恒心尖蓦地疼了,停下脚步,僵持地对视几秒。“也与你无关。”
明见然大步流星走上前,指着明白又指着自己的脸,“要验dna吗?”
话已至此,简以恒原本准备了一番说辞,却被明见然的这句话堵在喉咙里,“权当借只小螂蚪而已。”
明见然顿时语塞。
简以恒更不想没理他,目光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她弯腰抱起明白与他擦肩而过,径直朝蓬岛美食街方向走去。
明白满脸笑意地向明见然挥手,“叔叔再见。”
这句叔叔,明见然觉得好笑。
前面的女人抱着孩子走得很快,“小孩子是不能喝陌生大叔说话,宝宝要记住了。”
陌一生一大一叔!
字字诛心!
本明见然感觉到千万个暴击,然而继续悠然地跟在她身后,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
村道两旁商铺林立,饮食兴旺,都停满了挂着外地车牌的小汽车,食客接踵而来。
明见然到了餐厅,径直在简以恒那桌拖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他抬眼轻轻一瞥简以恒。几秒后,他朝服务员挥手:“加一副碗筷。”
简以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恼怒地看着明见然,用广东话说:“谁让你搭台了?”
服务员被横空插来一道声音,他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看了看简以恒,又看了看明见然。最后还是遵照着明见然的指令,端来了新的碗筷和一杯柠檬水。
简以恒拎起包准备从座位上站起来。谁知对面的人动作比她更快,压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回了座位上。僵持了一小会儿,简以恒终于败下阵来,看着菜谱问服务员:“你们店的招牌菜式最贵的吗?龙虾鲍鱼都给我们上吧。”
简以恒点了六道贵而不饱的当地特色菜。明见然轻轻勾唇,一脸得意。
饭桌上,明见然向来话少,慢条斯理地给明白剥虾。明白握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碗里龙虾汤。简以恒则给明白挑着鱼刺,一口一口地喂了起来。她的注意力都在喂饭上,“吃到鱼刺要……”她的话音突然顿住,因为被一只鲍鱼塞进了她的口中。
简以恒似有些尴尬地闭上嘴,移开视线,面色一瞬间就复杂了起来,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我自己吃。”声音也透露出几不可查地紧张。
明见然看着她耐心地逗着明白张嘴吃饭,她那双清澈的眸子盈满温柔,伴着她轻柔地嗓音,撩得他心底都软了一片。
月色皎洁,星辉相映,乡村过了九点,显得夜深人静。
饭后,简以恒带着明白折回华侨东南亚风情村,入住了泰国小筑。
明白睡着了,简以恒独自来到大广场,舞台上一群舞娘身穿独具异域风情的服饰,正在表演着东南亚特色舞蹈。
台下稀稀疏疏坐着二十几个观众。观众虽少,舞蹈演员们依然认真演出。
简以恒随便找了空位坐下观看,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台上的人,但好像也没有沉入剧情中。时不时若有所思,边思考民间民俗文化艺术传承。
对vi设计而言,一味地拘泥于传统,奉行单纯原始的“传承”是没有出路的,惟有融合中国传统艺术之内涵和创新,意境是艺术设计中至关重要的元素,才能创造出富有民俗韵味的本土设计作品。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顷刻,明见然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
简以恒缓缓抬头,在看清来人是明见然时,倏地睁大了眼睛,也下意识地挪了一个位置。
明见然看见明白走开了,按耐不住问:“为什么有了孩子不告诉我?我手机号码没变。”
简以恒弯唇笑了笑,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眼中闪过惊讶和恼怒交织的神色,但又是一副敢怒不敢动的样子,每次她的这副模样都会令他心中阵阵柔软。“这些年你怎么过的?还是一个人吗?怎么把孩子养大的?”
简以恒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应了一句:“鬼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分开的那段时间,等同于忽略了忽略四年来辛酸的经历。
明见然知道简以恒是在说气话,“没想到你会把孩子生下来。”他太清楚简以恒的身体状况,特别像她那么怕痛的。
简以恒有些烦躁,忍不住提高嗓门,“我……”又生怕自己说话声量过大,别人听见,四周张望一下,冷静权衡再三,眼底情绪一薄,收了火,压低声音轻声道:“明总,我的事情真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看她一张因怒气而涨红的脸,冷笑了一声,“明白是我儿子,怎么跟我没有关系呢?明见然看着简以恒,问出了两人之间忌讳的话题:“这四年,你恨过我吗?”
简以恒闻言,神色晃了一下,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两眼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时间“嘀嗒嘀嗒”流逝,四周瞬间安静无声。
明见然一直盯着简以恒的侧脸看,镜片后的眼睛毫无温度。就在他以为她默认的时候,简以恒忽地一笑,歪了头看他,眼神锐利,她冷淡地开口:“更恨自己。”说着,小小失望表情在他眼角转瞬即逝。简以恒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明白是你儿子又怎样?他不需要你养,我们过得很快乐。”
略一思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明见然勾起唇来无声地笑了笑,这笑容极淡,让他的眉眼瞬间柔和了许多,很直接地说道:“以恒,我们重新开始。”
简以恒蓦地垂下头闭上眼睛,藏住眼底的一丝绝望。沉默许久,简以恒忽然站起身,又低下头斜睨明见然一眼,神眼一黯,叹口气,拂袖而去。
明见然追到民宿门口,简以恒要从外面关门的时候,他扒拉住门,目光坦然:“我认真的。”
简以恒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变得快速而紊乱,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可听到他那句话后,她脸上倏地换上冷若冰霜的表情,眼神凉薄看向明见然,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绝望的感觉,经历一次就够了,她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啪嗒”一声,清脆的锁扣。
门外,明见然岿然不动原地站着,盯着这扇门许久,有些无奈地戳了下眉,轻叹口气,大步离开。
简以恒酸了鼻头,眼眶微红,含着泪看着窗外明见然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寂寞,心很痛。
简以恒便到床上躺着,抱着明白睡在自己怀里,手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闻着他身上小孩子独有的奶香,一颗心只觉得被填得满满的,露出了满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