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6第六章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来自于苏尔特尔之炎的残余力量。”老者缓缓说道。 环境很温暖,约25℃左右,是会让人感到舒适的温度。土地松/软,空气几乎可以说是湿/润的,地上出现了品种颇为奇异的植被,不远处甚至还出现了疏疏落落的牧群,以及一小片低矮的、颇具游牧风格的建筑。那些牧畜有些像羊,至少它们确实长着一身不算太长的毛,体型却更像壮硕的牛,或是矮脚的马,其中一些雌体的身下坠着沉甸甸的乳/房。以靳一梦的见识,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生物,倒是听身边老者说,这是“海德伦”,他自动理解为阿斯加德羊。 不过不论是阿斯加德遗民还是阿斯加德羊,都无法吸引靳一梦太多注意力,他的目光被一座赤红色的参天山峰所占满了。那座山峰庞大巍峨,通体炽红,下贯大地,上凌苍穹,上下几乎一般粗细,峰顶斜斜如削,给人以突兀又炽/热的感觉。其庞然之势,凌厉之姿,使得大地上的一切都微不足道,如同蝼蚁。这座山峰照理来说是不可能被他忽视的,但是在被三名阿斯加德遗民领着跨越一道空间壁障——在靳一梦的感官之中,像是突破一道塑料膜——之后,所有一切才骤然地扑面而来。此前那不过是一片冰风肆虐的苍莽旷野罢了。 听闻老者解释,靳一梦“哦”了一声,然后他似乎怔了一下,忽然睁大眼睛:“苏尔特尔之炎?”火焰巨人苏尔特尔他还是知道的,这是诸神黄昏传说中的重要角色,“这是他的剑?”这巨人得多大只啊? “被斩断的剑。”老者平静地说道,“当初苏尔特尔毁弃和平之约,离开穆斯贝尔海姆出现在维格利德之战中,更是突然暴/露/出他的真身,即至高神‘最初之火’,二者合一,一剑砍断彩虹桥。彩虹桥毁灭,整个阿斯加德随之崩塌,来援的两位至高神不得不暂时放弃他们的对手,转而修补阿斯加德的残破,恶神尼德霍格因此得到机会,意图染指世界树。情势危急,阿斯加德就要毁灭,另一些不愿意看见此事发生的至高神终于插手了。金色的至高神降临在天上,击退黑龙与最初之火,使我方获得喘息之机。苏尔特尔的剑被击断,深深/插/入大地,‘最初之火’与‘毁灭之源’见事不可为,只得暂时退走,从那以后,这把断剑就插在这里。它当初给我们带来毁灭,如今却又给我们以生之庇佑……火焰就是这样复杂的力量。” 靳一梦听后沉默了两秒:“老先生贵庚啊?” 老者呵呵一笑,“年岁只不过是度量时间的工具罢了。若是你想知道,那场战役发生于三十六万五千四百四十九个冬天之前……”他忽然顿住,叹了口气,“又或者,我们仍然在那个冬天里,春天永远都不会到来。”老者的声音平静和缓,不复初见时的威势,反而如同一名真正的老人一样,沧桑、颓唐,满是疲惫与伤感。 靳一梦没有再感觉到先前的压/迫感。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心知这老东西虽然言辞举止颇有风度,其实并非什么好人,至少他在片刻前释放出的威压纯系故意,若是靳一梦不愿束手就擒,指不定会遭到什么对待。当然靳一梦也没生气,在形势比人强的时候他一向看得很开,除此之外,这也可看出对方的诉求可以通/过和平途径解决,至少对方有/意愿促成这一点。 “我不知道你们阿斯加德的春天是什么样的,至少在我们那儿,这里跟夏天差不多了。”靳一梦说道。他说的绝对是实话,北/京的春天可没有如此温柔,结界内外温差至少有六七十度,他仍是一身厚重如熊的打扮,燥热得几乎当场中暑。为免身上藏的一堆七七八八的小零碎被发现,他没有当场脱防寒服的打算——当然他可以直接将衣物或是衣物里藏着的实用装备道具迅速塞/进个人储物空间里,但未必能在眼皮子底下瞒过对方,万一被抓包,则意味着他可供脱身的底牌又少一张。 一直不提也不是个事儿,况且……靳一梦略一回忆,想起当初之角斗/士没有法则身/体,应该并无储存空间之类,而且所有关于阿斯加德的小道消息中皆是没有“阿斯加德遗民”的相关传言,想来对方与如今的角斗/士应该几乎没有接/触,遂道:“老人家,请问有多余的衣物么?你们这儿实在太热了。”一个逃脱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出大致轮廓,只是一个雏形,尚有大片空白需要填补。 老者似乎愣了一下,再一打量靳一梦,有些歉然:“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哈根,奥拉维,带客人去换一身舒适的衣物。”他对另外两名较为年轻的阿斯加德人吩咐道,“然后在岩巢区给他找个舒适的住处,满足他的需要。如果一切顺利,这位客人估计要做客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理当保/障他的生活。” 哈根与奥拉维,靳一梦立刻记住了这两个名字。这是两个貌若青年的男人,一个身材高挑,精壮健美,符合“勇/士”一词的一切特征,另一个却比少年人还要矮小,偏偏长了一张成年男子的脸,看起来颇为怪异。这两人耳朵形状颇尖,颧骨略高,面容清秀,疑似有精灵混血。靳一梦想起刚才那名老者。老者的外耳轮廓如普通人族一样圆/润,身量却远比常人庞大,且容貌奇丑,约顿巨人的血统极为明显。这阿斯加德遗民,血脉还真是有够杂的……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的阿斯加德文明固然是称霸九界,位于宇宙鄙视链顶端的跨宇宙文明,但这并不意味着阿斯加德上下是铁板一块。远古时期的阿斯加德文明并非由单一种/族组成,其内部大致可以分成神族、巨人(巨人有自己的文明,这里单指融入阿斯加德文明的巨人,以下同理)、人、精灵、侏儒五大智慧种/族,这五大智慧种/族之间的关系也是颇为复杂。在这五大种/族之中,人族属于神之眷族,堪称亲儿子一般的存在,因此略过不提。至于其他种/族,便值得一说了。 若是将阿斯加德文明视为美国,那么毫无疑问,神族当然是白人,占有大多数社/会资源与最高的社/会地位;精灵与侏儒则大致可以视为黑人与亚裔,政/策歧/视或许没有,形形色/色的隐/形歧/视一定会有;至于巨人,那就有/意思多了,巨人连亚裔都比不上,基本相当于当初没杀干净的印第安人。在如此环环相扣的鄙视链之下,巨人若是想与阿斯加德人结合……呃,其实也不能说一定不行,至少在政/策上应该是不存在什么硬性困难的,至于能不能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与此同时,阿斯加德亦是相当悍武的文明,军事化色彩浓郁,等阶有序且森严,约顿巨人与神族结合这类以下犯上的事应该很少出现——这二者阶层不同,平时恐怕想碰面都难。如今靳一梦实地一看,放眼望去全都是混血种,混的应该还都不止一种,顿时有回家吃书(报告)的冲动。 然而这血脉虽混,牛逼却是真牛逼,反正靳一梦环视一圈,实在是一个都打不过。他在这里磨磨蹭蹭,走走停停,东瞧西看,牧民与海德伦亦颇为好奇地打量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矮小的奥拉维在前头引路,见此情景倒也没有过多催促,高大的哈根忍不住在他背上推了一下,“走快一点!” 靳一梦一个踉跄,反而笑了:“别这么凶嘛,大哥,我好奇而已。” “老实一点。”哈根的语气颇为凶蛮,“异界来客,我警告你,我可以轻易把你的头从脖子上撕下来。别玩花样!” 靳一梦摸了摸脖子,“你吓到我了。”他微微一笑,“但是好奇心并不由我自己控/制。你可以不给我吃饭,不给我喝水,甚至可以不让我睡觉撒尿,也可以把我的头从脖子上撕下来,你拳头硬你说了算……但只要我的头还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脖子上,你就不能阻止我好奇。” 哈根被激怒了:“我这就让你……” “没有人会不让你吃饭睡觉。”奥拉维打断道,“只要乖乖听话,你就是阿斯加德的客人,我们对客人一向以礼相待。” “我猜你们的海姆达尔系统也是这么判断的。” “在这里,你不必担心海姆达尔。”奥拉维说道。 重点是“这里”,还是“不必担心”?靳一梦眼眸一闪,想起海姆达尔系统那副斩尽杀绝的架势与“客人”待遇的反差,以及小道消息中提及的“被冰封的阿斯加德人”,决定暂时认可前者。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有点意思了……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那真是多谢了。”靳一梦叹了口气,“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有哪位好心人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吗?好让我知道该怎么乖乖听话?” 奥拉维正欲开口,一道利箭般凌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们想要你的命!”音色清越悦耳,赫然是一名年轻女子。靳一梦回过头看了一眼,接着便怔住,一时竟不能移开视线。 巨大的阴影当空覆下,那是一匹苗条俊美、肋生洁白双翼的金色天马,乘风下落的姿态犹如丝绸一般顺滑、飞鸟一般自在。天马身躯庞大,落地时却无声无息,马背上乘坐着一名女子。女子身姿高挑,一身简洁利落的皮毛猎装,金棕色的长发扎在脑后。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面容高傲而艳/丽,其容光之美令人屏息。她像光辉璀璨的太阳,高高在上,令人无法直视……然而当她微笑时,永恒之冬也会变作夏天。 可惜这位美/人似乎没有微笑的兴致,“老约恩下手够快的。”她冷笑说道,话语比兵刃更加锋利。天马缓缓踱步,碗口大的马蹄落地时无声无息,如同清风拂过草叶……却给人山一样沉重的压力。不论是奥拉维还是哈根,亦或是周围那些牧民,甚至是海德伦,通通在这样的压力下低头沉默,连呼吸都尽量小心。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女子继续说道。她冲着靳一梦扬了扬下巴,“你,跟我走。” 哈根脱口而出:“不行……”他的抗拒戛然而止。只见空中似有电光一闪而过,女子连发梢都未动一下,这强壮的阿斯加德人就倒飞了出去,摔落的姿态狼狈不堪。他勉强撑起身/体,忽然动作一顿——下一刻,他的身上砰砰砰地爆出气浪,皮肤绽开无数孔洞,鲜血如箭一样飙射/出来,不由惨叫一声,又倒回了地上。 看来这阿斯加德遗民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靳一梦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旁观。 比起莽撞冲动的哈根,奥拉维明显更加机敏。他瞥了一眼哈根的惨况,开口说道:“我等不敢违/抗伊薇特大人的命令,但约恩大人在去禀报首领之前,让我们看/守这名异界来客……我等臣仆不过奉命行/事,请大人宽宏大量,不要太过为难。” “那个老东西去见斯温了?”女子露/出冷笑,低声自语,“也是,我早该想到……每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风向标总是比人更先知道。”她的话语里充满轻蔑。 奥拉维眉梢一动,似要反驳,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但女子并没有放过他。那一双美/目凌厉逼人,冰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我刚才让你说话了吗?”她问。 奥拉维全身一颤——下一刻,他也像哈根那样飞了出去。与后者不同的是,哈根虽然全身喷血、状况凄惨,却尚能起身;奥拉维则飞得更远,看起来并无外伤,却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休想站起来。他重重摔落在地,连哼都没哼就昏了过去。 我靠,这暴脾气……靳一梦暗自咂舌。跟这女人一比,他家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领/导简直温柔得像一块入口即化的巧克力。 天马踢踢踏踏,女人扬长而去,没有再看靳一梦一眼。靳一梦略一思考,还是没有主动跟上去搭话,反而向不远处几个探头探脑的牧民招了招手:“嘿,几位,对就是你们……”他指向奥拉维和哈根,“你们这儿有医院不?就是收钱治病救人的那种地方。这儿有人快死了。” 哈根呻/吟着,勉强撑起身,冲那些围上来的牧民摆摆手,“我不碍事,她……”他往女人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她下手不重,不过是一些皮肉伤。”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喷血了。 哈根对牧民吩咐了几句。靳一梦冷眼看着,发现那些牧民虽然一个个实力不弱,却是完全没有与其实力相匹配的气势,那副点头哈腰的温驯样子同他在黑夜宇宙中所见平民——甚至与他们所放牧之海德伦没有什么两样。除此之外,这些牧民看起来年纪颇大,竟然连一个年轻人都没有,更别提少年与幼童。 重伤昏迷的奥拉维很快被牧民抬走。哈根喘了一口气,挣扎着正欲站起,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那只手戴着厚重的雪地手套。“我还以为你会跟她走。”哈根有些意外地嘟囔道。 因为我既不是傻/子,也不是没见过女人。靳一梦极轻微地撇撇嘴。 就目前情况来看,阿斯加德遗民至少分做两股势力,约恩所属那一股固然有可能要他的命,却似乎暂时只是想控/制他,打算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他的命,而“伊薇特大人”所属的那一股势力似乎对他抱有善意。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好像应该跟着“伊薇特大人”走,但这样一来,约恩所属之势力在他失去控/制之后有大概率对他改变/态度,转而想要弄死他,而他决计无法自保,只能将身家性命寄托于这两股势力的博弈结果。反之,若是他继续留在约恩所属势力的控/制之下,那么情况反而乐观许多——约恩所属势力暂时不打算让他死,伊薇特所属势力似乎也是如此。这样一来,他们再怎么神仙打架,他无辜遭殃的概率也会比前一种选择要低上不少。 当然这概率也只是相对较低而已,他还是极有可能遭遇无妄之灾,归根结底都是这个世界过于变/态,而他也过于弱小的缘故。靳一梦着实是希望自己能在这个世界活得长一些,至少他得把头顶那一头的雾水给捋捋干净,然后才能作出有效的应对与反击……说句老实话,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忍气吞声地憋屈过了。 此时此刻,搞清情况的捷径就在眼前。靳一梦回忆着自己以前同哈根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手上一把拉住哈根将他拽起来,脸上则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我讨厌那种泼/妇。”他的目光落在哈根身上,微微皱眉,“喂,你能走吗?” “能。”哈根粗声说道。虽然几乎将一半体重压在靳一梦身上,但他确实已经能走路了,阿斯加德人的体魄之强/健可见一斑。他的伤口逐渐愈合,血液凝结成痂,随着每一次深长的呼吸,他都比之前要更加健康。 注意到靳一梦有些惊异的视线,哈根抓了抓头发,“我刚才说了,只是一些皮肉伤。”他看起来又有些焦躁了,似乎并不习惯好声好气地说话,“行了,我现在带你去换衣服。托那该死暴躁的约顿婊/子的福,我的也得换。” . 与外界所传八卦不同,靳一梦虽然经常担任领/袖一类的角色,但其实他并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这个人的心灵中有种对世界无/动/于/衷的孤僻与疲惫,这使得他厌恶群聚,喜好独处,只因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他只有在独处时才能做回自己。不过,喜不喜欢与擅不擅长是两码事,尤其是在“擅长”与“工作”挂钩的时候。而靳一梦一向敬业。 于是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后,靳一梦收获了他在阿斯加德的第一个“朋友”,而这位“朋友”则为他提/供了他现在最急需的东西——大量的、完整的、真/实的情报。 诚如前文所提,不论是朝生暮死的蜉蝣,还是伟岸博大的宇宙,都有腐朽衰老之时,只是对于强大亘古的宇宙而言,它们死亡的那一“刹那”无比漫长。在宇宙那亘古的寿命中,死亡来临的那一“刹那”,可能会持续数十万年、数百万年,甚至是跨越亿万年的纪元,几乎等同于露水蜉蝣的永恒。夏虫不可语冰,只因它们等不到冬天。 然而这并不可怕。有死就有生,死亡不过是新生的开端,如同一只首尾相连的衔尾蛇。当毁灭的波浪在混沌海中扩散,海面漾起涟漪,无数气泡随之轻轻晃动,彼此触/碰,带来毁灭或是交融,又或是催动新气泡的产生……一个世界死去了,为另一个世界注/入活力。一鲸落,然后万物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方宇宙之死不仅颇具哲学意味,甚至还颇有浪漫色彩,可惜阿斯加德王国/会成为例外。阿斯加德王国所在之天地宇宙本质极高,寿命近乎永恒,然而那都是“诸神黄昏”之前的事了。在黄昏之后,天残地缺,法/理破败,犹如一个零件破损、系统错误的机械,越运行越破/坏,死亡的钟声一日响甚一日;又因昔日隐者之举,此方天地不仅残破不堪,更是与其他宇宙彻底隔绝,再也无法从混沌海的波涛中汲取能量与补完规则。作为曾经某一主宇宙的中心,整个主宇宙的精华所在,它终将孤独地死去。当死亡的阴影笼罩整个阿萨神域,神域中残存的生灵,自然也会受到种种影响,发生种种变化…… 诸神黄昏之后,阿斯加德诸神几乎全部陨落,唯有少许留存,却也因天地残破或是战斗创伤而衰弱不堪,不得不陷入沉睡。余下的阿斯加德人在缅怀完战争所造成的失去之后,倒是信心满满,想要在废墟上建起新的家园,可惜的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妙的异像。 首先是寿命的锐减,对于先天/强大的阿萨神族而言,这种锐减将会同时体现在肉/体与灵魂上。在黄昏之前,越是强大的阿斯加德人,其寿命也就越长,强如神王奥丁更是与天同寿,可惜如今再不可能。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某些法则的缺失,在如今的阿斯加德王国之中,同等条件之下,肉/体比灵魂衰老得更快。这是由于肉/体彻底浸泡于天地宇宙的“死亡”之中,就像直接呼吸有毒的空气一样,而灵魂居于肉/身之内,仿佛戴有具备一定过滤功能的防毒面罩。肉/体呼吸吞吐着“死亡”,能量交换更为直接,因此衰老得更快。 其次是境界的降低,这种降低源于缺失的法/理与崩坏的规则。哈根与奥拉维确实可以吊/打靳一梦,但这二人的实力若是放在鼎盛时期的阿斯加德,恐怕连普通军官都比不上。这并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由于法/理缺失、规则崩坏,对于先人而言顺畅无比的关隘,于他们则形同天堑。 再次是繁衍的困难,这种困难源于天地间稀薄的生机与弥漫的死意。不/孕不/育概率、新生儿畸形概率大幅度提升,这倒也罢了,可是从某一天开始,阿斯加德人发现自己竟然会生病——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要知道由于先天/体魄的缘故,疾病一向与他们无缘,是那些更为孱弱之种/族的专属。最令人担忧的是,繁衍的困难并不仅出现在阿斯加德一族,甚至连鸟兽虫鱼、矿藏奇珍都受到影响。 又次是环境的变化。原本清澈见底、异香扑鼻的河流一条又一条地发黑腐烂,流淌出美酒、牛奶与蜂蜜的小溪逐渐干涸,连天碧野成片地枯黄……在死亡的土地上,邪/恶诞生了。气候变得无常,上午热得像火,中午冷得结冰。雨水是黑色的,粘/稠而散发出恶臭的气息,它滴在地上,变成/人们见所未见的妖魔鬼怪。曾经的神域仙境出现了恐怖的怪物,那是具象的灾/难,它们传播瘟/疫、破/坏与死亡,要将活物与它们一同归于永寂。 再又次…… 越来越复杂的灾/难,越来越频繁的异变,越来越混乱的破/坏,天空像一块幕布,每日向大地投映关于毁灭的一万种可能。祭司在神庙中祈祷,所有预/言都指向一个结果,即无可转圜的灭/亡。当大家逐渐陷入绝望,一位神明从沉眠中苏醒,将阿斯加德本土全族一同冰封,以消耗最小的方式留存文明火种,等待可能的复苏契机。 事到如今,现在的阿斯加德遗民,其实已经跟正统阿萨神族没有太大关系了。这些遗民的血脉大多来自于生活在阿斯加德的异族,比如几大精灵王国与侏儒王国,少许阿萨神族血脉则来自于极为稀少的不愿沉睡者、昔日黄昏之战中向尼德霍格投降之将领(即战犯刑囚),以及一些因殖民缘故而远在异星,从而避开诸神黄昏与举族冰封的拓荒者。可想而知,当那些拓荒者们察觉到不对,遂排除万难返回故乡(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殖民点资源因宇宙逐渐死亡而枯竭,环境亦逐渐恶化,在外面实在是混不下去),结果得知此事时,他们的内心肯定是崩溃的…… 这里必须指出,虽然文中并无完整描述,但其实阿斯加德是很大的。这要知道是一方完整的世界,更是主宇宙之精华所在,光是阿萨神族所建立王国之本土面积就远超靳一梦之想象,若是再加上地外殖民点,更是堪称浩瀚无垠。在此啰嗦解释,主要是为了说明一点——即使经历了诸神黄昏、环境异变、生不出孩子,以及恐怖的大瘟/疫与大死亡,最后仍旧生存在阿萨神域的遗民依旧是挺多的。这也没什么太复杂的原因,可以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可以说是人太多了一时死不完。总而言之,在阿萨神族举族冰封之后,大量生存资源被释放出来,遗民们着实是获得了一段喘息时间……可惜的是,好景不长。 在艰难的环境下,遗民们按照各自种/族建立联/邦,本意是想团结协作共同生存,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联/邦这种制/度,比起抵御外部压力来,其实更加适合内卷。长期的矛盾,有限的土地,不均的资源,艰苦的环境,外界的强敌,个人的贪欲,集体的利益,种/族的延续……太多的理由,太多的借口,以及,太过漫长的时间。那是一段错综复杂、波澜壮阔但无可挽回走向绝望的历/史。 熄灭的星星在破败苍穹上奔走,一圈又一圈。 气温逐渐冷了,越来越冷。 连怪物也逐渐少了,越来越少。 而阿斯加德遗民,终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不太能理解你口/中的‘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哈根露/出困惑的神色,“我猜你讲的应该是孕母,只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靳一梦的本意只是跟哈根聊聊女孩子,按照他的经验,这是一个很容易拉近距离的轻/松话题。不得不说,斗兽场的翻译系统做得极好,他听闻此言,当场就是一怔,“什么是孕母?”他已经猜到了,却不是很能相信。 “我们这里的健康孩子,在诞生时会做一些检测。”哈根的语气里有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他甚至还颇有耐心地解释,就像对孩童解释人为何要吃饭喝水一样,“体质检测可以判断出我们日后所处的位置。比如我,我适合做士兵,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工匠,有些人只能干些畜牧种植的工作,有些人则适合繁殖后代——他们能够自然生/殖,生出后代的几率比其他人/大很多,而且后代畸形率也较低,这些人长大以后会成为精父与孕母。做完检测以后,小孩子就会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学习日后必备的技能与领用与之相配的资源。资源的浪费是不可饶恕的,而最宝贵的资源就是人,所以才更应该把适合的人放在适合的位置上。孕母与精父平时会在繁殖所,大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繁殖所一次,测试适合繁殖的时间,匹配适合繁殖的对象,以增加成功繁殖的几率。等到时间了……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靳一梦的神色很复杂,“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惊讶。”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这可是传说中的阿斯加德啊……”他将视线从哈根身上移开,将目光移向自己的面前。 呈现在靳一梦眼前的,是一幅极为奇特的场景。在离开牧区之后,地势骤然地跌宕了起来,以巍然屹立、直/插地心的苏尔特尔之炎为中心,周边是一大圈斜峭如削的坡地,其坡环之广阔、坡度之陡峭、入地之深远,均是彰显出那柄撑天巨剑坠落时的巨大冲击与恐怖威势。坡面是漆黑而坑洼的,整体呈现出一种溶解后复又冷凝的质感,看起来极为光滑坚/硬,阿斯加德遗民的城市就错落有致地安筑在斜坡上。那是一些精美奇妙的建筑与洞窟,大多有凌空搭建的广阔平台,以尽可能扩大人们的活动区域。建筑、洞窟与平台之间由栈道贯通连结,美丽的雕像在这里随处可见,它们大多纯属景观装饰,有的却能流淌出甘甜的奶与醇香的酒。 很显然,城市的设计师们竭尽所能地想要为居民提/供体面气派的居住体验,然而非常残酷的是,不论这城市造得再如何精美绝伦,它都实在是太小了,其规模顶多约等于一个村镇。跟那直/插天空的苏尔特尔之峰对比,那一小片人工建筑更是显得渺小而又脆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小小鸟/巢。 从这精致的鸟/巢中,靳一梦感到了一股沉重的暮气,与难以言喻的凄凉悲哀。如他所说,这可是传说中的永恒乐土,光辉灿烂的阿斯加德啊…… 哈根对于靳一梦的复杂心情一无所觉,犹自兴致勃勃地询问:“听起来,你们那里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靳一梦断然说道,“我们那里规矩不一样,政/府不包对象,对象要自己找,双方看对眼了才能处,处得情投意合了以后,还有个仪式叫结婚,结婚以后就不找其他人了。” 哈根很不屑:“切,我才不信。要真是这样,你们肯定是要灭绝的。” “爱信不信。” “其实我信一点,结婚那部分。”哈根说道,“我们这里也有人因为感情缘故而搬到一起住,这种事很经常,长老会也很体谅,只要求每天做好繁殖度测试,遵守个人繁殖计划,不要影响去繁殖所就好了。” 靳一梦很想继续讨论繁殖所,他已经注意到了阿斯加德遗民政/权对繁殖所的重视,而这或许可以利/用。不过另一个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长老会?” “你已经见过两个长老啦,约恩与伊薇特大人。”临近市镇,行人也多了起来,哈根换回了较为尊重的称呼,不过他在提到“伊薇特”这个名字时,脸上的痛恨仍然显而易见,“那些大人们都是诸神黄昏、天地异变之前的强者。” “诸神黄昏之前?约恩也就算了,但是伊薇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那么老。” “这是有原因的,她走了运。繁殖所里出生了符合要求的孩子,一百年里恐怕只有一次,刚巧让她碰上了,让她能像换掉旧衣服一样换掉旧身/体。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像如今一样趾高气昂的恶/毒老太婆啦。”哈根哼了一声,“不过许多人没有她那样的运气,所以我们现在只剩下五个长老了。” “五个。约恩,老头儿,伊薇特,美/女,这两个了。还有呢?” “还有……” . 岩巢区一词,顾名思义,指的乃是建筑在岩壁上、形如巢穴的洞窟。阿斯加德的洞窟通常是工/人们的居所。按照常理来说,靳一梦应该被/关在监狱里,但比较尴尬的是,如今的阿斯加德并没有监狱。 是的,如今的阿斯加德并没有监狱,这是因为此地人口极少,且犯罪率也非常之低的缘故。如今的阿斯加德,一切资源皆采取配给制,属于按需分配,其需要更是从出生于繁殖所之时便已经注定;又由于强者尚存,源于远古阿斯加德的高超技术并未完全失传,这意味着资源利/用率极高,至少供给基础生活所需绝无问题。综上所述,遗民们没有“私人财产”这一概念,基本不会产生主观犯罪意图,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犯罪,打一顿再扣两顿饭就是了。正因为此,完全没必要为这种极小概率事/件,而建造一个绝大部分时间必然处于空置状态的建筑。 其实话说回来了,现如今的阿斯加德遗民文明,有些类似于一个现代化、高科技的养殖场。遗民们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安逸的,每日虽然都有些活干——比如锻炼修行原料采集运维机械一类——却绝不繁重,肯定不会太过劳累。若是工作之余想要娱乐,这也没有任何问题,远古阿斯加德留下了丰富的遗产,其中包括如消消乐、合成大西瓜一类的电子游戏。总之,养殖场老板对这帮家伙的要求实在不高,只求他们愉快生活,努力繁殖,不要到时候钱(资源)没花完,人死/光了,这才是人间悲剧。 过着如同养殖场家畜一样的生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实在是很难界定,或许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乐土吧。就在靳一梦这样想的时候,他手上的手环发出震动,一行文/字流过非金属亦非塑料的小型屏幕,提示他用水时间即将结束,鉴于这一点,他最好不要再继续洗澡了。 是的,即使资源称得上丰富,阿斯加德依然会用另一种手段来限/制资源浪费,这种手段就是时间。在如今的阿斯加德,人们需要定点吃饭,定点工作,定点锻炼,定点休息。这是一种类似军营的时间管理制/度,有利于培养人们的纪律性,或者说,服/从性。其实这二者没有什么区别。 每个阿斯加德遗民都有一个手环,靳一梦自然也“领到”了一个。他可以用手环了解阿斯加德的作息表,操控房间内的设施——比如随意更改天花板与地板的颜色、进入盥洗室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召出类似裸眼VR的光影屏幕玩合成大西瓜、将朝向苏尔特尔之炎的墙壁变成透/明落地窗以观赏外景——唯有一样事物他无法操控,就是这间住所的房门。不过这也是靳一梦意料之内的事,他接受得相当淡然,倒是哈根在向他宣布此事时,反应颇为奇特。那名年轻的阿斯加德遗民好像有些内疚,却又不知该如何正确地表达,因此又显而易见地暴躁了起来……靳一梦手环下的手腕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或许是因为家庭伦/理的缺失、情感教育的匮乏,阿斯加德遗民之间鲜少温情,他们大多少言寡语,表情木讷,彼此间态度颇为疏离。对于靳一梦这等老/江湖而言,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哈根,简直像一本摊开的书,只要稍加翻/动,就恨不得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掏给他。 靳一梦甩了甩手腕,关上淋浴喷头。旁边有准备好的浴袍,他随意擦了擦手,先将戒指套回手指上。□□凉坚/硬的触感令他忍不住多摩挲了一会儿,几乎不可避免的,他瞬间想起李/明夜,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应该快了。”他注视着戒指,在心里对它说,“如果一切都像我猜的那样,我应该很快就能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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