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觉得打从柳湘莲一家来了，甄士隐就变得有些奇怪。 甄士隐原本一直在姑苏城里，寻找适龄的未婚男子，可是最近却停止了相看。 耳根子一下子清静了很多，谢宁也不管甄士隐为何有这种转变，但是也乐在其中，自己舒坦就好了。 柳湘莲借口是要去庄子上处理事情的，自然要也要走一趟过场，但是得到的消息却让柳湘莲止步了。 他的庄子是姑苏附近的一个县，隐隐传来风声，那边出了事，但是对于具体什么时间，大家都保持不太确定。 等消息来势汹汹地传来的时候，事件已经愈演愈烈，成不可抵挡之事。 原来隔壁县墨线发生了时疫，传染性之强，感染范围极大。 幸得当地的知县在时疫刚开始蔓延来，就果断下了决断，隔绝了县的出入口，将疫情控制在了当地。 附近的城镇知道后，都夸当地的知县反应迅速。 当地的知县也是明白唇寒齿亡，若是周边的县城都被传染了时疫，那他们更是得不到帮助了。 事实也却是如此，大家感恩墨县知县，纷纷出力要支援墨县。 支援的内容其实很简单，粮食和医疗。 粮食很好理解，大家都生了时疫，都没法劳动了，没有吃的肯定不行，于是源源不断的粮食被运往了墨县。 为了防止感染，众人把运送到当地的粮食堆积到了城门口，再离去。让当地一些目前没有感染上时疫的人，前去搬运粮食。 这样，减少了双方的接触，隔绝了传染源，又能够将粮食送到对方手中，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粮食的话，附近的县城凑一凑都有了，按照墨县的人数，支撑着墨县过个一年半载是没有问题的。 粮食问题很快解决了，现在要面对的就是医疗问题了。 医疗问题相对没有那么好解决，首先是药材，解决时疫必然需要大量的药材，这些就需要民间的药堂或者药商，自愿去捐助。 商人和药堂都是需要讨生活的，哪能够将大量的药材都悉数捐出，这不是断了人家财路吗？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最头疼的就是大夫。 墨县也不算什么大县，反而算是个贫苦县，里面的大夫屈指可数，技艺也算不上精湛，若是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大都也可以解决。 县里面的人家所有些大病，也都是来姑苏这边看病。技艺高超的大夫，也都脱离了墨县，来到了姑苏谋求生计。 这会墨县时疫爆发，县里大夫怎么能够应付得过来？只能向外，特别是姑苏寻求帮助。 这过去看病，更是和送药材没得吃，送药材见不到人，那定是无事。可是过去看病，真的是要深入墨县，时疫的传染性那么强，要是染上了，没有命回来，那可怎么办？ 大多数人也抱着各种心思，导致这药材捐献的七七八八了，这墨县的人选一直迟迟未定。 知府没有办法，牵了头，将姑苏几家颇有话语权的药堂主事人，约到了茶楼之中，要他们将派去墨县的人选选出来。 知府掺了一脚的话，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不再是民间自发的活动，而变成政府强制性的。 那么这个人选也就务必选出来。 谢宁做为保傅堂的主事人自然也被邀请于其中，她在茶楼里，也第一次看到了最近被频繁提到的悬湖堂的主事人胡夫人。 胡夫人的个子很是高挑，比一般男子都高上几分，骨架很大，整个人的面部骨骼很分明，没多少人，眼睛很标志的丹凤眼，往眉眼两边挑了上去。 谢宁到了，胡夫人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给谢宁的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自己身上轻轻地刮了过去，没有一丝的暖意。 不一会，人也就七七八八来齐了，大家就直奔主题而来。 悬湖堂是姑苏最大的药房，论资排辈，理当是胡夫人来组织这次的事，但是胡夫人不懂医。 按照这个顺序，应该轮到了谢宁，但是谢宁年龄太小，又是女子。 对了，只因为是个女子。无论胡夫人和谢宁做得多成功，哪怕姑苏的药材以及大夫大半都是掌握在她们两家手里，周边的人还是会因为两人的性别而轻视她们。 众人总觉得胡夫人身后有个陈老爷支撑，才能够将事业药堂发展地如此之高，都是陈老爷出谋划策有功。 面对谢宁这种没成亲的，就觉得谢宁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给自己未来的夫婿，都是她夫婿的事业。 他们不愿意承认她们的优秀，总是将她们的成就挂到男子身上，好像这样就能够将她们的所为一笔勾销。 谢宁也清楚地明白，这是当下的环境的局限性，而自己身为现代人，在古代发展自己的事业时，也会因为这种观念而和当地人产生冲突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坐以待毙并不是谢宁的风格，她总是在困倦之后，强打起精神，积极面对，她总是想着用自己一点点的举动去改变，去改变这个社会，让女子生活地好一点，再好一点。 而转回到现在，主持这次就是保济堂的林大夫，他简单地介绍了几句墨县的情况，就立马进入了正题，“墨县的情况就是如此，有无自愿的进入墨县之人，整个墨县都会感谢她的。” 话音刚落，刚还充满着窃窃私语的声音，立马就安静下来，地上仿佛落了根针也能够听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也没接话，也没有人敢对上林大夫的眼睛，四处乱瞄。 预想得到的情景，林大夫也没觉得失望，率先做出表率，“我估摸一下，这次起码要有五个人同行，我身先士卒吧，做第一人。” 刚端起茶杯，思考要带什么去墨县的谢宁，乍一听这话，不由地再次看了看林大夫，他花白的头发显得他整个更慈祥，脸上没有对未来路的畏惧，而且坦然。 在这时，谢宁冷不丁地被提到，“我们悬湖堂，这次捐药材可是出了许多力，这次我们也派一个大夫前去墨县，不知保傅堂这次，可否派人前去？” 胡夫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笑盈盈地看着谢宁，“听闻墨县有许多妇人，孕妇在城里，我们姑苏，说道妇科，可没几人能够比得上谢大夫呢！” 没提时疫，句句却指着谢宁，胡夫人想让谢宁去墨县之心，人尽皆知。但时疫这块，的确不是谢宁擅长的领域，但妇人这块，是谢宁是所擅长的，那些妇女本身就因为怀孕或者各种原因，内心颇为难受，如今加上时疫，身心定会受到煎熬，谢宁放心不下。 这些问题，谢宁定是考虑过了，昨天连夜就拉着人进行她走后的布局，有咨询了一些坐堂大夫的意见。 “胡夫人，请放心，危难在前，我们保傅堂定然义不容辞。届时，我和我们医堂的两个大夫，带着一批药材，前去支援。” 谢宁话一出，大家纷纷松了口气。林大夫一个，悬湖堂的大夫一个，加上谢宁这边三个大夫，这就凑齐了五个人，大家就不用担心谁再去墨县，去墨县这无疑是送死的行为呐。 “甄大夫大气！”众人纷纷起身，朝着谢宁拱了拱手，谢宁也一一回礼。 唯有胡夫人，坐在椅子上，黝黑的眼眸看着谢宁，情绪不明。 等整个甄家都知道这个事情，已是谢宁即将出发的前三天。 甄家二老急忙跳出来反对，想阻止谢宁这次的出行。面对二老的担心，谢宁只能不停地给他们打保票，自己会安全归来，却无济于事。 在谢宁千般万般哄之下，甄家二老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但他们也明白，谢宁从小就是个倔强的性子，若是她甘愿的事，怎么样都拦不住她的。 接受现事的甄家二老，只能一边埋怨着她，一边帮她收拾着行李，生怕她漏带了东西。 出发的前的最后一天，谢宁照例去月子中心视察，还未进门，就看在楮在门边的柳湘莲。 柳湘莲人也是刚到门口，在阳光的照射下，谢宁可以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眸，那么清澈透亮，自己整个人的人影都像是被包裹在其中，却不见他脸上一丝笑意。 “湘莲哥哥，你也是来劝我不要去墨县的吗？” “不是。”柳湘莲一开口，反而让谢宁有些吃惊，“我就是来陪你走一走的。” 说完话的柳湘莲也略显得沉默，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谢宁的身后，谢宁也知道这回柳湘莲没有开口的意思，就随着他的意。 当了月子中心里，谢宁吩咐下去，自己前去墨县这段时日的安排，照例就去各个产妇的房里转转。 到了房雨芳的房内，谢宁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陈老爷。 能够看得出来，陈老爷的保养很快，三十多岁的人了，在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有眼角淡淡的皱纹，出卖了他。 谢宁脸色如常地进了门，房雨芳的小丫鬟却退出了房间，临走前不忘把门关上，门“咔哒”关上的那一刻，陈老爷和房雨芳“嘭”地一下子跪在了谢宁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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